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鬧哄哄的時節,門外又進來一個人。「不好意思,我來晚了!」一把清亮爽朗的少年嗓音。何未抬眼望去,只見一個瘦瘦的小男生背著書包走進來了,他長了一張可愛的娃娃臉,白皮膚大眼睛,模樣看著不像大學生,倒像是一個還未畢業的中學生。
「秦嶺,你怎麼老遲到?不行不行,這不行,太無組織無紀律了。待會兒,你和周季安,你們倆自罰三杯啊!」葉嵐柳眉倒豎,嘴上不依不饒。
一旁的江鳴聽了直皺眉,臉上露出不贊成的神色:「他還未成年,不能喝酒。你不要胡來!」
葉嵐擺擺手:「知道了,我說著玩呢,別當真。」
曲白極小聲地在耳邊嘀咕,一開始何未根本沒有聽清,「什麼?」
曲白撇撇嘴:「沒什麼?」
何未不相信,一臉懷疑地望著她。曲白笑,反手輕輕推她一把:「真沒說什麼,你幹嘛這樣看著我。」說著她手指向秦嶺,迅速岔開話題,「哎,你猜猜他多大了?」
不知她葫蘆里又賣什麼藥,何未搖了搖頭,「猜不著。」
「hi,小哥哥,你叫秦嶺啊?」曲白熱情無比地向秦嶺打招呼,她果然是個天生的自來熟。
秦嶺被她鬧了個大紅臉,結結巴巴道:「是……是啊。」
曲白胳膊肘架在桌子上,雙手托腮笑眯眯地望著他說:「你叫秦嶺,那你是不是還有個弟弟或妹妹叫淮河?」
「什……什麼意思?」秦嶺問。
曲白「嘿嘿」一笑:「秦嶺——淮河一線,qinlingmountains-huaiheriverline,簡稱秦淮一線。我國南方和北方的地理分界線,初中地理課上學的啊。」
一旁陳浩猛搓了搓胳膊:「你這笑話真冷!」
曲白根本不理他,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眼前這個唇紅齒白的小帥哥,而和小帥哥比起來其他人自然要靠邊站了。
曲白繼續盤問:「我問你啊,小哥哥,你多大了?怎麼看起來比我還小?」
「我……我十五。」
「啥?」曲白驚訝了,一開始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十五?那你還真比我小。天吶!今晚竟然讓我見到了活體天才,先容我好好消化一下。你說你今年十五?那你豈不是十四歲就上大學了。牛,牛掰啊!佩服,真的,我太佩服了!」說完,她高高舉起雙手做頂禮膜拜狀。
秦嶺摸摸腦袋,露出一個羞赧的笑:「這沒什麼的,你不要這樣。」
「弟弟,你真可愛!」曲白毫不掩飾地發花痴,「秦嶺,來來來,坐姐姐身邊來!」她熱情地招呼秦嶺坐她身邊,又特意空出她和何未之間的座位,招手邀請周季安也過來坐。在挪座位前,她朝何未用力眨了眨眼睛,眼神仿佛是在為她加油鼓勁。何未沖她咧嘴一笑,心情明朗了一點兒。
等李大海和舒蓉也姍姍回來了,人員全部到齊,服務員及時送上菜單,大夥迅速點酒點菜,擎等著開吃了。屋內熱氣蒸騰,一半清湯一半紅湯的鴛鴦鍋底徹底煮開來,周季安習慣性地把他最先涮好的羊肉及幾樣素菜,順手全部夾給了他身旁的何未,惹來周圍艷羨聲一片。曲白更是沖何未連翹大拇指,頻頻點頭:「你這待遇,可以啊,槓槓的。哎呀,我也好想有個美男這樣為我服務啊。」
秦嶺紅了臉,鼓起勇氣結巴道:「我,我也可以為你夾。」
曲白偏頭看他一眼,彎起嘴角笑:「算了,弟弟,你還是自己多吃點吧!」她伸手用力拍了拍秦嶺瘦弱的小肩膀,撇撇嘴說,「你看你也太瘦了,怎麼跟個小雞仔似的?」
秦嶺低下頭,徹底鬧了個大紅臉。
葉嵐「撲哧」一樂,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她揀起一根筷子敲了敲面前的酒杯,笑著轉移了話題:「聚會嘛,怎能沒有酒助興?來,為了今晚我們的相聚,我提議,大家吃好喝好,不醉不歸!來來來,我來倒酒。」
葉嵐離開座位,下場張羅了一圈給大夥倒酒,最後來到了周季安身邊。他先她一步抬手擋住了自己的空酒杯,神色頗為難地說:「你知道,我從來不喝酒。」
葉嵐挑眉,並不打算就此輕易放過他,「哼」笑一聲說:「我說周季安,你不是吧?每次都這麼掃興,我們還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周季安笑得一臉溫和,向她討饒:「真不能喝,我酒精過敏。」
「切,這藉口最爛了,逗三歲小孩呢。」葉嵐拍開他的手,仍舊給他酒杯滿上了,「今天高興,誰也不許掃興,尤其是你。」
別人也許不知道,但何未很清楚周季安並沒有撒謊,他真是一滴酒都不能碰,若碰了輕則全身起紅斑不說,嚴重點甚至會昏迷休克。她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兩個人好奇偷嘗了一點他外婆用來泡菜的白酒,結果何未一點兒事沒有,周季安卻當場昏過去了,當時差點沒把她嚇半死。所以,現在她必須立刻出言阻止:「他真不能喝,沒有騙你。」
葉嵐抱著酒瓶子,轉臉笑看著何未,一臉玩味地說:「你倆一夥的,別以為我不知道。反正呢,今晚我偏偏不信這個邪,就不信不能叫他開一次金口。來,我先干為敬。」說完,她端起自己的酒杯,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陳浩笑眯眯點頭:「嗯,咱們小葉就是爽快。來,我也幹了。怎麼說,咱大老爺們也不能叫你一女子小瞧了不是!」說著他一口飲盡杯中酒,完了還自己為自己鼓起了掌。
葉嵐瞟他一眼,雖然被打了茬,卻也不為所動。她仍舊倒滿一杯酒,伸手遞到周季安嘴邊,打算今天就和他槓上了。既已被逼到了這份上,周季安不得不伸手去接,但還沒等他指尖觸到杯子,就被手快的何未一把攔住了:「你不要喝,我替你喝。」
「好!美女救英雄!好!」陳浩眉開眼笑拍手叫好。
李大海伸手在他腦袋上不輕不重拍了一巴掌:「真是哪哪兒都有你,一晚上就屬你上躥下跳。」
「冤枉啊,老大!」陳浩抱著腦袋大呼冤枉,憤憤不平,「你幹嘛不說葉嵐?明明逼人喝酒的是她,又不是我。再說了,我哪有她鬧騰,您太抬舉我了不是。」
舒蓉淺抿一口果汁,笑言:「這麼看,別說我看你倆還挺般配!」
陳浩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一張臉皺成苦瓜狀大聲哀嘆:「我,和她?姐,別開玩笑了,你快饒了我吧!就我這小身子板,哪經得住她□□?」
葉嵐「啐」他一口:「呸!不要臉!誰稀罕□□你了?」
陳浩拱手作揖,掀了掀嘴角笑:「對對對,您不稀罕。我向您賠罪。小生我高攀不起,行了吧!」
「算你還有些自知之明。」葉嵐得意一笑,轉身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來與何未緊緊攥在手中的酒杯輕輕一碰:「來吧,咱倆喝!」說著她傾身靠過來,用小的幾乎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今晚先放他一馬了,成全你!」
何未頓時紅了臉,試圖解釋:「我……」
葉嵐沖她擺了擺手,露出一個心照不宣式的微笑,細長眉眼彎成一道更加嫵媚動人的形狀。她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咯咯笑起來說:「不用解釋,我明白。」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何未有點喝高了,頭又暈又沉,像要炸裂了一樣。她一手撐住腦袋,一手捂住胸口,有想吐的衝動。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燈影朦朧,所有人都仿佛有了重影。
「呃,呃……」何未的喉嚨刺撓得難受,不住打嗝,一個緊接一個根本停不下來。
「喝口水,壓一壓!」周季安遞給她一杯水,關心道,「你還好嗎?」
何未就著他的手喝,兩口水下去卻不見效,嗝還是一個接一個繼續打。她輕輕捶著胸口,臉都憋紅了。胃裡濁氣翻湧,五臟六腑仿佛一瞬間全攪和在了一起,糾纏著隱隱作痛。
周季安見她臉色有變,趕緊問:「怎麼了?」
「呃。」又打了一個嗝。她雙手撐住桌面,想要站起來,無奈雙腿酸軟無力,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你慢點。」周季安伸手扶她。
何未兩隻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借力站起來,胃裡一陣緊縮,她不得不騰出一隻手來趕忙捂住嘴。
「想吐?」周季安問。
何未緊緊捂住嘴巴,用力點頭。
「不能吐在這裡,來,我扶你出去。」周季安拖開身後的椅子,捉住她一邊胳膊,扶著她踉踉蹌蹌走出了包廂。他們在狹長幽深的過道里穿行,何未的大半個身子都靠在他身上,燈光很暗,周季安的臉半隱半現,她醉眼看去,竟不知不覺的有些惘然。「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似夢還真,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醉得狠了,竟到了夢覺難辨不知今夕何夕的地步。
他們走到洗手間門口,那裡永遠排著長隊,何未嘴裡直反酸水,快要忍不了了,她極力掙扎想要脫離周季安的鉗制。
「再忍一忍,我帶你去門口。」周季安一邊說,一邊半拖著把她往門口帶。
她昏昏沉沉,腳下像踩了一團棉花或是一團雲,踏出去的每一步永遠都像踩不到實處。腳步虛浮無力,胃裡一陣難受,感覺又一股酸水頂著下顎往外冒,就快要衝出嗓子了。
何未踉蹌著跨出火鍋店大門,整個人被室外的冷風一激,肚裡一陣翻江倒海,就再也憋不住了。周季安趕緊上前,連拉帶拽將她帶到了一邊的牆角處。
何未扶著牆,一陣搜腸刮肚地吐,把晚上吃下去的東西悉數又吐了個乾淨。吐著吐著,漸漸吐不出什麼實質內容了,到後來完全就是乾嘔。
周季安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她的背,眼看何未吐得差不多了,先前懸著的一顆心才算歸了位。
「啊,好疼,疼……」何未彎下腰抱住肚子,嘴裡低聲□□。她一直吐啊吐,差不多吐到五臟六腑全部移了位。
周季安念在她一開始也是為他擋酒,所以一直隱忍不發,但現在看她喝到吐,又吐到抱著肚子喊疼,到底還是沒忍住。他雙眉緊皺,一邊掏手帕遞給她擦嘴,一邊數落她:「好點沒有?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這么喝!酒是好東西嗎?何況你是一個女孩子,能少喝就應儘量少喝,最好不喝。但你倒好,別人勸你喝,你就傻乎乎全喝了,我攔都攔不住!」
剛吐完,何未頭疼得厲害,不願意聽他一遍又一遍嘮叨,便扭著身子想去捂他嘴巴,可惜沒掌握好平衡,她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自己的嘔吐物上,幸虧周季安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他簡直哭笑不得:「好了,你站好了,呆這兒別動。我去給你買瓶水漱漱口。」
何未揪住他的衣領,仗著醉意輕輕往他懷裡靠,滿心羞怯卻也滿懷歡喜。清醒時,她絕對是不敢的。都說酒壯慫人膽,何未承認自己很慫,如果不是喝醉了,她怎麼好意思這樣做呢!記得表妹談欣有一回評價她,說她是個悶騷的人,表面上看著冷靜矜持得不行,其實骨子裡熱情如火內心潛台詞巨多。她還說她假正經,喜歡故作深沉,就算心中極度渴望,可又在表面上很克制,習慣走迂迴戰術,總是含而不露欲說還休,總之還是滿有心計的。這評價不算高,當時何未對此嗤之以鼻,覺得她在胡說八道污衊她。但後來仔細一想,似乎也有點道理。她確實有些悶騷,至於「有心計」?也許有一點吧!比如現在,此時此刻,她借酒裝瘋兩手緊緊箍住他的脖子,抱住了就不撒手。
周季安不習慣被女孩子這樣親密的觸碰,即便這個人是何未也不行。他捉住她的兩隻細胳膊,一點一點往下扒拉:「你松一下手,別人都看著我們呢。」
何未醉眼迷離,嘿嘿傻笑。她把腦袋擱在他肩膀上,耍無賴輕聲說:「看就看,不怕他們看。我不鬆手,要是鬆開了,你跑了咋辦?」說著,她又緊了緊手臂,貼緊了粘牢了,乍看上兩個人去就像一對連體嬰似的難捨難分。
周季安無奈嘆氣:「不會的,你要相信我。我就是去買瓶水,不是上西天取經,我很快就回來了。你先鬆開我,你箍得我快喘不上來氣了。」
何未怕真傷到了他,稍稍鬆開手臂:「那好吧,你不能騙我。」
「不騙你。」周季安笑,「你在這兒站一會兒,我很快回來。」
何未鬆開他,答應了一聲:「好。」
啤酒混合白酒的後勁很足,醉意一點點侵蝕著她。腦子裡像有一把鐵錘在敲,一下又一下,敲得她耳鳴眼花。這一回醉得不輕。腳下一片狼藉,她捂著鼻子挪到一邊台階上坐下。
周圍人聲鼎沸,吵得頭疼,她雙手抱住腦袋縮坐成一團,只一心一意等周季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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