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中的塵埃 第七十七章 聚會 下篇

    酒局還在繼續，除了國慶稍微喝的有點多，其實樂陽和徐科長一直是淺飲。筆神閣 bishenge.com三個人都知道自己留下的目的，相互恭維，相互討好，相互試探，扮演著各自的角色，索取著各自的所需。

    第二天快中午國慶才慢悠悠的醒來，自己躺在招待所的床上細細的回想昨天的酒局，回憶著每個人說過的話，釋放的信號。

    帶著宿醉未醒的狀態，國慶找了一家喝羊湯吃湯餅的地方，安靜的吃著，很快熱辣舒爽感就驅散了昨日的宿醉感覺，出了一身汗，國慶把昨天需要承諾的家具又仔細了回想了一下，沒有什麼遺漏。

    把昨天需要的東西羅列好，國慶又趕到了兩個店裡巡視了一圈，一方面收訂單，一方面他很認真的看了一下龍騰這裡的動靜，沒有新樣，沒有價格變化。

    然而越是這樣國慶越覺得有些心裡不踏實，他知道李秋菊不會無緣無故的和自己接觸，雖然自己已經想到一些李秋菊的目的，但是不知道她接下來要怎麼做，李秋菊越是不動，國慶心裡的越不安。

    不行，要乘著交付和李秋菊把牌攤開，而且還要讓念國在場，如果你們沒什麼，這也可以念國提個醒，上個枷鎖；如果你們有什麼，那天一定會有端倪可以看出來，國慶這樣想著，既然你不動，我就逼著你動，讓你復出水面上來。

    國慶這樣盤算著，一邊騎著飛馳的摩托車趕往工廠。

    這段時間國慶由於忙著年底前的聚會，沒有很關注過念國這裡，只是每次來了急匆匆的送了單子，聊兩句就走了。

    到了廠里習慣性先到車間去找念國，轉了一下，看到廠里工作井然有序的忙碌著，沒有看到念國身影。找到老李，和老李問了起來「董廠長呢？今天沒看他在車間，活都搶的差不多了？」

    老李回答到「活都安排好，耽誤工期，現在的活都我管著，廠長估計在新工區哪裡吧！」

    國慶皺了皺眉，然後對老李說「那你可要多上心，現在這裡活你都能上手了？」

    老李聽老闆這麼問，趕忙表功的說道「一定一定，雖然談不上都能上手，但是基本上都沒問題，最近這些工人可都是我一直在管著，每一個訂單我都認真的核實，絕對不會出岔子。」

    國慶點點頭，鼓勵的說道「你可是我帶出來的老人，以後很多時候還是要靠你，好好干，年底少不了給你的獎金。」

    老李一聽，臉上都笑出褶子來了，連忙點頭說道「您放心，我心裡明白的。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國慶沒有多說，笑著拍了一下老李的肩膀，往後面的新廠區走去。念國此時正在很認真的對李秋菊的那幾件定製家具做最後的檢查和調整，國慶不知道念國手上拿了一塊布在哪裡擦什麼，但是這匹產品，色澤尤其好看，所有的木紋都被沁出了本色的色質。

    國慶自從有了對念國的猜忌後，就開始有些疑神疑鬼了，他覺得是不是念國知道些什麼，特意討好李秋菊，這個東西做的和平常的很不一樣，色質溫潤，木理清晰，感覺上了一大個檔次。

    為什麼如此好的工藝之前不用呢？國慶的眼光略微深沉下來，看來人家還是留了很多後手的。但是表面上他一點都沒有表露，還是帶著微笑大聲的打招呼說「兄弟，忙著呢？」

    聽到背後國慶的招呼，念國停下了手中的活，轉身笑著和國慶說「嗯，差不多了，明後天可以通知對方了。」

    國慶過去裝作隨意的上前看看了，摸了一下表面，手上的質感，比看的還要舒服，國慶笑著對念國說「念國，這個和咱們平時的工藝不一樣呀，這手感和質感那是上了一個檔次呀。」

    念國一邊擦著手，一邊笑著說「你不是交代過，要做精品給人家，這次我用了一些老手藝，但是這個比較複雜，也只是為了做個口碑效應，還不能大規模推廣，主要是這個手藝吧，從配料到工序都需要很有經驗的人，才能做的好。」

    國慶裝作恍然大悟的說「哦！這樣啊！」其實心裡在說，這肯定是你的殺手鐧，你怎麼能輕易交給別人。

    把訂單交給了念國，囑咐了其中的兩個家具，看是不是能按照這個做，因為是很重要的關係戶。

    念國想了想答應了，隨後國慶就離開了廠里，念國繼續用油布勻力的對未完成的部分做工藝，這種上油蠟的工藝確實是師傅傳授的，主要是用桐油手工上料，然後通過手法將油料沁入木質里，將木本身的紋路給帶出來，整個感官更立體，顏色更鮮艷，最後等油料都沁入後，在上一層蠟進行人工拋光，這個的家具做出來色澤溫潤，顏色自然艷麗，木理看起來更是自然。

    只是確實是手工操作，從配料到工藝，沒有個小几年是很難掌握的，念國是從小跟著師傅，沒事的時候師傅就讓他拿著布給木料上油，和打蠟，這個手法深的師傅真傳，到了十來歲後，又和師傅學習配料，所以算是獨門師傳。

    念國比較傳統，在這個方面他是不會交給其他人的，因為師傳的東西，不如一門不傳一藝，這個也是規矩。除了師兄弟和未來的徒弟，以及子孫，念國在沒經過師傅的同意下，他是不會傳於他人的。

    國慶並不是不懂行的人，他知道有些木匠的手藝是師傳，但是由於心理有了芥蒂和猜疑，這種事情慢慢在心裡變相的發酵了。

    回到他自己的木材廠，他給李秋菊掛了電話，電話並不是李秋菊接的，只是說讓他稍等，或者一會給他打過去，國慶說我等著好了，大概等了幾分鐘，電話那頭傳來了李秋菊的聲音。

    李秋菊用稍顯慵懶的聲音對國慶說「翟老闆，找我什麼事？是不是我的貨好了！」

    國慶笑著說「哈哈！是不是沒有事，就不能給您打電話了呀！您的貨已經好了，而且這次我特地用了新的製作工藝，保證讓您滿意。」

    李秋菊聽國慶的口氣，似乎對方真的有新工藝，這會以一種炫耀邀功口吻對自己說，李秋菊裝作驚訝的說「哦？是嘛！那我倒是要恨期待。」

    國慶接著說「那是肯定的，您下午有空嗎？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咖啡廳！」

    李秋菊想了想，停頓了一下，然後說「翟老闆有什麼事不能再電話里談的呀！」

    國慶說「我只是想和您聊聊以後的生意，如果您不方便的話，那就以後再說！」

    兩人都在試探，一個試探李秋菊聽了這樣的話，會不會對自己感興趣，而來見自己，一個在考慮國慶到底想幹什麼，自己提前也好有個應對。

    李秋菊又略微沉思了下，然後笑著說「您請客，我肯定要給面子赴約，怎麼會沒時間呢，告訴我時間地點，我一會過去。」

    國慶聽到李秋菊這樣說，臉上露出了不可查的笑容，告訴了地址和時間，然後去換衣服準備和李秋菊見面。

    國慶提前到了約定的地點，今天換了一件飛行皮夾克，這個是托人好不容易才搞到的，下面穿了一條黑色的燈芯絨的褲子，這樣的打扮在這個年代算很潮流的，而且特別是那件飛行皮夾克，配上他打理細緻的頭型，卻是非常的扎眼，以至於從進門開始看到他的女生都眼裡露出些許精光，更有甚者還暗暗的送了秋波。

    國慶專門和咖啡店打了招呼，要了二樓的一個小隔間，面對窗外，很適合情人的約會，或者秘密的談些事情。

    不久後，國慶就看到一輛轎車停在門口，李秋菊穿著你一件米黃色的呢子大衣走了進來，在服務員的帶領下來了包間。

    國慶趕緊起身相迎，並很紳士風度的幫李秋菊把大衣脫下，掛好。

    兩人落座後，國慶點了咖啡和茶點，然後李秋菊率先開口，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說「翟老闆真是會享受的人，看來經常來這裡呀！」

    國慶笑著回答到「不常來，只是要和李老闆這樣的人見面，似乎一般的地方配不上您的身份，所以我才找的這裡。」

    聽到國慶對自己的稱謂的變化，李秋菊意識到，國慶應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或許一開始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李秋菊揚了揚眉毛，臉上露著微笑，盯著國慶說「老闆我可不敢當！」

    國慶不想兜圈子，笑著說「李大小姐是龍騰的掌事人，圈子裡的名人，能認識您是我的榮幸，我其實一直仰慕已久，能得到李大小姐的抬愛，那是我的福氣。」

    李秋菊輕輕的抿了口咖啡，沒有接國慶的後半句話，笑著說「原來翟老闆早就知道呀！」

    國慶笑著說「我也是剛知道，就是不知道李老闆自己是做家具的大家，怎麼會專門定我們國賓的家具，實在是太抬舉我們了。」

    李秋菊笑著回應到「商人開門做生意，而我是個顧客，我喜歡你們的家具，訂一套一來欣賞一下你們精湛的工藝，放著養養眼，二來知己知彼是商人很重要的功課喲！」

    既然都挑明了，李秋菊也不遮著掩著的，所幸調侃的說道。

    國慶也裝模裝樣的抿了口咖啡，然後盯著李秋菊，似乎想從對方臉上找到些什麼自己需要的表情信息。

    但是李秋菊始終帶著淡淡的微笑，看不出一絲情緒上的波動，國慶有些失望，接著說「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還以為李小姐要有什麼指教呢，我正好可以虛心的求教。」

    李秋菊咯咯的笑了起來，笑著說「哪裡敢有什麼指教呀，您翟老闆在木材圈子裡也是翩翩君子般的人物。我只是想，突然這幾年W市冉冉升起的新星是何方人物，一時起了結交的念頭，所以想認識認識。翟老闆不要見怪哦！」

    國慶表現的略微惶恐的樣子說「您太抬舉我了，我只是做木材小本生意的小老闆，和您這樣的企業家比起來，那可不是差了一丁半點。有幸認識您，才是我的榮幸。」

    李秋菊原本對翟國慶還有著一種欣賞，特別是對方今天穿著，更是英氣逼人，但是他那種刻意的謙卑，和略顯策略的討好，讓李秋菊從骨子裡卻有些反感。如果國慶表現的是那種不卑不亢，有著男人那種豪氣和睿智，或許李秋菊還會多看她幾眼，說不定還會動心，因為李秋菊骨子裡需要一個可以鎮得住自己，讓自己依靠，讓自己欣賞的男人。

    但是李秋菊強勢慣了，看慣了這種逢低屈迎的嘴臉，心想你也就是那麼個樣，和你豪氣的外表比起來，你的內心錘鍊的還是不上檯面。

    但是臉上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笑著說「翟老闆哪裡的話，認識你也是我的榮幸，以後我們都要在家具這個行業里打拼，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相互認識認識，多親近親近總是好的。」

    國慶腦子裡飛快的轉著，想著如何接下面的話，雖然露著微笑，但是其實他心裡的是忐忑的，李秋菊這樣的人不能得罪，能交好最好還是交好，畢竟現在自己的事業才真正剛起步。

    國慶示意的舉起杯，借著喝咖啡那短暫的幾秒鐘整理著思緒，然後平復自己的心情，依舊帶著和善的微笑說道「李老闆說的對，和您多學習學習，我們在家具行業還是後輩，希望您以後多提點。如果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也請您高抬貴手，不要和我們一般見識。」

    國慶覺得自己的說的話，屬於捧殺，把你逼到道德的制高點，讓你礙於面子，不要對自己做出什麼以大欺小的事情。

    李秋菊覺得國慶的伎倆太過於明顯，如果是自己肯定不會這樣做，你越是表現的謙卑，你的內心潛藏的抗意和抱負心裡越強，只是你知道現在沒有實力，需要以一種低姿態來麻痹對方，讓對方感覺你的渺小和卑微。等你轉醒的時候，你肯定不會給對方有任何喘息的機會。

    不能不說雖然翟國慶伎倆不算高明，手段和心性不算是卓越，但是也是李秋菊見過的屬於聰明的那種人，而且還很有城府。

    李秋菊覺得翟國慶這樣的人，應該是多疑的，因為他一直在分析對方的會怎麼做，勢必在心裡的已經開始復盤很多的可能發生的事情，現在可以給他加點料，讓他起疑，至於他會怎麼做，一切還要看他人心的發酵，自己只需要以不變應萬變，去看結果，再出手。

    李秋菊笑著說「翟老闆太自謙了，您統御有方，上次去辦事，正好路過你們廠里，見到您的廠房，那可是不是一般的規模，而且整體規劃和工位設計相當的到位，我還和董廠長聊了好一會，看的我羨慕不已，一度想著要是我有董廠長這樣的人才，那可是如虎添翼。我開玩笑的說是不是有機會和他合作，董廠長倒是回絕了我，但是我想那肯定翟老闆平時為人處世做的好，別人想挖也挖不動呢。翟老闆看來是將帥之才，御人有方呀！」

    說著饒有深意笑著看著國慶，此時國慶的臉上終於出現了變化。李秋菊說笑一般的把這件他不知道的事情擺在了檯面上，而國慶一點都不知道，說明什麼？說明念國根本沒有打算告訴國慶這件事，那他為什麼不告訴自己，那肯定是心裡擔心被他知道後，會有什麼想法。但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心裡沒有想法，有什麼害怕要告訴我的，國慶自己這樣想著。

    而其實念國根本就放在心上，就當做客戶來考察而已，後來也就忘記了。

    看著國慶臉上的顯露出來的表情，李秋菊知道董念國肯定沒有和翟國慶說過這件事，心裡暗暗的高興，這樣的話，我就在你翟國慶的心裡種下了一顆猜忌的種子，就看你你自己想讓它怎麼長了。

    國慶略微失神後，臉部有些僵硬的擠出微笑說「李老闆動作還真是快，而且還有那麼好的閒情逸緻，能有時間來考察我們國賓這樣的小廠，能入您的法眼，也是我們國賓的榮幸。以後要想去，您隨時通知我，我陪您好好轉轉，以免下面的人招待不周。」

    李秋菊笑容更甚，接著說道「翟老闆哪裡的話，我求之不得呢，既然您那麼忙，下次我去董廠長接待我就好。我可是很喜歡和你們董廠長聊聊，他腦子裡都是寶貝，挖出一點來，那可值錢了。」

    國慶聽到這裡，哪裡不知道李秋菊是在調侃他，心想這個女人真的是狠，但是現在還不是可以得罪她的時候。國慶暗自心想你就狂吧，那天老子要把你騎在身下，讓你求饒。

    一場聚會在兩人博弈中結束，李秋菊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告訴國慶說「翟老闆定的地方不錯，不過下次你要是來，可以給我打招呼，這個店我有一半的股份。謝謝你的招待！」

    然後嫣然一笑，頭也沒回上了車，一溜煙的走了。

    翟國慶看到遠去的李秋菊，一把將還沒點燃的香菸握碎在手裡，他還是太小看了李秋菊，太高估了自己。一場約會在看似和諧的氣氛中結束了，但是潛藏的卻是兩人的第一次的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