失界 第十一節角斗

    除了街邊的妓院，瓦森鎮上的地下競技場，是每天晚上鎮民與駐軍士兵、教士們最喜歡的地方。這裡，雖然沒有塗抹著厚厚脂粉的漂亮妞兒。卻有著令人為之瘋狂的活人角斗。運氣好的話，看準目標押以重金。倒也是一條不錯的財路。

    一年一度的聖誕節，是大陸各國最為重要，也是最熱鬧的節日。

    今夜的瓦森，熱鬧的氣氛，比聖誕還要強烈許多。畢竟，在一群視錢如命的惡棍流放犯看來。上帝那個該死的老雜種，就算重生一百次，也絕對沒有自己口袋裡叮鐺作響的金幣更加重要。

    站在擂台的一角，雷震正將麻制的長繃帶，仔細地綁纏在自己雙拳的虎口上。

    這是每次拳斗前，他必須自己完成，且一絲不苟的動作。

    競技場地四周牆壁間，早已點起數十隻盛裝有動物油脂，中間以拇指粗細棉線為芯的黑瓷燈碗。明亮搖晃的火光，透過瘋狂觀眾高高舉起的手臂縫隙，投射在當中方形的擂台上。使得渾身僅著一套精幹皮裝，皮膚呈現出健美男性特有古銅顏色的雷震。更顯出一種難以言語的威懾力。

    一名冷靜、神情沉穩的拳斗手。絕對是在任何情況下，都會被觀眾們看好的最佳投注對象。

    然而，今晚的瓦競技場內。這種潛在的規則，卻失去了本應固有的作用。

    在場的每一個賭徒都很清楚：這個站在台角做準備活動的黃皮膚小伙子。是近段時間以來，瓦森地下拳壇新的王者。

    在他們記憶里，還是頭一次有人能夠保持超過十場連勝的輝煌記錄。

    但是，今晚所有在場的看客。無一例外都把自己口袋裡的錢，不約而同地押在另外一方。

    就在擂台的對角。站著一隻身高超過兩米以上，體格異常健壯，渾身凸起的肌肉團，活像一隻只充滿可怕力量，隨時想要爆炸裹包般的類人形強悍生物。

    虎頭人身。這是一隻真正的虎態人類。也是被大陸居民們統稱為「獸人」的一種異化生命體。

    虎人，正依靠在台角的木柱邊。用充滿仇恨與狂熱的目光，死死盯著場中每一個為之瘋狂吶喊的人類。眼角透出的餘光，也毫不客氣地充滿了輕蔑與嘲笑的意味。輕輕掃過神情同樣淡漠的雷震。

    它的嘴裡，正在拼命咀嚼著一團尚在滴淌血液的鮮肉。攙雜於其間的幾根條狀骨頭，也在那些堪比刀劍還要鋒利的獠牙切割、擠壓下，脆弱無比地應聲而斷。最終，混雜在被嚼成糊狀的粘稠肉塊中。被散發著腥臭氣味兒的舌頭與咽喉肌肉，飛快地攪拌在一起，統統吞落在其主人的腸胃之中。

    從台上殘剩的肉塊來看。其來源：應該屬於人類。

    那是一名非常倒霉的觀眾。

    也許是想要從正面仔細看看自己所投注的對象吧！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悄悄躲過競技場管理者的視線。從側面攀上了角斗台。正當他為虎人健壯的身體和發達的肌肉讚嘆不已的時候。卻不料：那張無限猙獰且充滿殺意的巨大虎口。已經凌空狠咬下來。

    一口，直接啃下死者的腦袋。好像嚼脆李一般，「嘎嘣————嘎嘣————」當場將一個活人頭顱直接嚼碎咽下了肚。。。。。。這種無比可怕的場景，除了嗜血成性的獸人。縱觀大陸，恐怕還真沒有第二個種族能夠製造得出。

    在場所有的人，看到這一幕。沉默了僅不到數秒後。突然，全場猛然爆發出陣陣強烈無比的歡吼。

    飢餓中的虎人，用自己本能的掠食舉動。瞬間贏取了所有賭客的狂熱信心。

    沒人會去根究它的暴食行為。瓦森鎮上的居民，本來就是一群惡貫滿盈的罪犯。多一個或者少一個，對於國家的管理者們來說，這些社會最底層的渣子，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所謂流放：本來就是將這些傢伙扔到王國最偏僻的地方，做為前期移民處置。至於生死。。。。。。早已經和文明社會，沒有絲毫的關係。

    反正都是死。被虎人吃掉或者被人橫捅一刀。其實，沒有什麼分別。

    一隻能夠活活啃下人頭的虎人。若論肉搏。。。。。。誰能是這種強悍到極點的怪物的對手呢？

    剎那間，狂暴中的虎人，獲得了空前的支持。

    「鐺————」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拉開了殘烈而血腥的撕殺序幕。

    沒有任何預兆，正在死命大口吞咽新鮮肉塊的虎人。突然雙腳猛一發力，以無比迅捷的速度，在半空中靈活地扭轉身軀。朝著對手所在的台角狠狠撲來。雙手中已經伸出指端的鋒利甲爪，在四周火光的照射下，顯出一道道寒徹心底的刺眼光芒。攙雜於其中，尚未滴落的鮮紅血液，更是為這種恐懼的光線，塗抹上一層詭異的潤色。

    雷震沒有上前與之硬撞。他依靠著台邊的圍欄，輕巧地幾個轉身。很快竄到了四角形拳台的側面。微微彎曲著膝蓋，身體小幅度前傾。蘊勢待發地死盯住對方的一切動作。

    撲，是虎人最為致命的殺著。一擊不中，狂暴中的虎人顯得越發憤怒。它咆哮著，飛快反轉著身體的應對方向。在巨大原木搭成的厚厚檯面上高高躍起。凌空將鋒利的爪尖，再次揮向面前這個該死的人類。

    「我的老天，果真是一頭黃金階級的獸人啊！」看到此景，幾乎賽場中所有的圍觀者。都不由得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黃金階級的武者是什麼概念？那可是能夠獨自面對一支數百名武裝到牙齒軍隊的超級強者。

    一名獸人，一名身具最兇殘、最悍不畏死虎類血統的獸人。而且還擁有黃金等級的品階。。。。。。一時間，所有的人都在慶幸：幸虧自己沒把賭注下在這個連贏十餘場的黃皮膚小子身上。看來，今天的豪賭，自己穩贏。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擂台上拼命躲竄的雷震必輸無疑的時候。他忽然做出了一個無法令人理解的舉動————順著虎人襲來的方向，加速沖向正前方的木製圍攔。

    「瘋了！這傢伙一定是瘋了！」

    旁觀者的念頭，並不足以決定雷震的動作。只見他在身體即將撞上木欄的一剎那，突然抬腿躍上，藉助強大的反彈力量，側身滑向旁邊的木樁。從逆轉九十度的方位，向猛襲中的虎人腰肋，狠狠揮出自己捏握多時的拳頭。

    這一切，來得實在太快。快得令觀者無法看清，快得令疾行中的虎人，根本無法改變自己身體猛衝的方向。

    力量極大的一拳，準確無誤地命中虎人的軟肋。將它龐大的身軀，從側面打得橫飛而出。徑直撞在拳台對面的護欄上。

    高手過招，一擊，足以致命。

    雷震根本不給對手絲毫喘息的機會。快步上前，照准痛苦不堪的虎人下腰要害連連狠擊。頓時，滿面猙獰的狂暴虎人，頓時已經變成一頭可憐巴巴，連最基本的呼吸也難以為繼的病貓。

    「人類。。。。。。該死的人類。。。。。。」

    痛苦中的虎人，死死咬住自己尖利的牙齒。幾乎是從口中一字一頓地迸出這句話。那雙足以威懾一切生物的巨大虎目之中。竟然從角邊，慢慢滑落兩顆晶瑩的滾燙液體。

    望著這一幕，雷震已經高高輪起的拳頭，又再次緩緩放下。他完全能夠體會到：虎人內心深處巨大的憤怒，還有那種無法言語的悲傷。

    它並不怕死。只是，有些不甘。也許，這就是一名被迫身為拳手奴隸最悲慘的下場吧！

    想到這裡，雷震忽然心中一動。連忙揪起虎人毛茸茸的耳朵。以急促的語速，小心壓低聲音道：「千萬不要反抗。或許，我能救你一命。」

    說著，他也顧不得解釋。只將虎人的身體順勢一掀。從反方向猛然發力，狠狠拽下了它的兩隻胳膊。

    此時，場內的觀眾，幾乎快要發瘋。明白自己賭注徹底打了水漂的他們，只能將心底的怒火，徹底發泄在敗落的虎人身上。

    「殺了它！給我宰了這頭該死的畜生————」

    「憑著上帝那個老雜種私生子的名義起誓，給我擰下它的腦袋————」

    「混帳！這傢伙害得老子整整輸了六十個銀幣。。。。。。給我殺了它，我要活剝它的皮，生吞它的骨頭————」

    地下競技場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拳斗雙方，無論哪一方敗落。勝利者，都要當場將其殺死。或者，打斷其四肢，徹底廢去對手的一切行動能力。只有這樣，才能平息在場輸錢觀眾們的怒火。也可以從側面證明：競技場老闆，並沒有私下放水之類的舉動。

    雖說人命不值錢。但是不管怎麼樣，一名能夠走上拳台以命相搏的鬥士。本身就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按照規矩，雷震必須殺死虎人。再不濟，也得把它打成殘廢。

    解開的基因鎖中，有許多有關華族的古代格鬥知識。其中，有一種叫做「擒拿」的手法，雷震尤為感興趣。

    拳頭高舉輕落，與虎人身體接觸瞬間，飛快地變拳成爪。將對方四肢的關節部分順勢卸開，造成脫臼。這在古代華族人創造的武術中，是最實用的一招。

    虎人顯然並不明白這些。它只覺得：手臂、腿腳已經與身體徹底喪失了最後的聯繫。自己，根本變成了一個廢人。

    「人類，你。。。。。。你太卑鄙了！就是變成亡靈，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雷震也不多言，只是揪住渾身軟耷的虎人，高高舉起。圍繞賽場整整走了三圈。這才飛起一腳，將它重重踢回了隱蔽的後場。

    沒有行動能力的廢人，和死亡其實沒有什麼區別。

    望著聞訊而來的競技場老闆，雷震淡淡地說道：「它已經廢了。與其留在這裡被殺，不如讓我幫你了解。如何？」

    「嘿嘿嘿嘿————勝利者，當然有權說這番話！」維克多也不點破，只將手中早已準備好的一包金幣遞過：「這，是你的報酬。小子，你的確幫我贏了不少錢。可是也殺了我花大價錢買來的奴隸。一來一去，算是扯平了吧！」

    掂了掂沉重的金包，雷震也不多話。略微點了點頭。順勢扛起癱軟在地的虎人，大步走出了房門。

    「領導者。。。。。。我能幫你的，就這麼多了吧！至於以後，都得靠你自己。呵呵！不過，我倒真的很有興趣，看看你究竟能夠有一番什麼樣的作為呢？」

    競技場老闆的自言自語，雷震當然不可能聽見。帶著所有東西與「殘廢」的虎人，躲開那些輸得精光的賭徒。他悄悄從後門溜出，徑直來到自己事先找好的隱蔽小屋。

    「該死的人————呃————呃————」

    虎人似乎是罵順了口。剛一張嘴，卻被雷震死死擰住了脖子。

    「老子救了你的命，你他媽的不知感恩，還要滿口污言穢語。再罵，信不信我現在就一拳砸爛你的腦袋？」

    「想殺，就殺吧！」虎人也不爭辯，只是神情落寞地嘆道：「對於我來說，殘廢，跟死沒有什麼區別。。。。。。」

    「誰說你殘廢了？」雷震譏諷地看了它一眼。也不多話。拎起一隻巨大的虎爪，摸准骨節處的位置，猛然發力一湊。只聽「咔————」的一聲響。原本脫出的關節，再次被拼合成完整的一體。

    雙手、雙腳。頃刻之間，俱被復位。

    「站起來試試！活動活動。」

    望著滿面驚異的虎人，雷震卻在暗中偷笑。他知道：獸人是一種非常講究信義的生物。將之從必死之地救出。單憑這一點，足以換得它們的絕對信任。

    只是，雷震顯然失算了。

    因為，他得到的，遠比想像中更多得多。。。。。。

    「我，虎族王子穆塔克。憑著祖先最偉大的虎神名字起誓：將永遠成為這個人類的奴隸。無論任何情況下，永遠也不會反叛。是生是死，任憑主人裁決。」

    獸人，只信奉強者。

    雷震的手段，虎人穆塔克已有所知。更令它覺得神秘的，還是那種神奇的「降生降死」之術。畢竟，以它那簡單的大腦思維，只能接受如此解釋。

    「你救了我，我就是你的奴隸。」穆塔克的概念非常執拗，也極其頑固。

    「很好！希望你能隨時牢記住這一點！」掩飾住內心的狂喜，雷震神情淡然地從柜子里摸出一塊厚厚的黑麵包遞過：「吃點東西，再說說你的故事吧！」

    他很奇怪：一名有著黃金實力的強大虎人，而且身具王家血統的貴族虎人。為什麼會淪落成為一名拳斗場上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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