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中的塵埃 第七十二章 入局 中篇

    辦公室的窗戶半開著，往裡透著微量的微風，此起彼伏的鼾聲在裡面響起，念國這幾天太累了，全身心的幹了好幾個晚上，即使是他這樣的身體也需要得到短暫的休息。讀字閣 www.duzige.com

    念國隨便拔了兩口飯，以往喝茶的閒情都撂下了，躺在床上沒一分鐘就睡著了。大家都看在眼裡，看到小徐的示意，有幾個想吃的早想趕點活的人，都沒有動，又返回了宿舍休息。整個原本嘈雜的廠房，突然安靜的很，大家也是三兩成群的小聲的閒聊著，生怕朝著廠長難得的休息。

    老李押了一口茶，對小徐說「廠長最近太拼了，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我看她老婆來的時候滿臉的心疼。也就他身體好，換做我們估計這樣搞，沒幾天就跨了。」

    小徐也是皺了皺眉頭，小聲的說「我聽老闆說，最近接了一個定製家具的大活，咱們都沒幹過，只能廠長親自來干，你沒看，就下料這樣簡單的活，他都一手包辦了。」

    老李感嘆的說「有時候真不知道跟著他干是好還是不好，在質量上那麼較真，我以前覺得我師傅已經夠嚴格的了，和他比起來，那我師傅簡直就是菩薩。剛來的時候很不習慣，總覺得他在挑刺，但是把人家都說在理上，你反過來還挑不出他在挑刺。這幾年咱們還真的是越做越大，單子越做越多，廠房都擴了快一倍，咱們收入也是，雖然都是逼出來的，但是逼著你賺錢，倒確實是好事。」

    小徐聽著老李的牢騷，但是沒有反駁，因為他說的是是事實。自己這幾年何嘗不是這樣被調教出來，選材，從原木料，到大料，在到出庫檢驗，入庫檢查，每一步都是這樣被盯著一點點的改善，以至於現在自己養成了挑剔的習慣。、

    廠區也變了樣子，越來越有生氣，住宿和伙食條件也越來越好。這一切的改變大家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以前還一直分得很清，自己是翟老闆的人，現在已經有點分不清了，只知道是國賓廠的人，廠長是董念國。

    其實不僅僅是他兩人，好多老人都有或多或少這樣的想法，跟著你累但是有奔頭。

    一群人的寧靜被門口微微的汽車車輪的摩地聲給吸引，然後傳來一陣敲門聲，門房的老大爺，趕緊從廚房出來去開門。

    大爺從大鐵門上小門的瞭望口看出去，門口停了一輛轎車，敲門的是一個男的。那時候有車的人是極少的，所以大爺知道肯定是貴人，趕緊打開小門笑著問道「您好，您找誰？」

    敲門的是李秋菊的司機，下車的時候李秋菊關照的過，一定要客氣一點，所以司機收起平常那股傲氣，帶著平和的笑容說「大爺你好！你這裡是國賓家具廠吧？我們夫人想找一下董念國，董廠長，不知道她在不在？」

    一聽是找廠長的，大爺趕緊點頭說「在！他在，不過他在休息！」

    司機剛想著說什麼，李秋菊在車上聽到大爺的話，對司機喊了一聲「小丁，告訴大爺，我們在這裡等，一會董廠長醒了，讓他再喊我們！」

    車停的很近，李秋菊的話從車裡傳出來大爺就聽見了，看著外面小車上一個很貴氣的女人，大爺也是個識人的人，趕緊側身出來帶著笑容說「您好，您貴姓，要不我去幫您喊他起來！」

    李秋菊露出一個和煦親善的笑容對著大爺說「大爺，不著急，等董廠長醒了，你就告訴他我是跟他定製家具的，我姓李！」

    大爺連忙說好的好的，但是沒把門給關了，而是半開著就進去了。

    等候的時間李秋菊下了車，門口倒是很乾淨，門前大概有三十多平方的地面都鋪設的是水泥地，而且打掃的很乾淨。從半開的小門向里張望，裡面的廠房竟然很整潔，而且竟然種上了各種植被，中央花壇盛開的鮮花也煞是好看，主要的通道都鋪設了水泥路面，其他地方都用紅磚鋪設，整個格局倒是很有一種讓人舒心的氛圍。

    李秋菊看了一會就坐在車內閉目養神，她的工廠沒有這種氛圍，雖然比這裡大不少，但是顯得相對比較凌亂，也沒有種那麼多花花草草，格局規劃也沒這裡好。這裡雖小但是卻很精緻，當然可能用精緻有點過，但是比起自己的廠房，也勉強可以用這個詞。

    小徐聽到大爺的回報後，沒有去叫醒，既然客人都那麼尊重廠長，自己也不必太著急，看看也過了小一個鐘頭了，小徐習慣性的打了一盆熱水，給茶杯里續了半杯熱水，然後在床邊輕聲的呼喚著。

    聽到耳邊隱約傳來的聲響，念國才悠悠的轉醒，帶著略微疲憊的眼神，露出稍顯尷尬的表情對小徐說「我睡了多久？」

    小徐一邊遞了個毛巾，一邊說「還好，就半個多小時吧！」

    念國現在以前不習慣小徐這樣殷勤，但是架不住你天天這樣弄，到後面也不制止小徐這樣的體貼方式，結果毛巾擦了一把臉，頓時覺得恢復過來，然後接過茶杯，溫熱的茶水進入喉管後，清除了那最後的一點醒後迷瞪勁。

    小徐看念國進本已經恢復過來，對念國說「廠長，門口有位開著轎車，姓李的女士找您，知道您在休息特意叮囑不要我們吵醒你，現在就在門口，你看是不是我現在把人請進來！」

    念國一聽小徐這麼一說，有些著急的說「你怎麼不早說，或者早點叫醒我，讓人等著這多不好，我還沒有那麼嬌貴。」

    小徐被說的有點委屈，但是也沒多說，念國突然覺得自己說話有些問題，他知道小徐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那可能就是自己估計太累，小徐不忍心叫醒自己。

    然後又不好意思的對小徐說「小徐，我知道你心意，是我著急了，咱們一起出去把人請進來！」

    聽念國這麼一說，小徐不但好多了，而且還有點微微的感動，一個人在乎你的感受，說明他把你當一回事。

    小徐領著念國到了門口。念國讓大爺把門打開，鐵門的響聲驚動了車上的李秋菊。她睜開眼看著大鐵門的打開，知道是董念國起來了，而且應該是出來迎接她。

    李秋菊慢慢的打開車門，這個時候念國正好也看到她下車，趕緊快走幾步離開她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來，很禮貌的對著自己說「抱歉，李小姐，讓你等了那麼久。」

    李秋菊帶著淡淡的微笑說「不妨事，是我打攪了，我正好路過這裡，知道你們家具廠在這，突然想來看看，說起來，是我打攪了。」一句話把前因後果就交代了。

    念國其實心裡也在想這個問題，只是這個時候，這個狀態不方便問，結果人家就合盤脫出，雖然還有點疑惑，但是也算回答了疑問。

    念國笑著說「不知道李小姐這次來有什麼事，如果不嫌棄廠里的環境，您進來喝杯茶坐一會，坐下說！」

    李秋菊沒想到上次看著不怎麼言語的董念國，說不出來的話倒是很會來事，笑著說了聲「那就打擾了！」

    念國做了一個請的收拾，李秋菊卻對司機說「你就在車上等我吧！」

    司機點點頭，而董念國對小徐說「您給師傅泡杯茶！」

    小徐應了一聲現行去給師傅泡茶了，李秋菊微微的笑了一下，一來是出於禮貌的感謝，而來自己其實是對念國有了更深一步的評價。

    別看就是這麼一件小事，其實能反應出來這個人心思還是很細膩的，待人接物也很周到，並不只是個只會幹活莽夫。

    引進了辦公室，辦公室很整潔乾淨，古色古香的書案，雕花的文件櫃，古樸的兩個木質沙發加一個茶几，讓人覺得很舒服。

    李秋菊笑著說「董廠長的辦公室很有特色呀！」

    念國笑著說「您過獎了！」

    李秋菊知道董念國在等她說出此行的目的，也沒有太多的試探，看著很乾淨的木沙發坐下後笑著對念國說「董廠長，不好意思沒跟您打招呼就來找您了，上次您給的圖樣我很喜歡，所以我就像看看什麼實力的廠能做出這樣好的家具，所以是不請自來，也希望您能滿足的好奇心，您不要介意。」

    念國聽著李秋菊的話，感覺弦外之音就是考察一下我們工廠，不放心我們的實力。他能夠理解，因為以前也有東家考察過，但是由於自己那是作坊，所以有些好的客戶沒有再介紹，有些看過後卻放心的介紹了好多客戶。那是因為有些客戶覺得作坊做出來的東西可能不能滿足他們推薦的朋友的臉面，而有些人只是考察你是不是搬磚頭的，只考慮你的手藝真實性。

    念國一邊泡著茶，一邊說道「李小姐，我這裡沒有您那麼好的茶，這個茶是我從南方帶回來的，雖說是有點陳茶，但是比這裡一般的茶葉還是好上不少！」

    李秋菊看了一眼茶杯，雖然不是很鍾意的茶具，但是還是很乾淨的，為了不讓念國感到不舒服，還是接過了茶杯，微微的聞了一下茶香，確實是好茶，沒有喝，只是拿著笑著對念國說「董廠長確實是愛茶之人，這個茶葉一看湯色和一聞茶香就知道不差。」

    念國知道這只是句恭維話，他知道他的茶葉和那天比起來的差了一大截，但是心裡還是很感謝對方給足了自己面子。

    念國想了想說「李小姐如果方便的話，我簡單的帶著你轉轉，這樣你也可以對我們廠有個比較直觀的認識。」

    李秋菊怎麼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但是嘴上還是客套的說「方便嗎？」

    念國很禮貌的說「現在還沒完全開工，方便的，您請！」

    念國帶著李秋菊蜻蜓點水的轉了一遍，簡單介紹了各個車間，又著重介紹了他們對於材料，工藝上的要求，細緻的工藝等都沒說，一來想著沒必要說，而來覺得說了你也未必懂。

    而對於李秋菊來說，這些已經足夠了，從董念國的介紹的順序，她就能聽得出來大致你的管理線性是如何布局的，運營的方式是什麼樣的一個流程。

    而從匆匆略過的廠房，和遠觀對廠房的一窺，能清楚的看到工位的設計，工藝的流轉是如何做的，不懂行的人當然不知道，懂的人一看就明白好壞。

    說實話李秋菊心裡的是震撼的，她原本心裡有過預估，董念國應該是個治理的能手，但是沒想到的是，整個廠房的布局不但合理，工位設計，和工藝流程銜接的也很好，當然其中有些工位設計李秋菊並沒有想明白為什麼要如此這般的銜接，一來她還不是真正的手藝人，搞不通中間的一些關鍵的環節和節點，而來每個人對於工序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摸清看懂的。

    但是這一圈下來對於她來說，董念國的在她心裡的地位不是漲了一格，是漲了一格台階，相應的欲望也提升了一個檔次。

    李秋菊有點忍不住了，開口說道「董廠長，這個廠房打理的很好呀！這麼有才幹，在那么小的地方，還真是屈才了。」

    念國聽李秋菊這麼說，心底有著一絲疑惑，一般的人應該不會這樣問，只有你有過對比，而且懂得工序，你才能對比出好壞，才能說得出屈才兩個字。

    「哦？李小姐對於家居廠看來有很深的了解！」念國帶著略微疑惑的表情問道。

    李秋菊知道自己有點急了，但是話已經出口了，就只能圓了，露出淡淡的微笑說「很深談不上，你知道我們這樣的人家難免會和很多人在生意上有往來，我也有幸參觀過一些家具廠，但是像您這樣從廠房設計規劃，到車間布置，能夠管理的那麼井井有條，而且工廠那麼乾淨的，說實話我是第一次見到。所以很是折服，所以很佩服您的實力，而說屈才，是因為我認識一個家具廠老闆，是整個西北最大的，想著您這樣的人才要是去了他那裡，那可真的就是龍入大海了，那是強強聯合呀！」

    念國聽著李秋菊的話，心裡泛起了嘀咕，這有點像拋橄欖枝的味道，但是自己絕對不會去，因為當初在困難的時候他找到國慶大哥，國慶大哥給於自己那麼好的舞台，機會，已經豐厚的報酬，自己不能幹這樣的事。

    李秋菊的眼睛這一刻始終沒有離開過董念國的臉上，看著短暫不語的董念國，心裡怦怦跳，希望也不希望他給於自己期待的回答。

    念國經過短暫的思考，一邊帶著李秋菊回辦公室，一邊很認真的對李秋菊說「李小姐，說實話，您剛才的提議，我剛才有過一剎那的想過，但是很感謝您的推薦。我這個廠長說實話原本是個連孩子都養不起，吃頓好的都困難的人，還是國慶大哥給我機會讓我能發揮自己的特長，我不想標榜自己如何講義氣之類的話，但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我是懂的。謝謝您的好意，和看重我，推薦我，雖然我不能去，但是我會很感謝您給我這個機會。」

    董念國的話很直白，很真誠，因為他說話的時候李秋菊一直盯著他的眼睛和臉，她看的出董念國應該不是虛偽的迴避，或者刷什麼手段在潛藏的要價。

    為了化解尷尬的話題，李秋菊趕緊露出很親和的微笑說「董廠長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您的那個國慶大哥找到你真是他的福氣，我也是看到你能力，實在是覺得惜才，所以多嘴多說一句。您別放心上，時間差不多了，您今天滿足了我好奇心，讓我開了眼界，很感謝您騰出時間來，那我先告辭了。不過我有個請求！」

    念國聽到李秋菊這樣說，知道對方明白了自己心意和決心，對於別人的好意他能拒絕，但是不能忘記，念國也帶著很和善的微笑對李秋菊說，「您說！」

    李秋菊笑著說「也不是什麼特別的要求，只是覺得董廠長是個性情中人，希望能和董廠長交個朋友。」

    念國以為李秋菊要提什麼特別的要求，聽到她這麼一說，念國笑著伸出手說「我們現在就是朋友了呀！」

    李秋菊沒有想到董念國如此的坦誠大方，咯咯一笑，也伸出手，但是念國是一觸既離，分寸把握的很好。

    念國把李秋菊送出了大門口，兩人又相互的禮貌的道別，看著遠去的車影，念國總覺得今天李秋菊的拜訪不那麼簡單，目的不是那麼單純的知識擔心或者好奇。

    而小徐和老李也看著站在門口念國目送客人的離開，卻有著不同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