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封印 60.聖書（下）

    黑煙蟄伏了一會兒，確認床上的人都已經睡著之後才慢慢地，一絲一縷地伸向安斯比利斯擱在抱枕上的手腕。

    聖書沐浴在光里，如一座燈塔，指引著黑煙前進的方向。黑煙在聖書的周遭繞了兩圈，試探性地抽出一絲，慢慢地靠近，聖書的光驀地一漲，將整團黑煙都彈了開去。黑煙被彈到牆邊的電視機前，依稀出現一個妖嬈的身形，但很快又散了，從門縫底下漏了出去。

    &著」的安斯比利斯睜開眼睛，先看了看歐西亞，確認他並沒有被吵醒，才抬起上半身，朝門的方向看了看。

    今天在圖書館，儘管是三個人一起翻閱圖書，但是他的注意力一直分了一部分在依馮身上。他很確定，在看到某一本書時，依馮的臉色有一瞬間的激動，包含著驚喜和緊張。為了不使他們發現，她很快裝作若無其事地將書放了回去。

    安斯比利斯動了動腦袋，從枕頭下面抽出一本書——《天使遺紀》。

    上面寫天使下凡後的故事，其中也提到了《天使拉結爾之書》，傳說拉結爾擁有神一樣的智慧，是神最忌憚的天使。書里不僅清楚地記載了創造「界」、控制大海等神通之法，而且詳述了神的來歷。神因為害怕第二個「神」的出現，才派天使將它丟入海中，並且藉機除掉了拉結爾。

    儘管作者的文筆很好，看的人熱血沸騰，但是這本書的可信度實在是……很低。

    也只有依馮這樣的智商會相信了。

    隨手將書送到沙發上，揮揮手，拉上窗簾，遮住了月光，然後握住了愛人放在身側的手，才閉上眼睛。

    自從安斯比利斯手上多了一本書，整個人的氣質就提升了，發狂的時候少了，輕聲細語的時間多了，還不知道從哪裡配了一副眼鏡，用依馮的話說，成天以斯文敗類的形象忽悠著船上的無知大眾。

    反倒是歐西亞，脾氣明顯變差。以前是安斯比利斯發脾氣，歐西亞息事寧人，最近是歐西亞發脾氣，安斯比利斯……搖旗吶喊。以安斯比利斯唯恐天下不亂的脾性，只是搖旗吶喊，沒有親自下場已經很對得起那副眼鏡了。

    作為第一受害人的依馮只能有多遠滾多遠，儘量不出現在他們面前。

    沒有了緩衝帶，安斯比利斯和歐西亞的內部矛盾日趨激烈。

    歐西亞堅持返航，讓蒂莫西想辦法把聖書弄下來。他相信以蒂莫西對聖物的重視，絕對不會任由它留在一個血族的手裡。

    而安斯比利斯覺得都已經到門口了，不去封印之地轉一圈也說不過去。

    不過隨著歐西亞變成貓的時間越來越長，安斯比利斯不再堅持。對他來說，這世上最重要的事也不過是歐西亞在他身邊以及歐西亞開心，其他的，本就可有可無。

    然後，就在歐西亞準備打電話與蒂莫西溝通一下聖書的事，再找船長商量返航時，又一件意外發生了。

    以撒是某個船員九歲的表弟，非常的懂事討喜，因為父母早逝，從小在姨媽家長大。這次航海，他的表哥表示以撒未來想當一名水手，請求船長帶他上船。船長考慮到船上只有三個客人，艙房很寬敞，便答應了。

    一開始，他們還不知道客人對以撒上船的態度，以撒都乖乖地留在房間裡，以免衝撞了客人。某次歐西亞偶遇以撒，並表達出明確的喜歡之後，他才漸漸在甲板上出現。

    安斯比利斯並不喜歡電燈泡，不過戀人喜歡……那就更不喜歡了。熟知歐西亞性格的他沒有直白地表達，只是歐西亞視線之外的地方，沖以撒發射威脅信號。

    以撒每次看到安斯比利斯瞪自己，就會自覺離開。

    這次也不例外。他見歐西亞不在，正要離開，看到安斯比利斯一手托著厚重的書本，一手拿酒杯，非常的不方便，立刻上前將書接了過來：「我幫你拿把。」儘管不知道安斯比利斯為什麼討厭自己，但以撒很努力地想改善兩人之間的關係。

    安斯比利斯連忙讓開，開口要訓斥，發現聖書已經到了對方的手裡。

    ……

    以撒不知所措地看著安斯比利斯古怪的眼神，低頭看了看書，以為自己冒犯了他，連忙將書遞了回去：「對不起，先生，我並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幫您的忙。」

    安斯比利斯看了看書，又看了看他。

    聖書在他手裡安分得像條忠犬，讓它左手就左手，讓它右手就右手，反觀自己……抓過聖書的右手白皙得不可思議，還透著幾分晶瑩，誰都看不出它和自己的左手是一對兒。

    以撒見安斯比利斯不說話，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上前，準備把書放在桌上。

    &手。」安斯比利斯制止他，「帶著它跟我來。」

    剛從西餐廳拿了點心回來的歐西亞正好看到安斯比利斯雙手空空地往圖書館的方向走，後面跟著個奉書的小跟班。

    「……發生什麼事了？」歐西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安斯比利斯抬起左手，握住他的手，牽著他一起走：「就是這麼一回事。」

    歐西亞扭頭看以撒：「你的手……沒事嗎？」

    以撒連忙露出大大的笑容：「一點也不！書很輕，一點也不重。」為了證明書的確不重，他特意將書從左手換到了右手，又從右手換回了左手。

    歐西亞：「……」

    面對戀人質疑的目光，安斯比利斯忍不住又瞪了以撒一眼。

    圖書館裡的書不少都是精裝收藏版，好幾本還用木盒子裝著。安斯比利斯挑了一個與「天使拉結爾之書」大小差不多的，將裡面的書取出，讓以撒將書放進去。書與手分離的剎那，書的封面突然流光溢彩，璀璨奪目。

    歐西亞敏捷地擋住了以撒的眼睛，安斯比利斯把盒子合上。

    以撒擔憂地握住歐西亞的手腕：「我做錯了什麼嗎？歐西亞哥哥。」

    安斯比利斯眉毛一挑。歐西亞哥哥？

    歐西亞放下手，捏了捏以撒微黑的小臉蛋：「不，你做得很好，非常感謝你。」

    以撒驕傲地挺了挺胸。

    站在歐西亞背後的安斯比利斯對著他威脅地挑了挑眉。

    以撒一下子驚醒過來：「那我去做事了。」

    &等。」歐西亞抱住他，「留下來和我一起吃飯吧。請你吃好吃的，想吃什麼吃什麼。」如果「天使」是用來形容這世上最可愛最受歡迎的人的話，那麼，以撒在他眼裡就是梅塔特隆。

    以撒眼睛一亮，怯生生地看著安斯比利斯。

    安斯比利斯剛要瞪眼，就察覺歐西亞看過來，立刻露出了笑容：「非常，歡迎。」

    以撒心一抖，找了個藉口，匆匆地跑了。

    歐西亞：「……」

    見歐西亞瞪著自己，安斯比利斯異常無辜：「我邀請了。」

    歐西亞道：「你邀請的一剎那，我以為你下巴長出了藍色的鬍子。」

    安斯比利斯理直氣壯地說：「總比腦袋上多了一頂綠色的帽子好。」頓了頓，又陰陽怪氣地說，「歐西亞哥哥，哼！依馮姐姐，哼哼！！」

    歐西亞翻了個白眼：「他才九歲。」

    安斯比利斯道：「你猜，是你們的年齡差大，還是我們的年齡差大？」

    歐西亞張了張嘴，辯解道：「但是我九歲的時候，你對我也沒什麼想法。」

    安斯比利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如果我們那時候認識，你就不會姓岡格羅。」自己一定會把他牢牢地禁錮在身邊，親手養大。想像自己將小戀人一點點地餵養長大，等成年的時候給予初擁，用自己的血液將他變成自己的後裔，最親密的人，然後生生世世糾糾纏纏，安斯比利斯興奮得雙目通紅。

    歐西亞：「……」

    邁卡維的特性總是出現得這麼叫人措手不及。

    既然問題已經解決了，當然不用再返航找維修點，豪華遊輪又在一片風平浪靜中前行。

    歐西亞和安斯比利斯就聖書與以撒的關係做了幾個試驗。試驗證明，只要以撒的身體碰到書，無論是手、腳還是臉，聖書都會變正常，歐西亞和安斯比利斯甚至可以在以撒捧著書的時候翻頁欣賞——最原始的天堂文。但是離開了以撒，聖書又會變成不可理喻的、碰誰粘誰的502膠水。

    反覆折騰了幾次，歐西亞和安斯比利斯磨光了興趣，將它鎖在木盒子裡不再理會。

    倒是以撒，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與歐西亞關係越來越好，連依馮也敢頂著安斯比利斯的眼刀子跑來和他們一起玩。

    正當遊輪上的氣氛越來越像旅歐團，欺騙島在望。

    島上覆蓋著皚皚白雪，雪層稍薄處，可見烏黑的山體，如一條黑白相間的圍巾，夾在藍天碧海之間。

    開船之前，總主教反覆叮囑船長不要靠近欺騙島，在附近放小船讓安斯比利斯他們自行上島即可，於是船長一看到島就急急忙忙地把歐西亞和安斯比利斯請過去了。自從遭遇海怪，船長的神經就脆化了，總有些疑神疑鬼，覺得那隻海怪還跟在後面，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會突襲遊輪，勸說他們不要在島上逗留太長的時間。

    歐西亞滿口答應。

    放下小船，依馮率先上船，其次安斯比利斯，歐西亞準備上船的時候，突然看到了站在送行隊伍中的以撒，心中一動，又迴轉身去，從口袋裡掏出一小袋子的金幣放在他手裡。

    以撒吃驚道：「我不能收。」

    歐西亞摸摸他的頭：「是你的酬勞。」二十幾枚喬治三世的金幣，若是賣得好，差不多有兩萬左右的美元。

    以撒看了看表哥，見他點頭，才羞澀地接過來：「謝謝。」

    歐西亞上了小船，依馮裝模作樣地搖槳，小船朝欺騙島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