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戰記 第二十一章月蒼破下

    戰火以不可阻擋的勢頭蔓延開來。就如同一隻飢餓的猛虎一樣，一旦被挑起了食慾，便再也無法被輕易地滿足，不達目的絕不肯罷手。

    但是，戰爭的目的究竟何在呢？誰能說得清楚？是戰爭中各盡其能，追求本國利益的將相王侯麼？還是在戰爭的火焰中苟延殘喘，只求能夠存活下來的黎民百姓呢？又或者，是那號稱有好生之德，慈悲之懷的諸神上天呢？

    軒轅狼族的鐵軍以勢如破竹的勢頭，在幾乎沒有遇上任何值得一提的抵抗的情形下，在兩日一夜間，從東北到東南，攻占月蒼狐族大小城池總計一十八座，在第二個黑夜降臨之時，軒轅狼族最前線的駐軍營地，距離月蒼狐族的都城牡丹城不到一千公里，被譽為月蒼狐族最耀眼明珠的牡丹城，已是岌岌可危！

    六月十四日深夜，牡丹城全城戒嚴，燈火通明，東南西北四座城門皆有重兵把守，所有人等一概不得出入。月蒼平將這件事交給了向來以鐵面無私聞名的牡丹城總兵月蒼劍英。有幾個皇親貴族，仗著自己平日的威風，在這生死存亡的危急時刻，想要擅自離開都城，躲到鄉下去避避風頭，結果全部被當場處死，月蒼劍英在處理這些事情上沒有講哪怕是絲毫的情面。即便心中是如何惶恐不安，牡丹城中卻再也無人敢擅自闖關了，大家都是聰明的，能活到五更又何必在三更就急著要去做個了斷呢？

    時近月半，一輪明月早早地便已躍上了天空，可惜在這風聲鶴唳的緊張時刻，卻沒有人仍能夠處變不驚，有這份雅興去觀花，去賞月。

    靜園是牡丹城皇宮上很不起眼的一個園子，裡面既沒有四季繁華的美麗花卉，也沒有雕龍畫鳳的各式建築，與皇宮中其他地方的熱鬧喧囂相比，這裡倒像是個荒園，一個被人忘記了數十數百年，雜草叢生，蟲獸出沒的荒園。

    這樣的園子，理應少有人知道才是。

    但事實並非是這樣，靜園很有名，有名到在月蒼狐族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不錯，靜園下面，正是關押著那神秘恐怖的大魔頭的皇宮地牢。

    月色溫柔，大地無聲，一向安靜得近乎死寂的靜園中，卻是熱鬧非凡。做為最後的殺手鐧，月蒼平經過深思熟慮，決定帶了眾多文武與皇族長老齊來，以最隆重的禮節，歡迎地牢中的那一位出牢帶兵，拯救整個狐族於水深火熱之中，這是關係到狐族生死存亡的頭等大事，自然是萬萬不能馬虎。

    三聲震天鼓響，樂師們滿懷激情奏起了迎接大將凱旋的歡快樂聲。

    面帶怒意與倦色的滿朝文武在月蒼平冷冷的掃視與水軍師沒有表情的漠視下，無奈地齊刷刷地跪倒在地牢的入口處，將原本並不算寬敞的通道擠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在通道兩壁燃燒著的燈光下，黑壓壓地一片。

    地牢入口處的石壁上，有一個碩大的黑色石質球體，在算不上明亮的火光照映下，顯得毫不起眼。

    月蒼平珍重地走到黑色石球跟前，用低沉而急促的口音念出了一長串的話語，然後，伸出右手，在黑色石球上面輕輕地摩挲著。

    一道刺目的白光閃耀了所有人的眼睛，黑色石球慢慢地轉動起來，發出厚重的滾動聲。

    隨著白色光芒的愈來愈盛，黑色石球整個變得透明起來，一間囚室的形狀在石球裡面逐漸地顯現了出來，那是一個四面石壁的狹小的密室，在地面的一角，蜷縮著一個彎成一團的身影，毫無聲息，就像是早已死去了一半。

    從石球中可以看出，那原本密閉沒有光亮的密室正漸漸地亮堂起來，但那個揉成團的身影卻仍舊沒有絲毫的動靜。

    「你好。」月蒼平湊近了已經變得通體剔透的黑色石球，輕輕地說道。看起來，這個石球應當是與那個密閉的石室有著關聯，他正通過這個石球想與裡面的那個身影取得溝通。

    密室中的身影沒有動靜。

    「你好。」隔了片刻，月蒼平又說道。

    密室中仍是死一般的沉寂。

    「你好！」月蒼平再一次說道，聲音提高了一些。

    可石室中的身影仍然像雕像一樣一動也不動。

    「難道已經死去了麼？」月蒼平無奈地向著身旁的水軍師求助地問道。

    「不可能，你再試試！」水軍師的聲音有些奇怪，顯得有些激動，甚至水軍師的臉色還有些潮紅，但卻沒有人注意到一向看不出喜怒哀樂的水軍師為何此刻會如此不同。

    月蒼平搖搖頭又點點頭，對這石球驀然大吼一聲：「聽得到麼？」他的聲音里夾雜著一絲絕望，一絲憤怒。只聽得回聲在整個地牢，站著的、跪著的、演奏著樂聲的人們四周迴蕩，久久不絕。

    黑色石球中的密室里，卻仍無動靜。

    月蒼平忽然揚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拍在那黑色石球上，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炸得眾人耳鼓發麻，黑色石球一陣劇震，裡面的影像也隨著一陣晃蕩，像是水中被石子集中的倒影一樣。

    「為什麼要打擾了我的休息，你會後悔的！可惡的狐族！」一個陰森恐怖的聲音忽然傳來，像一塊寒冰一樣令眾人均是覺得為之一冷。

    這聲音無比尖銳極端刺耳，包含著數不清的怨恨與憤怒，毀滅與瘋狂，令人不寒而慄。

    有那麼一瞬間，月蒼平感到了一種濃烈的恐懼，他開始覺得自己的舉動是否太過於瘋狂了，但是，隨之而來的另一種稱為王國君主的恐懼則更為凌厲，在兩種感覺的交戰中轉眼取得了勝利。

    「請您息怒，我們是有要事相求，才不得已打擾了您的休息。」月蒼平深吸一口氣，用一種近似於低聲下氣的聲音說道。

    「滾。」那個佝僂的室內應暴怒地吼道。

    「難道您就不想離開這個地牢麼？」月蒼平再次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那個原本一動不動的身影忽然間劇顫了一下，顫抖得如此劇烈，以至於旁人看起來像是看到冰天雪地中裸體跪在地上的人一般。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那個聲音慢慢地說道，任誰都能聽出那聲音中隱忍了太多，那是苦苦壓制某些情緒的後果。

    「如果您能答應我們的請求，我們就將您永遠地從地牢中放出來。」月蒼平說話的底氣明顯多了一些，其實他說的根本就是廢話，一旦將這個大魔頭放出了地牢，再那麼多種傳說之下，又有誰能保證還能將這個魔頭再次關入地牢？

    「你們要我答應什麼？」那個聲音毫不遲疑地說道。

    「軒轅狼族的大軍已經深深侵入我們月蒼族境內，國家危在旦夕，我們想請你擔當起拯救國家的重任，帶兵阻敵於前方戰線，將狼族的野蠻軍隊趕出我們的國家。」月蒼平急促地說道，看到事情似乎有了轉機，他也一樣地很激動。

    「為什麼找我？月蒼族甚為妖界三大族之一，難道就沒有出色的大將麼？還是你在耍弄我？」那個聲音冷冷地說道。

    「是月蒼平治國無能，朝中委實無大將，前輩的威名遠震天下，是我等自小就深深欽佩的，如果以前輩的能力尚不能化解此次危機，那月蒼平也只有愧對列位祖先了。」月蒼平此話說得虛虛實實。

    「真是一群飯桶。」那個聲音尖銳地笑道，聲音中帶著無盡的諷刺。

    「請您務必答應我們，以拯救狐族萬千子民於水火之中。若是能擊退狼軍，前輩將成為狐族的護國大將，名垂千古。」月蒼平用懇求的語氣說道。

    「好，我答應你。」那個聲音不假思索地答道。

    「太好了！我馬上打開那些機關，請前輩出關！」月蒼平抑制不住地歡聲叫了起來，這種感情不外於溺水將死精疲力盡的人無意中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喜極忘形也並不能算得上過分。

    那身影只是哼了一聲，並不說話。

    月蒼平伸出右手五指，成爪形，緊緊抓住那黑色石球，口中開始低聲念起一長串連綿不絕的話語。

    整個過程大約持續了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令人驚奇的是，月蒼平中間居然沒有停歇過，除了短暫的換氣，他就像是念了一句很長很長的詩一般毫無脫節。

    月蒼平的聲音驀然止住了。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全部盯住了那逐漸又變得無光的黑色石球。可是令眾人大感意外的是，那黑色石球怎麼看都沒有絲毫動靜。

    月蒼平自己似乎也並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狀況，只是皺著眉頭專注地看著那黑色石球。

    一絲若有若無細微得如同竹筍鑽地而出的破裂聲漸漸地傳入眾人耳朵，於是眾人轉而開始凝神靜聽。

    那聲音似乎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聽起來極不真切卻又能感覺到它就在身邊。

    忽然，「哄」一聲巨響，月蒼平所站立的地方被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白色濃煙剎那間吞沒了，來勢兇猛的白煙迅速地瀰漫了整個石壁通道。就像是伸出在秋天早晨茫茫的大霧之中，眾人伸手不見五指。

    「保護大王！」有人醒悟過來，大聲喊道。

    「保護大王！」馬上有人跟著附和道，此起彼伏的呼喊聲、零亂無比的腳步聲以及兵器撞擊的金屬鳴聲馬上充斥著大家的耳鼓。

    整個通道內一片混亂。

    就在眾人不知所措之際，那白色濃煙忽然間就消失了，就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

    「所有人馬上歸位！」月蒼平發出了命令。

    「大王，那黑色石球。。。。。。」有人發現了劇變之後的異樣。

    那個原本圓整光滑的黑色石球，在目瞪口呆的眾人面前，居然變成了一堆細細的粉末。

    同時，一陣放肆不羈的狂笑聲傳入了眾人的耳朵，那笑聲是如此刺耳難聽以至於很多人都不由自主自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自由了！我自由了！」一聲仿佛來自無窮遠處地下深淵的呼喊聲接著傳來。

    「月蒼平，我想告訴你三件事。」那聲音稍微正常了些，「第一，還是我方才說過的那句話，你放我出來一定會後悔的；第二，我不是將才，也不會帶兵，我只會殺戮；第三，我不屬於月蒼族，也不屬於你們的狼族和鷹族，我屬於兔族，或許你們都知道，曾經，水月洞天出過一名被諸族所追殺的女弟子，她，就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沉寂了太久的蓅妏兒又回來了，迎接我吧！妖界罪惡的生靈們！」一陣比之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狂笑像山洪一樣突然地爆發了出來。連綿不絕的回聲又再次不斷地迴響起來，縈繞在目瞪口呆的眾人面前，卻沒有人發現，原本站立在月蒼平身邊的水軍師已經失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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