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風寒露冷。
與北胡交界的安靖關校場,此刻人頭攢動,卻鴉雀無聲。
一男子身穿黑金流光鎧甲靜立於點將台,身材頎長,目若星辰,鼻若懸膽,卻一臉絡腮鬍,緊握手中劍,整個人冰冷疏離,殺氣騰騰。
「將士們,北胡下了降表,你們說,現在該做什麼?」
醇厚的嗓音在校場上空飄蕩,讓人心神激盪。
「直搗黃龍。」
站在男子身邊的幾位將軍哈哈大笑,大嗓門的陸將軍吼叫著:「兔崽子,搗了一次,還搗?再搗,草都沒了。下了降表,就是戰事已了,可以班師回朝了。」
男子點頭,雙手向下一按,示意安靜:
「三年苦戰,大家辛苦了!」
「保家衛國。」
「朝廷有令,即日班師,我們,可以回家了。三日後起程!」
聽著男子抑揚頓挫的聲調,看著他的手一揮,全場靜了一刻,終於醒悟到,這是真的要回家了,不是平日的考驗。
一時歡聲雷動,眾人跳起來歡呼:
「回家了。」
「看媳婦了。」
「抱孩子了!」
..
男子的眼睛有了幾分暖意,與幾位將軍低語片刻,徑自下了點將台。
回了議事廳,將劍取下扔在桌上,問身邊長隨:
「葉翔,孫先生呢?」
葉翔十七八歲,方臉大眼,機靈異常,手上端著熱茶:
「回殿下話,小的看見他剛回了營帳,小的這就去請。」
「去吧。」
「殿下,蘇陽打熱水去了,呆會兒您洗洗。」
「羅嗦。」
坐在椅上,抿了口熱茶,怔怔地望著杯中騰騰熱氣發愣。
「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隨著話音,一方臉青衫中年文士走了進來,戲謔地笑著,手裡拎著一壺酒。
雖近中年,卻面白無須,下頜一粒紅痔,文雅睿智。
來人姓孫名安博,字蓼臣,乃龍山先生弟子,多智傲氣,五年前機緣巧合做了他的幕僚,甚是得用。
可蓼臣生性疏狂,行事偶爾讓人抓狂。
抬手捋須:「何喜之有?」
「殿下即將班師,又因功封了安王,這可是諸殿下中的頭一份。」
男子正是當今帝君四子,聖母娘娘嫡親兒子,剛封了安王的商稷言。
「安王?不就是要我回去乖乖卸了兵權,做自己的富貴王爺嘛!」
「恭喜王爺!」
「又是何喜?」
「三年苦戰,殿下又得了一批良將。這經過戰場磨礪的勇士,可大不相同。」
「這倒是大收穫。回程途中,分批離開,不能太顯眼。」
「屬下已經做了安排,讓他們經封城轉道荊康,經太平回永興,而後繼續練兵。」
「唉,練兵實屬無奈,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回京就有機會。殿下別想了,來,喝一杯。」
「蓼臣好雅興。」
「是高興的,至少,這條命還在。對了,你這鬍鬚是不是該刮掉了?」
「留鬍鬚的原因你明知道。」
「那絕對不是真的緣由。」
「那就是。蓄了一年才這樣,挺好的。你妒忌了?奈何你蓄不起來啊。」
安王打趣他,臉上卻並無笑容。
蓼臣跳腳:「蓄不起來難道怪我?天生的。」
侍衛覃宜在門前請示,而後走了進來,放下手中名冊:「這是陸將軍、林將軍整理的功臣名冊,陣亡人員名冊尚在整理。」
「知道了。你該換班了吧?」
覃宜與佟君遙是安王侍衛,非戰時期,兩人輪流跟隨。
而清平與坤遲,卻是暗中相護。
覃宜走過孫先生身邊:「蓄不起來?天生的?小心人家以為你天閹。」
蓼臣將手中酒壺「嗖」地扔過去:「個混帳,我砸死你!」
覃宜閃身避開:「可惜了好酒。」
說罷,一溜煙地跑了。
安王搖頭,低頭看名冊。
戰場生死難測,他的心中卻覺得溫暖,能真切感覺到自己活著。
回了京進了宮,他的心冷冰冰的。
也許,有了自己的王府,會不一樣?
卯初,洛兒推醒了還有些迷糊的居寶:
「快起來,我們出去跑步。」
據記憶,各坊有內人二十,伺候內人的侍女五名,雜役五名。
因洛兒尚未痊癒,秦大人特地安排了宮人居寶與洛兒同住,照顧洛兒藥食。
洛兒翻身下了床,穿上昨日準備好的褲子,拿絲帶紮上了褲腿;又穿了斜襟窄袖上衣,腰間縛了束腰:
「倒有幾分胡服的樣子,幹練。」
看居寶整理好,洛兒點點頭,領頭走了院子。
「咱先跑到風荷苑,再跑回來,圍著居所跑一圈即可。」
「為什麼要跑步啊?跑一圈很遠的。」
「體能訓練。」
「體能是什麼?」
「跑完再告訴你,別說話,涼風吸多了肚子疼。」
晨風中,兩道纖細的身影緩緩移動起來。
「呼..呼..蝶姐姐,為什麼越跑越快啊?」
「慢跑那是養生。剛開始是熱身,而後加快速度,增長距離,才能達到目的。居寶,調整呼吸節奏,你別老呼呼呼。」
「蝶姐姐,我,不明白。呼吸不..過來啊。」
第一次跑步,以居寶軟倒在地為終點。
居寶的臉色,在晨光中有點發白。洛兒扶著她走動了一會兒,方緩過來。
「練舞不練功,到老一場空,居寶,你願意跟姐姐一起堅持跑下去嗎?」
居寶眨巴著圓圓的荔枝眼,想起洛兒重傷初愈,終于堅定地點了點頭。
洛兒笑了:「良好的體能是超群舞藝的基礎,有了好的體能,就能適應高強度的訓練和長時間的排練,還能讓你避免身體損傷,老了受痛。相信我,沒壞處。」
洛兒轉了二十圈,就停下了:
「感覺不錯,頭不暈。循序漸進吧。對了,你女紅如何?若你能幫我做雙我想做的鞋,我就教你跳一種新的舞蹈。」
「真的嗎?」
「騙你是小狗。」
「我會做,你先說說要些什麼?樣式是怎樣的。」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往回走,準備吃早飯。
剛到燕舞院附近,卻見潘典音與兩名女子在嘀咕著什麼。一穿淺粉,一穿水藍,看起來神神秘秘的。
洛兒厭煩這種人,拉了居寶大步走過去。
「喲,潘典音可真忙碌,著一大早就開始布置事務了。」
細細打量,才發現淺粉的是歌坊陽內人,水藍的是舞坊雜婦人曲迎兒。
「不關你事,這是女官職責所在。」
潘典音輕蔑地瞟了洛兒一眼,又低頭與她們嘀咕。
「是啊,潘典音這女官可管得老寬了,歌坊、舞坊都歸你調度。」
潘典音還沒怎麼著,曲迎兒先白了臉,竟「撲通」一聲跪在了洛兒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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