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眼底寫滿了猙獰,狀若惡鬼,「朕給你半個月的時間,要是再找不到他們,朕就誅你全家!」
他死死的盯著張方毅,一臉的狠戾。
「臣,遵命!」張方毅絲毫沒有懷疑皇上這會要殺他全家的決心。
他從皇上身上,眼裡感受的清清楚楚,只要自己的差事辦砸了,皇上,絕對會殺他全家的……
走出御書房,張方毅站在地下抬頭望了眼頭頂的太陽。
好半響,他抬手擦了下額頭上的冷汗。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覺自己後背上一片冰涼,全是冷汗。
閉了下眼,他大步向著宮外行去。
遠遠的看到一行人,後宮女子居多,為避閒,張方毅遠遠的退至路側。
躬身,做恭敬行禮狀。
他本欲讓對方先行離去,自己再走的。
可惜,對方卻是裊裊婷婷的走來,動作優雅,慢慢的在他面前停住了腳步。
「張副統領打哪來呀,瞧著這方向,你這是要出宮麼?」
「微臣見過六公主,給六公請安請。」張方毅是禁軍副統領,自然有著屬於他自己的驕傲,哪怕六公主是天子之女,他也不過是拱手見禮,聲音不吭不卑,「微臣奉了皇命辦差,不敢耽擱,先行告退。」
六公主卻是搶先一步攔在他的身前。
笑意盈盈的望著他,「張副統領走那麼快做什麼,難道本公主是老虎,能吃人不成?」
「六公主,男女授受不親。」
六公主翻個白眼,上下打量張方毅兩下,「你放心吧,本公主有喜歡的人,看不上你這個武夫的。」
張方毅的嘴角抽了抽,語氣已經帶了幾分的無奈,「敢問六公主,可是有什麼吩咐?」
身為禁軍副統領,又是皇上最為得力的心腹。
他在皇宮有著一套屬於自己的行事準則——對於後宮的這些妃嬪,公主們,他是能避則避,能躲則躲!
實在是有事躲不開,他也會帶著幾個貼身心腹!
就是這樣的謹慎,小心,讓他在皇宮中由一名小侍衛一步步走上禁軍副統領的位子。
他是最謹慎的。
所以,哪怕這會六公主的行為類似於無理取鬧,他也絕不會有半點的變色。
「請六公主吩咐。」
「本宮那剛好有件事情需要你幫忙,耽擱不了張副統領多少時間的,也不會礙了你去辦差的。」
「六公主……」
「怎麼,張副統領不想幫本公主這個忙嗎?還是說,張副統領覺得本公主還不能入你這個父皇面前紅人的眼?」
「六公主不敢。您請——」
六公主朝著他盈盈一笑,抬腳率先走人。
身後,張副統領在心裡暗暗的嘆了口氣,他這段時間一直避著六公主的。
沒想到今個兒還是被她給遇上了……
以著這位主兒的性子,估計是早在心裡憋了口氣,今個兒這是故意在這裡堵自己呢吧?
六公主的殿內。
張方毅小心冀冀的行禮,「不知道六公主有什麼事情需要微臣幫忙?」
六公主沒出聲,只是默默的盯著他。
這眼神,讓張方毅心裡發毛啊,他頭皮都有點麻,「還請六公主您明示。」
「張副統領這段時間很忙嗎?」
「啊,沒有,微臣……不……忙……」
六公主笑的前仰後合,花枝亂顫,「怎麼著,本公主真的是老虎,把您這個我父皇面前兒的紅人都給嚇的口吃了起來?」
「六公主您別開玩笑了,微臣有皇命在身——」
「和本公主說,你的皇命是什麼,是不是父皇讓你去追殺容顏,還有宇堂哥?」六公主鳳眸豎起來,雙眸灼灼的盯著張方毅,眼底透著怒氣,「你不是知道本公主這段時間一直找你麼,你心裡清楚本公主問的就是這件事,所以才一直躲著本公主,故意不見本公主吧?張方毅,呵呵,你的膽子不小吶,連本公主都敢騙!」
「公主,您又何苦為難微臣?」
整個皇城之中誰不曉得六公主和容顏交好,與平西王府世子走的近?
自己領了皇命追殺他們……
與情與理,與公與私。
他都得堅決的避開六公主!
更何況,如今的皇上性情喜怒不定,說摘腦袋那就是摘腦袋的。
他要是敢給六公主漏點口風什麼的才是不想活了!
「本公主也不多問,你只把自己查到的線索告訴本公主就好了。」
對面,張方毅苦笑了一下,這還不叫多問?
「六公主,抱歉,微臣,什麼都沒查出來……」
他這麼說也算是一個事實——這次關於沈博宇等人的消息,全都是皇上的另一組心腹查出來的,這也是讓張方毅覺得鬱悶,糾結的主因之一,不僅僅是自己費了這麼多的心思,找過去的幾路人馬竟然都是假的!雖然他也重創了那些人,但是,皇上身邊竟然還有他所不知道的一股勢力,而且那股力有可能比自己更得皇上看重,比自己的權利更大。
這讓張方毅覺得沮喪。
他對著六公主苦笑著拱拱手,「公主,您就別為難微臣了,臣才辦事不利,被皇上一通訓斥——」
「行了,哪來那麼多的廢話,你和本公主羅嗦那麼多,就是一個意思,不想和本公主說點什麼,是吧?」六公主咪了下眼,看著張方毅,冷笑了兩下,突然的,她朝著張方毅嫣然一笑,如同嬌花兒一般,明媚的大眼眨了兩下,聲音嬌嗔的似是讓人酥到了骨子裡,「張方毅,你說,我要是喊非禮,結果會怎麼樣?」
明明她的笑容那樣的璀璨,百花都有所不及!
可從那微微掀起的紅唇中吐出來的話,卻是讓張方毅足足嚇的魂飛魄散。
他看著六公主笑盈盈的眸子,全身冷汗嘀嘀嗒嗒往下落。
「張方毅,你說,父皇是信你,還是信本公主?」
聽到這句話,張方毅似是大夢初醒,他竟是看也不看六公主,抬腳向外就跑!
似是後頭有老虎或是最兇狠的狼在追他!
誰知,他這裡才一轉身,殿門咣當一聲,被人在外頭重重的閡上!
他抬起來的腳步一下子就停滯,整個身子僵在那裡。
身後,傳來六公主銀鈴似的輕笑,「你說,我即然有了這麼個打算,還能沒有半點防備嗎?」
「……」
張方毅暗罵自己一聲蠢,竟然被六公主鑽了空子!
他努力讓自己鎮定,咪起的眸子裡透著兩分的冷,「六公主,您這樣做,對您沒什麼好處的——」
就是真的把這事兒鬧到了皇上那裡。
他會受罰。
但六公主又能好到哪去?
皇上不傻,事情真相略一想便清楚。
礙於面子上,皇上自是要給這個女兒撐腰的,但事後呢?
六公主不得皇上看重。
這一輩子怕是就要毀了……
六公主勾了勾唇,極是好看的眉眼裡透著一抹譏諷,自嘲。
那一眼,看的張方毅心頭一跳,六公主這是,不想以後了嗎?
難道,她為了容顏,可以做到不顧自身?
沒想到皇家竟也能出這麼一個有情義的……
幾乎是在瞬間,張方毅心裡對六公主的印象就改觀了幾分,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就要妥協。
他抬眼,對著六公主還打算要勸,「六公主——」
「我再給你一次考慮機會,我說一二三啊。」六公主對著張方毅眨眼笑,在張方毅眼瞳一縮的時侯,她紅唇微掀,「一」字吐出來,她驀的一扯嗓子,直接對著外頭就喊,「啊,來人吶,非禮,快來人……」邊說話,她一邊斜眼睇著張方毅,另一邊則伸手,在自己胸前的衣衫上扯了兩把,發也亂了,釵也歪了,衣裳……也散了……
她斜斜睇著張方毅,眼神傲嬌,得意。
似是得逞了的小狐狸,「張副統領?」
外頭,有咚咚咚急促的腳步聲陸續響起來。
以著張方毅的耳力,他能聽的到是自院中朝著大殿這裡趕過來。
門外,已經在宮女太監的聲音響起來,「公主,出了什麼事情?」
「公主,奴婢能進去麼。」
「張副統領?」
張方毅覺得頭皮發麻,他看著六公主,閉了下眼,再睜開,苦笑了起來。
六公主微微一笑,「沒事,剛才一隻貓兒跳出來,嚇了本公主一跳……」
門外的動靜一點點的散去。
六公主歪了歪頭,笑的明媚,「張副統領,本公主問,你答!」她說到答字時,眼神一閃,屬於天家之女的驕縱,霸道和貴氣瞬間全身散開,凌厲的氣勢直撲張方毅,「如果你答的不讓本公主滿意,呵呵……」她丟給張方毅一個後果自負的眼神,看的張方毅全身寒毛孔都豎了起來,再看六公主眉眼盈盈的樣子,張方毅在心裡暗自罵娘。
靠,是哪個說六公主性子驕縱,易暴,手段兇殘,沒有心機的?
就這麼一會的功夫,自己被她給吃的死死的。
這還叫沒心機?
以後誰敢說六公主沒心機,他准噴他一臉口水!
這不是誤人不淺麼?
他垂頭,「請六公主吩咐——」
……
北漠的幾個人在土固城裡連著晃了幾天。
早上出去,晚上回來。
一點想要離去的心思都沒有。
這讓容顏看他們的眼神漸漸有點不快了起來——就算你們自己出了伙食費,住宿費吧,可她們這是家,不是真的客棧!
她自己坐在小花廳的椅子上想了想,最後決定,她得和他們開口,讓他們走人才成。
北漠的人,她不喜歡!
哪怕是知道兩國戰爭,無關個人。
而且她也清楚,不管是哪個國家,都有好人,有壞人。
可只要想到從年前那場搶劫,到年後開春來幾次大大小小的突襲,容顏就對北漠人歡喜不起來!
她親眼看著被一刀砍了腦袋的老人。
她親眼看到被母親護在懷裡的幼兒,母親用身子給孩子擋劍。
可長劍卻從母親的後心刺入,在幼兒的前胸,露出來。
……
這些情景饒是容顏前後兩世為人,她在看過之後還連著做了兩個晚上的惡夢!
更不提當時和她一塊去醫館的白芷幾個。
這種情況下,她就是想讓自己喜歡北漠都過不了自己心裡頭的那一關。
稚子,何辜?
做了決定,她立馬便行動了起來。
前院裡,陳老爺子正和人在追著大白鵝玩兒,嘎嘎嘎的叫聲滿院,陳老爺子在外頭玩的卻是不亦樂呼。
偶爾被他追上一隻鵝,他老人家直接就拽著大白鵝的腿逗弄。
看的容顏在一側都是提心弔膽的。
生怕那鵝生氣,一怒之下對著陳老爺子啄兩下什麼的,夠他受的啊。
還好,這幾隻鵝都被訓過,又被龍一等人不知道從哪弄的藥餵下去幾回,性子溫順的緊……
有小廝眼尖,看到容顏趕緊行禮,「見過小姐。」
「起吧,好好照顧著老太爺,別讓那鵝傷了他……」
幾個小廝紛紛點頭應是。
容顏又在原地看了會兒,滿臉帶笑的轉身去了沈博宇的書房。
下人自然是不會攔她的。
一路暢通的進去,推開門,沈博宇看到她,笑著起身,「怎麼自己過來了,有什麼事情讓白芷她們過來一趟,我去找你就是了。」他說罷這話,已是走到了容顏的跟前兒,伸手扶了她在一側的椅子上落坐,親自給容顏泡了茶,捧給她,「喝喝看,這是我親自泡的。」
他一臉邀功,討賞的表情逗樂了容顏。
端起茶抿了一口,容顏詫異的挑眉,「竟然是大紅袍?」
「嗯,今個兒早上才送過來的,我正想著一會拿給你……」
容顏笑,「那我可要多謝了。」這茶,的確是好喝。
「你和我客氣什麼,別忘了咱們可是成過親的。」
容顏看著他狐狸似的笑,忍不住撇嘴潑冷水,「是成過,但你沒來迎親,所以,不算的。」
「顏兒!」沈博宇對於這件事情,那是深惡痛絕啊。此刻聽到她在這裡輕描淡寫,風輕雲淡的插刀,恨不得時光倒流,把迎親那天早上的自己給抽暈,然後此刻的自己上!迎親啊,那可是他娶顏兒的大好日子,竟然就被那幾個蠢人給耽擱了!
他越想越氣,在容顏看不到的地方,眼底戾色輕輕滑過。
皇上和平西王,礙於諸多因素,自己暫時是動不得他們的,但是,別的人呢?
早在他親眼看著容顏等人被迫出城時,沈博宇心裡就做了個決定。
旦凡在這件事兒上有半點關係的人,他都絕不會讓他們好過!
皇上,還有他那個爹,他不能動。
但是他也絕不會讓他們好過!
容顏和沈博宇兩人膩歪了半響才想起自己的來意,她拍開沈博宇握著她的手,嗔他,「別拉拉扯扯的呀,大白天的呢,你不怕笑話。」這話說的有岐義,容顏有所反應,臉就紅了一下,果然,對面沈博宇已經是低低的笑起來,「大白天的不行,晚上就可以了麼?」他迎著容顏羞惱瞪圓的雙眸,乾脆的收回自己的手,點頭,「成,那等我晚上的,我今晚去找你啊。」
容顏剜他一眼,「你正經點兒啊,我和你說正事呢。」
「我很正經,是你自己想歪了啊。」
沈博宇一臉無辜的表情,看的容顏撫了撫額頭,她不認識這樣的沈博宇!
眼看著容顏要炸毛,沈博宇趕緊轉開話題,「你不是說有正事嗎,剛才想和我說什麼來著?」
這會知道轉移話題了。
容顏白他一眼,還是開口道,「我想和北漠的人說,讓他們離開土固城。」
「為什麼突然想起要趕他們離開了?」畢竟這幾個人在這裡也住了有好幾天了,以著容顏的性子,不過是連幾天的功夫都忍不下去的人,難道說,是容顏也想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他心頭一跳,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笑笑,「我可是聽說你一天收他們一百兩銀子的住宿,伙食費,這樣的主顧,可著實不好找呀。怎麼,賺錢賺夠了?」
「不是,我是覺得,這土固城裡留幾個北漠人,有點不好。」
她過不去心裡頭那一關。
沈博宇默了下,「好,這事兒我回頭和他們說就是。」只要不是容顏想的不是自己所擔心的那件事情,他就不怕,想到這些北漠人的目的,沈博宇想起自己這段時間和李,張兩位嬤嬤拐彎抹角打探容顏小時侯事情的經過,還好兩位嬤嬤以為她對容顏小時侯的事情有興趣,並不曾多想什麼,可隨著她們一句句話的述說,沈博宇能肯定,容顏就是宛儀郡主的親生女兒。
或者說,容顏的身世,連她們也不知道?
他瞅著容顏半響,在眼前這張清麗出塵,絕艷傾城的臉上,的確沒找出半點宛儀郡主的影子。
有心想問容顏幾句吧,又覺得自己所能問的都從兩位嬤嬤那裡得到了答案。
問容顏的話,估摸著也不會有不同的回答。
只是,容顏的身世不知不覺的成了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頭,除不得,動不得。
他到是不怕什麼——
自己這一輩子認定的就是這麼個女人。
她叫什麼名字,她出身如何,與他有什麼關係?
他娶的,就是這麼個女人罷了。
沈博宇擔心的是容顏。
儀親王府關注容顏,背後的隱情若是實在太過不堪。
會傷了容顏的。
他,一點都不想看到她難過!
「你那是什麼眼神啊,難不成你失憶,不認識我了不成?」
耳側,容顏輕笑著打趣。
「不會的,我就算是失憶,也絕不會忘記你的。」
容顏白他一眼,「別貧了,說正經的,你有沒有覺得北漠的人不對勁兒?」
「哪點不對勁兒?」沈博宇咪著眼,朝她看過去。
「他們無緣無故的住在咱們家裡不走,又整天在土固城內四處轉悠,不會是想著刺探軍情什麼的,日後想要攻戰此城吧?」
沈博宇鬆了口氣,「不會的,土固城他們占了並沒有什麼好處。」
他對上容顏疑惑的眼神,輕輕一嘆,「在他們的眼裡,土固城在咱們大金人手裡的作用更大些。」
容顏張嘴欲問為何,話到嘴邊,她臉色微微一變。
「他們,把這土固城當成了圈養的牛羊?」
等到養的肥些了,或是想吃肉了,就過來洗劫上一遭?
對上容顏憤怒的眼神,沈博宇點了點頭,「你想的沒錯。」
北漠人,從來都沒想過把土固城給奪過去的。
一來他們分不出兵力鎮守。
奪了早晚會被大金或是大梁給奪走,二來,在他們的眼裡,大金人善生產,而且做生意的人也多。
所以,他們等著大金人把土固城打理的繁華,興盛。
以便於他們隨時入城洗劫!
容顏臉色難看,「實在是可惡極了。」老百姓何辜,那些孩子,女人何辜?
「戰爭是殘酷的。」沈博宇注視著容顏,不想她逃避——他擔心自己的想法成真,萬一容顏的身世和北漠的人有了關係,以著她如今對北漠人的成見之深,她會更難過的,因此,他一點點的用著自己的方式對她潛移默化,當然,他說的也的確是事實。
戰爭,從來都是一將功成百萬枯骨。
爭權奪利的是上位者。
擴疆占土的是皇上,是統帥。
可生活在最底層的老百姓,從來都是被犧牲的……
容顏張了張嘴,默默的看了眼沈博宇沒出聲。
換成大金,雙方敵對,情況也會是這樣的,說不得,會更不堪。
看著她眉頭擰緊,似是有所迷恍時,沈博宇有些心疼的握了她的手,「打仗那些事是男人的事兒,和你沒關係的,你呀,只要好好的照顧自己,然後,開開心心的就好。」他會在身後用盡全部的力量,給她構建一個家,一個安穩的生活環境!
當晚,沈博宇正在想著讓龍二去和北漠的那三個人說一聲。
讓他們趕緊滾蛋!
不管懷著什麼樣的目的,即然容顏開口讓他們走,那就得給他走的遠遠的。
龍二自然是領命,極是開心的去趕人。
一路上他甚至是做好了準備,要是那幾個人不走,他就直接動武。
武力鎮壓,看他們走不走。
只是等到龍二見到幾人,還沒等他開口呢,人家竟然直接提出了告辭的話,這讓儲了全身的力氣,頗有幾分大幹一場的龍二憋的,差點得了內傷吐血!有種千鈞重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覺,他黑著臉,恨恨的看著以嚴先生為首的三人,「即是這樣,那你們明個兒一早直接走吧,還有,我們家爺對我們家夫人寶貝的緊,我們家夫人最近身子不適,不宜被打擾,也不用去特意告辭了。」
「你家夫人她沒事吧?」
嚴先生怔了下,語氣里不自覺的就升起了幾分的擔憂。
龍二眼神唰的一變,全身冷意森森,「嚴先生似是很關心我們家夫人?」
「……」
「嚴先生看著像個讀書人,怎的卻老是打探我們家夫人的消息?」
「……」
「難道嚴先生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
「……」
「還是說,嚴先生心裡對我們家夫人另有想法?」
「……」
到最後,嚴先生看著龍二都要哭了,最後,他直接選擇求饒,「是在下的不是,在下口誤,只是順口一提,還請管家見諒。」
他是真想和龍二說,我真心對你們家夫人沒想法,你千萬要信我啊。
打死他都不敢對和主子有關係的人有不軌之心啊。
他對著龍二連連求饒,「……還請管家大人大量,別怪。」
旁邊,那兩名年輕人難得看到嚴先生吃癟,眼底倒是多了抹笑意。
「行了行了,這也幸好是我,要是我們家主子聽到這話,我看有你哭的。」龍二一擺手,大方的又受了嚴先生幾個苵手禮,想著端木睿峰身邊的大紅人竟然對著自己連聲討好,求饒,行禮,龍二眼底的得瑟一閃而過,他愈發傲嬌的從鼻子裡哼了兩哼,最後眼看著火侯和架子都端的差不多,便點點頭,「即是這樣,那幾位明個兒一路順風吧。」
「多謝管家。」
待得送走了龍二,嚴先生抹了抹頭上的冷汗,果然,沈博宇身邊就沒一個好相處的!
「嚴先生,咱們明個兒一早就走嗎?」
嚴先生瞪了兩人一眼,以為剛才看自己笑話他沒注意到麼,不過他素來不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這些小事上,只轉了下念頭便拋開,對著兩人點點頭,「回去。」他在這裡停了幾天,雖然和容顏身邊的人打探消息失敗,但卻也讓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容顏,是真的和端木大老爺拿出來的那副畫像一模一樣兒!
他來這裡的目的本就是確認,如今目的達到,自然是要離去的。
不然的話,怕是要被人趕出去嘍。
可惜,要是能把容顏帶到北漠去就好了。
不過隨即嚴先生就搖了頭,這事不用想都知道是成不了的。
別看這院子看似普通,平靜的如同真正的農家小院。
但前前後後,在他所不知或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暗中伏著多少的影衛呢。
這幾天來也就是他們沒有半點的異動。
不然的話,怕是早被不知哪來的箭給射殺!
嚴先生想到這裡,眼神略帶了兩分的凝重,「咱們明天中午就回去,你們兩個最好安份些。」
「先生的話極是。」
他們只是負責一路保護嚴先生,雖然偶爾吵架絆嘴,大事上卻是絕不會含糊的。
用過晚飯,嚴先生三人又商量了一番行程,便欲睡下。
前院,一陣陣的敲門聲響起來。
因著客院離著前院很近,嘈雜聲隱隱傳過來,偶爾夾雜著什麼藥材,抓人等字眼兒,嘈雜也不過是持續了半刻鐘時間,聲音漸漸的就平復了下去,嚴先生看著同樣被驚醒的兩名同伴,搖搖頭,「這是她們家的事情,咱們不宜多探。」
他們的身份特殊,對方的身份同樣複雜。
如今又是晚上。
若是出去打探什麼的,說不得會被人誤會別有用心。
「咱們都聽先生的。」
再次躺到榻上,嚴先生卻是沒了睡意,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後院,同樣被驚醒的還有容顏。
是沈博宇和她說的。
幾家醫館同時被砸——因為,他們賣的藥是假的,吃死人了!
沈博宇雖然穩住了醫館裡頭的人,但是,他卻覺得這事兒要讓容顏知道。
當然,他是想著明個兒用過早飯再說的。
可沒想到前面的小廝在最初驚惶時,跑去給容顏送了個信兒……
容顏一聽哪裡還睡的下,換了衣裳帶了白芷和丁香就到了前頭的院子裡,容顏的到來讓沈博宇皺了眉,他親自起身迎到院中,月色下,燈影里,看著容顏姣好的面龐,單薄的身軀,不禁臉就黑了,「你怎的這個時侯過來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兒,至於你半夜趕過來嗎?還是說,你不相信我?」
「怎麼會不相信你呢,我只是聽說醫館出了問題,是假藥?這可是事關我的名譽,我怎麼能坐視不理,躲在你的後頭?」
容顏看著沈博宇,一臉的正色。
如果是別的事情也就罷了,可這些人竟然質疑她親自製好的藥丸!
這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臉。
要是這樣她也忍了,由著沈博宇給她出頭,她不成了廢物?
看著她滿臉發光,眼底儘是自信的眸子,沈博宇點了點頭,略一遲疑,索性把之前龍一也傳過來的消息告訴她,「咱們之前賣給三方軍隊上一批藥草你還記得嗎?」
容顏眼神一閃,「怎麼,那藥草,出了問題?」
那是一批消炎止血的特效藥材。
軍隊上的人多是外傷,那些藥材正得用……
而且,都是她親自嘗試,檢驗過的。
她是想著賺錢,賣給軍隊上已經是讓她心有不安,怎麼可能再讓藥草有問題?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沈博宇一臉的平靜,「被人做了手腳。」
「所以,咱們賣過去的藥草,都是有問題的?」
「對,也不對。」
什麼叫對也不對,容顏擰了下眉,看著沈博宇,靜靜等她說出下面的話。
「有問題的只是一小部分,而且多是北漠,大金,大梁的藥草買的少,並沒有出現問題。」沈博宇看著她,最後說出結果,「現在他們把咱們過去送藥草的人給扣了下來,只放了一個人回來報信兒,還堅稱讓咱們的人雙倍賠錢——」
容顏冷笑了一聲,「會不會是北漠的人自編自導?」覺得花錢買藥吃虧,所以,演了這麼一出,最後還能有雙倍賠償?
「不排除這個可能。但我更傾向於藥草被人做了手腳。」
聽著沈博宇的話,容顏的眼神閃了閃,腦中一轉,很快就有了答案,「明天,我去北漠軍營一趟。」
他們不是要找人去解決這件事情嗎?
她去!
「——不行,我去。」
「你沒有我對藥材熟悉,而且,外頭還得有你坐陣呢。」
只是不管容顏怎麼說,沈博宇的話只有一句,要麼,兩人一起去,要麼,他自己去。
反正要是容顏要一個人去,堅決不行。
到了最後,沈博宇甚至把宛儀郡主搬了出來,「你不會是想我把這件事情和郡主說吧?」
容顏翻了個白眼,「那咱們一起去。」
「好,不過,你以我下屬的身份。」說完之後,他怕容顏不樂意,便解釋道,「北漠民風彪悍,那些人要是看到你一個女人過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混賬話,我怕你聽了生氣。」而且,他更擔心容顏就這樣過去,他怕她被北漠人注意!
容顏倒沒這麼多想法,直接便點了頭,「成,那我讓白芷準備一套男裝,再用些易容的藥物,保管准也認不出。」
「好。」
兩人就這麼說定,沈博宇直接道,「我送你回房歇著。」
這會離著天亮還有那麼大半個時辰。
還能再睡一會……
待到容顏回房,沈博宇直接在門外吩咐丁香幾女,明個兒早上不許喚醒容顏。
在他的眼裡,天大地大都不如容顏能休息好的事情重要。
幾女抿唇淺笑,稱是。
她們自然是樂意看到自家主子得到沈博宇的看重。
一夜無話。
饒是容顏存了心思早起,等到她睜開雙眼,也不禁是天光大亮。
她趕緊從榻上爬起來,披衣下榻。
外頭聽到動靜的幾女前後進來,福身,「小姐您醒了?要梳洗麼?」
容顏卻是又看了眼窗外,「這會是什麼時辰了?」她昨個兒可是和沈博宇說好,今個兒要去北漠軍營解決藥草的事情,如今她卻起的那麼晚,可別耽擱了事兒,還有,她也有些擔心沈博宇會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裡,自己去解決。
山茶已經端了銀盆等物,幾女服侍她梳洗。
聽到她的問話,丁香笑著回道,「回小姐的話,這會是巳時初。」
山茶以為她覺得起晚了,只笑道,「小姐您不用擔心,之前夫人已經派了李嬤嬤過來,讓您隨意睡呢。」
「是啊小姐,夫人說,不用您過去陪她。」
容顏看著幾女揉揉有些腫的眉心,有心想要解釋一句,不過話到嘴邊卻吩咐道,「去前頭看看沈公子可有在家。」
要是他敢把自己一個人丟下,她就敢後頭去追他!
玉竹領了命,不過是兩柱香工夫便返轉。
看到容顏朝她望過來,她笑著福了福身,「小姐,沈世子正在書房和龍二哥等人說話呢,聽到說小姐您醒了,只讓奴婢服侍您用早飯,說等他那裡事情忙完,告一段落之後便過來尋您……」
他人還在家就好。
容顏鬆了口氣,抬手讓人去擺飯,「隨便弄些就好,我趕時間。」一面又扭頭吩咐白芷,「去把我前段時間讓你們備好的男裝找一套出來,嗯,就那件半舊不新的,不能太顯眼的,不然穿出去會不像的。」
「小姐您這是要去逛街麼?奴婢幾個陪您去——」
「不必,我和沈博宇有事情要去處理。」
幾女一聽便罷了,有沈博宇跟著呢,她們放心。
早飯用罷,容顏直接便回屋子換了小廝的衣裳,頭髮在頭頂挽了,一根尋常木簪插了,臉上配合著藥水,利用化妝技術略作改變,然後,她又用藥膏捏了個喉結,牢牢的附在了嗓子處……這樣一通收拾下來,便是站在她身側的山茶几女都直呼神奇,「小姐,您這樣穿著,走到大街上奴婢都認不出您的。」
「要的就是你們認不出來啊。」容顏微微一笑,站起身子,「如何,像不像小廝?」
「像極了!」門外,沈博宇兩步邁進來,看到一身半舊不新的灰色布衫打扮的小廝,再往上移,記憶里的明眸皓齒不復,有的只是尋常,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一張清秀少年臉龐,再往下看,竟然連喉結都有,他不禁有些好奇,「你這喉結是如何做出來的啊,會不會掉下來?」容顏不會易容術他是知道的,但這麼一手出來,竟是比易容術還要讓他覺得新奇!
「不會掉的。」
「你的聲線……」沈博宇隨後反應過來,一臉的緊張,「你用了藥水?不會對你嗓子有傷害吧?」
容顏搖搖頭,「不會。我配的藥效很溫和,明個兒再服另外一副藥就好。」
「那就好。」沈博宇之前還擔心,容顏扮成小廝會有些放不開,讓外人瞧了去,這會看著卻是放了心——她身量小,身材單薄,這會用了藥改變了嗓音,皮膚,再換上小廝的衣裳,就是外人看著略有些女氣,那也是年歲尚小所致!
他還在這裡想著,容顏卻是直接催他,「你發什麼傻呀,咱們還不走?」
「嗯,走。」沈博宇帶著容顏出來,兩人站在一起,把院中的龍二幾人看的一下子瞪大了眼,指著沈博宇身側小廝妝扮的容顏,半響沒說出聲來,還是沈博宇一聲輕哼,「怎麼著,還要我給你們帶路不成?」
「不敢不敢,公子您請——」
幾人躬身,滿臉的恭敬,只是,眼底卻是疑惑極了。
站在公子身側的這位,到底是誰啊。
沒看到家裡有這麼一號小廝啊,竟然被自家主子允許站在身側!
他們幾個都不曉得容顏扮成男裝跟著沈博宇一塊過去的,所以對於這小廝的人選,很是好奇。
沈博宇卻不理他們,由著他們在那裡胡思亂想,只帶著容顏隨手上了馬車。
車內,容顏朝著沈博宇微微一笑,「我準備了些東西,給你化個妝——」
「就像你這樣的?」沈博宇一指容顏的臉,眼底充滿了好奇,除了易容,化妝竟然還有這等妙用?
容顏微微一笑,「你且等著。」
這一等,好嘛,等到半個時辰後,下馬車的時侯,龍二幾人看著彎腰鑽出馬車的兩人,唬的差點動刀子!
若非沈博宇一聲輕哼,又是原來的那身衣裳。
幾人還真的不敢相信眼前這容貌驚艷,卻一身陰柔氣息的男子就是自家那清逸如竹,瀟灑出塵的公子!
看著幾人發呆,沈博宇攜了容顏向著不遠處北漠的軍營走去。
容顏搖搖頭,「還不趕緊跟上來?」
「啊啊,就來——」
前面,容顏等人已經接近北漠軍營。
「閒人止步,再往前闖,格殺勿論——」
「站住——」
一通怒斥聲中,容顏與沈博宇邁著方步,穩穩噹噹的朝前走。
一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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