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中的塵埃 第二十二章 緣分 中篇

    廠里的設備還在調試階段，我們這些新的生產力量都要接受正規的培訓。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到廠的第二天全員就開始出早操，開始調整狀態進入工作模式。

    由廠里的技術骨幹開始對我們進行為期半個月的技術培訓，對於雲母的各個操作過程做了一個全面的技術及操作培訓，雲母要經過剝分、定厚、切制、鑽制或沖制而成，所以開始進行各個工種的示範性訓練，並逐漸挑選合適的人選到崗位上就職。

    邊陲十月中下旬就開始落下初冬第一場初雪，鵝毛紛飛的大雪洋洋灑灑的落下，讓我們這些還在熱火朝天進行培訓的女兵們都感到格外的興奮，中午休息的時候，大家都興奮的拿著雪球在哪裡嬉鬧。

    我看著也手痒痒，拿著一塊雪球朝著前面的彩鳳和小賈的方向丟去，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彩鳳的後心上，兩個丫頭一看就來了勁，開始互相的嬉戲。

    追到營房轉角的時候，我又拋了一個雪球，彩鳳快速的躲過，雪球完成了一道漂亮的拋物線正好砸在一個男同志的臉上。

    他拿著飯盒愣在哪裡，雪球捏的很蓬鬆，瞬間在他的臉上綻放，掩蓋著他大部分的容貌。

    我當即捂著嘴，瞪大眼睛，不知所措，還是彩鳳反映快，立馬上前說道「啊呀，不好意思同志，我們鬧著玩，打著你了，你沒事吧？」

    男同志慢慢的用手將臉上的浮雪給擼去，帶著淡淡的微笑幽默的說「這個投球我給十分！」

    我刷的一下臉都紅了，馬上上前道歉！這時才看清楚，這個是我們廠的技術骨幹劉德勝。他並沒有責怪或者喊叫，而是很有風度的對我們說「別放在心上，是我在想心事，沒看路，正好撞到。趕緊去打飯吧，一會飯要涼了。」然後點頭對我們笑笑，轉身走開了。

    彩鳳看到人走了，趕緊上來挽著我的手臂，「姐，這個劉工蠻和善的嘛！不過我發現他在培訓的時候時常盯著你看哦，所以你這個雪球不會是故意變成繡球吧？哈哈」

    「死丫頭，沒個正經，看我怎麼收拾你！」被她說的羞怒，兩人又開始嬉鬧了一會。有時候就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謝姐在我們後面和連長看到邊走邊說話，看到這幕眼裡露出不為人知的眼神。

    終於到了周末了，我們被第一次允許上街去採辦一些生活用品，大家高興的勁，簡直是像過年一般採辦年貨的架勢。三五成群都在討論相約到街上去買點什麼東西，下午時分連里通知，鍋爐房已經開始工作，我們今天開始可以用發的浴票洗熱水澡了。我們每人每個月有十張浴票，再多就要自己購買了。聽說能夠洗熱水澡了，我們心情可以說用群情高亢來形容，趕緊回宿舍整理衣衫，端著洗浴的用具早早的來排隊。我來的還算早，就這樣足足排了快一個小時在輪到我們。浴室本來位置也不是特別多，大概四十幾個位置，但是架不住那麼多集中的熱情群眾。

    為了讓大家都能儘快享受到沐浴的恩賜，只能兩個人一個位置，大家輪流著洗。當熱水從蓮蓬頭上沐浴在身體的時候，我覺得眼淚在落下，從來沒有想像過一次簡單的沐浴能讓我幸福的不知所以。大家都在貪婪的享受著這久違的感覺，要不是彩鳳在哪裡脫光了眼淚汪汪的看著我，我都快要沉醉在這樣的沐浴中深深不能自拔。趕緊和她換位置，然後不停的用肥皂擦拭著全身，一遍又一遍，每個角落都不放過。外面還想起著不時有人起鬨的聲音，嚷嚷著要裡面的快點。雖然體會到她們的焦急心情，但是誰又會錯失這次難得的洗禮。

    每一個都在認真的擦洗，和我一樣都在一遍一遍的打著肥皂，一遍一遍的沖洗，試圖蒙塵在身體上的污垢和心靈上的困苦都勢必要洗滌乾淨。兩人最少洗了有大半個小時，這才穿衣出來。呼吸著略微清冷的空氣，感覺全身真的是輕鬆無比，說句不誇張的話，真的感覺自己最少少了一斤的重量。每個沐浴完的人出來都洋溢著幸福的笑臉，讓後面的看的人無比的急切。大概覺得後面排隊的心情有些急躁，謝姐和兩個連長出來安撫大家，今天熱水管夠，大家都能洗到，請大家耐心等待，這才讓這洗澡可能引發的風波漸漸的平息。

    清洗完畢的姑娘們，此時身心愉悅，馬上投入到明日的購買的話題上。我們排已經回來一半多的人，都在商議著明天要買什麼，幾乎每個人都能說一大堆。

    我卻發現彩鳳又有點意興闌珊的樣子，推了她一把問道「鳳，你明天想買點什麼？」

    「姐，我都夠用，沒什麼要買的？」彩鳳笑著對我說，但是我覺得這個笑有點奇怪。

    「怎麼會呢？你的擦臉油不是沒了嗎？一直問小賈借著用！」我好奇的問彩鳳

    「就是呀，彩鳳，我的都給你用光了，哈哈！這次你要買回來，我要揩油咯！」小賈調笑的對彩鳳說。

    「想得美，我就要用你的，揩油，門都沒有！」彩鳳這時和小賈兩人鬥著嘴，嬉鬧在一起。

    我感覺到她不太正常的微笑，好像藏著一種沒落。人那麼多也沒問，仔細想了想我逐漸的開始明悟，她來這裡從來沒有接到家裡的來信，也沒家裡寄過錢來。來的時候襪子都是破的，內衫都有好幾個小洞。應該和我猜測的八九不離十，她極其的貧困。剛來這裡還沒滿一個月，還沒津貼發，應該是斷檔了。

    我默默的看著她們在哪裡嬉鬧，轉身從我的內袋裡那出十五元錢包好。傍晚時分，有人來告訴我，讓我去謝股長哪裡一趟，說有連里有事情找我。我趕緊往謝姐的辦公室走去，到了辦公室門口，還特意的拉了一下衣衫，然後輕輕的扣響了房門。

    「進來」裡面傳出謝姐的聲音！

    我推門進來，發現裡面只有謝姐一個人，她對我微微的一笑說「美娟，趕緊把門關上，我這好不容易積攢了點熱氣，你可別給我放光了。」

    我趕緊把門帶上，「謝股長，您找我？」

    「你這丫頭，不是和你說了，讓你在沒人的時候叫我姐了嗎？」謝姐走過來挽著我胳膊調笑的說著我.

    我呲著牙嘿嘿一笑「姐，我錯了，你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關心一下你呀！怎麼樣，調到這裡感覺如何？坐下說！」謝姐示意的讓我坐下。

    我想著謝姐真是關心備至，還總想著我「和之前老軍營比，這裡就是天堂，都蠻好的。」

    「呵呵，去老軍營那也是對你們的一種鍛煉，不怕告訴你，你們那批上海來的兵，很多都是條子兵，能調入這個連隊的都算是走運的。我當初也是和你有眼緣，所以算是特招你進來的，我們這裡以後的待遇應該算是團里最好的幾個單位。」然後笑著看著我。

    我明白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麼「謝姐，你是我的引路人，還那麼關心我，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感謝你，只有在日後的工作中加倍努力，好好表現，絕不會給你丟臉的。」

    「哈哈，美娟你還是那麼懂事，不枉我當初一片苦心。我看那個劉工好像對你挺有意思的呀？」謝姐轉著口風突然問起來我這個問題。

    我紅著臉說道「我和他就正常的工作交往，平時話都沒說兩句呢，謝姐你別笑話我了。」

    「哦，那看來是別人一廂情願咯？不過這樣也正好，你現在是求上進的時候，別的事情呢，就不要多想了。現在首要的是把工作做好，你還小，男女之間的事情呢，謝姐呢並不反對，但是呢怕你年紀小，經不住情愛的誘惑，所以特意給你提個醒。我們這麼有緣，所以我很關心你的生活，謝姐是過來人，看過的人說實話比你走過的橋還多。你要是以後真的要有鍾意的，我幫你把把脈，或者我幫你找個優秀的人，我把你當我自己親妹妹看待，肯定會給你找個好人家，你覺得呢？」

    我臉更紅了「謝姐，我還小，就像你說的那樣，我現在就想好好的把我的工作給做好，不辜負您和組織對我信任。至於.....至於哪方面的事情，我現在還不想。」說著說著，我就臉紅著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在哪裡互相撥弄著。

    「哈哈，這就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美娟！你就安心的好好工作，其他的事情謝姐會幫你操心。」

    此時門突然敲響，謝姐看了一眼正在嬌羞的我，對著門口說道「進來！」

    我轉頭望去，進來的是一位身著軍裝的三十幾歲的男子，濃眉大眼，個子有一米八幾，看起很魁梧。

    「呀，謝股長這裡有人呀，那我換個時間再來找你說事！」來人帶著低沉的嗓音說道。

    「李營長，沒關係，正好，我給你們介紹一下。美娟這位是我們李營長也是我們新廠的黨支部書記，之前一直在團部里學習進修，今天才剛回來。」

    我立馬起身「李營長好！」

    接著謝姐笑笑對李營長說道「李營長，這位小同志是我們二連一排的排長龐美娟同志，是這次我們在上海特招的一批知識青年，表現非常好，在新兵連的時候是全體通過破格提拔的新幹部。」

    李營長帶著爽朗的笑聲說道「龐排長，真是年輕有為，我們現在單位就是需要你這樣有學識，有擔當的年輕血液，這樣才能讓我們的革命隊伍的素質提高，更好的為建設邊疆服務。」

    我想了一想還是表個態吧，笑著說道「都是老前輩們對我的信任，我會好好工作，絕對不辜負組織和領導的對我的信任。」

    「好，很好，小龐同志，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幹部。」李營長讚許到！

    謝姐看我們說的差不多了，適時的說道「美娟，我和李營長還有些工作的事情要談，你就先回去吧，明天正好要出去採買，你安排和叮囑一下大家要遵守出廠的紀律。」

    「好的，那謝股長，李營長我先走了！」我道別後，對兩位打了個招呼，轉身帶好門就走了。

    走出不遠，我還看到謝姐在門口對我招招手，示意再見。

    我也沒多想，趕緊往回去的路上走，走到半道上，才想起來，我原本是拿著筆記本和筆來的，想著找我要布置什麼任務的話，我好記錄一下，於是又返回了謝姐哪裡，想把落下的東西拿回去。

    踩著鬆軟的雪地，想著剛才謝姐給我說的話，我總覺得怪怪的，到底哪裡怪，我也說不清楚。走著走著就快走到門口了，這時天已經暗了下來，我在辦公室外看著房內兩個人影還站在哪裡。

    有點躊躇不前，想想還是等領導們談完話再進去的，倒不是成心想聽什麼。

    這時候聽到謝姐笑著對李營長說「還不錯吧，你可要趕快考慮！」

    「嗯，是蠻好的，各方麵條件都挺符合的。」

    我在想著兩人還真敬業，那麼晚還在操心著工作的事情，當領導的真的蠻不容易的。

    「是呀，當時一看到就覺得條件非常好，根正苗紅，有文化，而且不是嬌生慣養的那種，什麼家務都會做，人品也好，是那種不需要操心的人。」

    「是吧，沒想到我隨口一說，你還真放在心上了，這個人我很滿意，就不知道人家這怎麼想的。」

    「這個不能太急，我已經做了很多工作，包括提干也是私下裡運作了一下，當然確實也是她自己表現的很優異。這樣看的話以後過個四五年提升到連級幹部也可以水到渠成，到時候就更般配了。」

    聽到這裡我的心砰砰的直跳，聯想起之前謝姐的種種跡象，我好像感覺她們說的這個人是我。但是心裡還是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然而接下來的話就更赤裸裸的證實了我猜測。

    「小謝，這件事，我希望你能夠妥善的處理，也不要讓小龐有壓力，我還是希望以自由戀愛的態度和她慢慢的發展。」

    「這個您放心，但是我也希望你要開始慢慢介入進來，因為廠里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注意她。這也說明咱們的眼光不錯，但是這樣優秀的女孩子，肯定架不住人家的追求，我們又不能當面來阻止這件事，所以營長大人你，自己還要努把力。」

    「這個我曉得，慢工出細活，我也不急那麼一天兩天的事情，呵呵！」

    聽到這裡我已經都明白了，我現在自己的身子抖的厲害，我強壓著心中的憤怒。慢慢的轉身，輕輕的踩著雪地返回營地。

    這時天上的雪又開始下來了，就像我的心一樣的冰冷，我全身發著抖，將拳頭緊緊的攥著，牙齒咬得嘴唇，感覺疼的血都要咬出來了。

    孤寂的走在大雪紛飛的雪地里，只有遠處的營房的燈光給我指點方向。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哪裡有什麼緣分，都是被設定好的，世界上沒有白來的幫助，都是有目的的，只是有些目的純粹自然，有些是不可告人的。

    我感覺自己就像是豬圈裡被圈養的豬，平常給你餵的飽飽的，只等在適時的時候將你宰割。或許他們的目的都不算是什麼惡毒的目的，也是想給予你一個燦爛的未來，但是這種被設定好的幸福，當事人被蒙在鼓子裡，真的好嗎？

    眼淚這時候如泉涌般的滑落，我真是的體會到，離開父母看似嚴苛或者有時候不近人情的呵護，那是一種愛的守護，即使讓你憤恨也不願你真正手上。現在自己要獨立面對的是如此複雜的世界，不在有人會給你擋風遮雨，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你自己面對。

    渾身的戰慄逐漸轉變成一種堅毅的憤怒，我停下腳步，感覺慢慢的心情平復下來，也慢慢的冷下來。攥著的拳頭，可以感覺指甲都嵌入的手掌的肉里。我暗自下決心，一定不會屈服，但是還是要想什麼辦法也不能讓她們看出來。

    要想辦法去擺脫這種束縛的狀態，一定不能讓別人來掌握自己的命運。

    世界上的緣分有些是逐漸相知相識下，逐漸建立起來的，讓兩個人逐漸由陌生變得熟悉，慢慢的成為友情，愛情，或者親情的一部分。但是你也會遇到一些刻意的緣分，也許你會在不知不覺中接受，成為緣分的一種；也許你會再不經意間發現這種刻意，那麼你們就將從熟悉變成陌生，變成無緣的生分。

    隨緣是自然的，往往是在不經意，不刻意的相識下會通過相識相知逐漸走到一起，我很期待我的那個緣分她又會再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