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落日慢慢的在山間落下,念國一個人走在山間的小路上去師傅家赴約,看著青山之間那麼夕陽的殘影印射在山頭,念國似乎回憶起每次一個人去師傅家裡的場景。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第一次獨自去師傅家,背著一個布袋,裡面一共放了兩件不算太破舊的衣服,裡面放著一個雞蛋和一個小米餅,還有一雙嶄新的布鞋,算是全部的東西。
一大早阿媽給準備好,那天喝了兩碗菜粥,喝的很慢,似乎知道要離開家,帶著的是很奇怪的心情,有點高興,因為從此以後就不會挨阿媽的笤帚了,又有點失落,因為以後最少要十天半個月得到師傅的批准才能回家一次。
對於一個孩童的念國來說,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麼,只知道母親說會有飯吃,要聽師傅話,如果不停師傅話,回家也是要被送回去的。
念國很少能一早喝到兩碗菜粥,似乎今天是優待,喝完後,阿媽把包袱給包好,囑咐裡面放了一個雞蛋,等到師傅家,晚上的時候再吃。
雖然平常野慣了,但是等真的離開家的時候,還是覺得有點忐忑。念國沒有像其他孩子對離開家有那麼懼怕,背好了袋子,太陽還沒完全升起就被阿媽催促的離開,阿媽看到的小小的背影背著一個大大的袋子走在晨曦中,心中其實難過萬分,抱著懷裡咿呀咿呀叫喚的老五,從門縫裡悄悄的看著念國,看著回頭的念國,眼淚噗噗的留了下來,一直到念國快到了街角,才走到門框旁,一隻手扶著門框,一隻手緊緊抱著老五,看著遠去的念國。
念國走幾步回頭看了一眼,沒有看到人,就繼續走,又走了一段還是沒有看到人,就又繼續走,都快走到街角的地方,才看到阿媽抱著老五站在門口。
阿媽的出現讓念國小小的心裡還是充滿了一絲暖意和甜蜜,大概是感覺欣慰,也感覺有了安慰,念國呲著牙笑著對著阿媽揮揮手,然後一溜煙的跑掉了。
而阿媽在門口看見念國的揮手,突然無法壓抑住心中的悲傷,收回扶住門框的手,一把捂住嘴,眼角的淚奔流下來。只是這個時候的念國不知道罷了,之後念國似乎從來沒有見過母親再給自己送行過。
青石路還是以前的青石路,那麼多年,家鄉的變化不大,唯獨是中央的那條連接前後村的大路,變的寬大很整齊了。
念國穿過大路,順著旁邊的小路七拐八繞的走好一段才到師傅家。
還沒進門就聽到師娘的上菜的聲音,一大群兄弟們都已經上桌,看來就等自己了,念國進門在一旁的水台上洗了一把手,然後用泉水拍拍臉,趕緊走了進去。
看到主角來了,大家紛紛讓座,師傅笑著說「別讓了,今天他坐我和你師娘中間,哈哈!」
師姐笑著說「喲!今天待遇不錯,那可是往常我們家寶寶的專座。」
一眾兄弟哈哈大笑,念國雖然被說的有點尷尬,但是師傅說的話,那必須要聽,老老實實的坐在師傅和師娘中間。
濃香的紹興花雕,加上家鄉的河鮮,野味,一桌子好菜,而且都是這裡的特色菜,把念國饞的要命。
師傅一說開席,結果幾個人又和小時候的一樣,很不客氣的開吃了,這個景象如果被人看見,會覺得很搞笑,怎麼說也是請客吃飯,幾個人吃飯的樣子卻像是吃工作餐。
為什麼呢?源於老齊的要求,食不言寢不語,吃飯的時候就吃飯,吃飽了再說話。念國剛開始還矜持,一看,我去,你們一個二個一點都沒變,下手慢,哪裡還有好菜。
於是也加入了搶菜的大軍中,兩碗飯,一堆好菜下肚,念國突然打了一個飽嗝。他尷尬不已,然後席間傳來一陣哈哈大笑。
石頭對老齊說「爸,你看到沒?老四還是哪個樣子,吃飯太急,一般能吃第二碗肯定打嗝。哈哈!哈哈!」
其他人其實吃的都不多,也就一碗,只有念國似乎吃了兩碗,所以大家算是都吃完了。
老齊看著念國笑著說「老四還是老樣子,記得有一次吃地瓜,一口氣吃了四個,結果打了半宿的飽嗝,半夜裡起來找水喝,把剛上完廁所的出來師娘嚇了一大跳。哈哈」
這些個童年趣事,哥幾個太多了,其實最多還不是念國,是二師哥阿龍,只是很多事情實在是上不了台面,只能私底下說,畢竟彩鈴還在。
吃的差不多了,飯碗收掉,師娘泡了茶水,師傅笑著說「念國,你離開了那麼多年都怎麼過的,說來給大傢伙聽聽。」
念國沒想到師傅問的那麼直接,和師傅一樣吹吹了浮上來的茶葉,押了一口,慢慢的把這些年的經歷給大家簡單的說了一遍。
一眾兄弟默默的聽著,而念國這次把打狼的那一段也說了出來,兄弟們都驚訝不已,沒想到西北的狼那麼厲害,聽的也是心驚膽戰。
最後還說自己沒有經過師傅同意,收了幾個師兄弟,如此這般。
老齊眯著眼一直笑著,然後說「不錯,老四,這麼多年活沒落下,功夫也沒落下。不像你這幾個師哥,現在滿腦子都是賺錢,幾乎都不練功了。現在唯獨是老五還天天練著,一會休息下你下去和阿明過兩招,看看現在退步了沒有。至於收徒弟,呵呵,那算是代師傅收徒弟,就算記名弟子吧。感覺讓你搞的成了什麼了不起的武林門派一樣,哈哈!」
大家聽到師傅難得的打趣開玩笑,都哈哈大笑起來。
念國笑著看著師弟阿明說「那我估計未必是小師弟對手,還是生疏了不少。」
老齊點點頭說「有自知之明是好的,但是習武之人,輸招但是不能輸了氣勢。不過你那些年過的真的不容易。我之前只是聽說那裡的條件不好,沒想到還是蠻艱苦的,但是畢竟還有的吃,有的穿,有的住,就很好了。比起解放前那個時候的我們,你們那些艱苦其實都是天堂般的生活,你們要學會知足,學會苦中作樂。」
大家聽了都點點頭,每個人似乎都有感受,比如石頭就覺得自己的辛苦,比起老四來真的算不得什麼。
師傅頓頓了,對念國又說「老四,有個事我要和你說,在座都是自己人,我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你師弟早到了出師的年紀,我想讓他和你去闖闖,不知道你怎麼想?我知道你現在也困難,只要給他一口飯吃就可以,他一直待在我這裡,他就是再好的手藝和功夫都會浪費的。石頭和鐵頭,兩個人做的行當,讓阿明去用處不大,只是賺點錢而已,他倆已經算是把我的手藝埋沒了一半。」
念國聽師傅這麼一說,是真的沒有想到師傅會把小師弟託付給自己,但是幾乎想都沒想,站起來對師傅說「師傅沒問題,只要有我一口飯吃,就絕對不會餓著師弟的,就怕是委屈師弟了。」
阿明站了起來對念國抱拳說「師哥,你別這樣說,從小我父母早亡,不是師傅收留我,我可能就要流落街頭了。既然師哥不嫌棄,我阿明以後就跟著師哥。」
老齊哈哈大笑說「我原本還想著阿明之後的出路,聽你說了你的過往,老四,你還是應該要自己干一番事業。說句不好聽的話,你之前的那個廠,就算不出這檔子事,估計也不會長久,師傅從你的話里聽出些不一樣的味道。你回去後,好好的再去查查。你這個人還是本性純良,世間很多事情並非你想的那麼簡單,要想做大,做好,就必須要有自己的班底。為什麼石頭出去的時候,鐵頭跟著我沒反對,還極力贊成,因為有幾個得力的,可靠的人在身邊,做很多事情都會得心應手。老二就是太散漫了,如果你能重新起來,做的好的時候讓老二也去幫你把,他適合做手藝,但是不適合做石頭那種工民建的工作。」
念國默默的聽著師傅的話,心裡其實掀起了一層浪,師傅肯定是看出了什麼,只是師傅一貫的作風是,出了問題,自己去找,如果你連問題都找不到,那怎麼能解決問題。
看到沉默的念國,老齊用一隻手在念國的肩膀上捏了一下,又拍了一下,接著說「不要多想了,有些事情晚上睡覺前,自己好好淨空心思好好想。我未必說的對,只是從你的說的事情裡面,我的直覺告訴我並不是你所看到的罷了。阿明就託付給你了,你這個做師哥的替我好好照顧,記得常給師傅寫個信報個平安。來,來,不說這個了,你師娘今天特意烤了地瓜,不知道你們還吃的下嗎?哈哈!這個叫憶苦思甜!」
一眾兄弟都笑著說吃的下,師娘端上來,幾個人各拿了一個,然後石頭習慣性的坐到廳堂的台階上,然後老二笑笑跟著坐在旁邊,隨後鐵頭,師姐,念國看了一眼師娘,笑著拉著阿明一起坐到了台階上,一眾師兄弟,又像是小時候的樣子,坐在台階上啃著地瓜,有說有笑的。
搖椅悠閒的慢慢晃悠著,帶著低微的嘎吱聲,一壺好茶散發出濃郁的茶香,師娘在一旁給師傅撥著花生,師傅帶著欣慰的微笑,看著幾個師兄弟排成一排的背影,仿佛又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光。
二師兄對念國說「老四,你那個廠當時有不少人把?」
念國撥開一層地瓜皮,咬了一口軟糯的地瓜,然後笑著說「還行,最多的時候大概有二十幾個人。規模還可以吧,現在都上了一些電動設備,比起我們那個時候效率倒是高了不少。」
二師哥笑著說「如果你那裡起來,需要好的技工,師哥我這裡倒是有不少人,現在手藝飯也不好吃,都是游游擊木匠。以前還好多的自己蓋房子,現在很多都是像是大師兄他們,蓋小樓了。」
石頭接口說「那倒也不全是,現在的分的更細了,蓋房子管蓋房子,現在基建,泥瓦,水電,都分開了。城裡開了不少的家具店,專門賣家具,而且民用家具和辦公家具也分的很清楚。我上次接了一個酒店的活,就是酒店也有專門的酒店家具。我聽說好的大賓館裡的家具也都是定做的,而且價格還不便宜呢!」
念國一聽來勁了,和大師兄說「能分的那麼清楚?」
大師哥回首問師娘又要了一個地瓜,掰了一半遞給念國說「再吃半個,以後難得吃的上我阿媽烤的地瓜了。」
念國笑笑接過來,大師哥接著說「我和鐵頭兩個人干慣了粗的活,所以我倆喜歡干土建,其實土建吧,投入大,賺的都是辛苦錢,一年干下來不過還不錯。我們做過很多的活,賓館,政府的工程,私家的別墅也有過。裡面的家具其實都不相同,你比如說賓館的,要求耐用,樣式都很簡單,除非那些有星星級別的賓館,裡面的家具據說都有什麼那個設計師畫圖,讓廠家加工的,價格倒是真的不錯。政府的家具,那也一樣,美觀實用,就是價格上沒那麼好,但是量大呀,接一個,估計夠你那樣的廠個把月的。噯?你那個廠做辦公家具和酒店家具嗎?還是說只做民用家具?我和你說老四,現在口內人的需求分的很清楚的,就算民用家具也要分,咱們以前做的那種木器家具,現在還有板式家具,木器家具里還要分,特種木的,比如紅木,金絲楠木等貴重家具,還有一般的胡桃木,橡木等的中等的,接下是水曲柳呀,楊木呀,這些低端的。而且現在還有賣組合櫃的,成套系列的家具呢。我上次見過一個香港回來投資的老闆家裡,那個家具據說是一整套呢。」
念國靜靜的聽著,大師哥的話似乎打開了一扇新的門,讓他知道自己原來對於家具的概念還是很狹隘的。
一場師宴在晚間終於落幕,念國和眾兄弟依依不捨的話別,並留下了聯繫的方式。和師傅問了晚安,師傅讓阿明送念國。
師兄弟兩個走在鄉間小路上,阿明開口對念國說「師哥,從小就聽師傅說了你很多事情,在師傅眼裡你是他的得意門生,我其實一直把你作為榜樣的。這次能和你出去多看看,多學學也是我的福分。」
念國習慣性的拍拍老五的肩膀,「老五,你說這個就客套了,我們是自家兄弟,你不單是我師弟,你還是師傅的關門弟子,我從小跟著師傅,師傅就像我父親一樣,所以以後別見外,哥哥還是那句話,有哥哥一口吃的,就不會少弟弟一口。你收拾收拾,過幾天我這裡完事了,你隨我一起回去,這次我們回去,可能要在上海呆一段時間,我們好好去研究一下現在口內家具都流行什麼。」
阿明一聽師哥的話,心裡很暖,笑著說「好嘞,聽哥的。」
念國沒有讓阿明再送,和阿明再大路口就分別了,自己一個人抹黑回老宅子。
這個晚上對於念國來說是他重新站起來的很重要的一個轉著,一個晚上帶給他太多的信息,師傅叮囑的話一遍一遍在耳邊響起,大師哥所說的信息在腦海里一遍一遍的過濾,這都讓念國有種茅塞頓開,醍醐灌頂的感覺。
陪伴的時間總是那麼短,五兄弟可以說是天南地北,近二十年兄弟幾個才得以相聚,不是不想,而是不得已。
人生總是這樣聚聚散散,而這一次的相聚是因為母親永遠的離別,幾個兄弟感慨良多,但是這就是哪個時代的縮影。
最終留下來陪阿爸的只有念國一個人,看著兄弟們的離去,念國和阿爸站在村口顯得多少有些孤單。
最後那一天,一早念國和阿爸給母親上了香,修繕了一下附近雜草,父子倆呆了很久,念國最後又給阿媽磕了三個頭才扶著阿爸下山。
和阿爸到了師傅家,念國又給師傅磕了三個頭,帶著小師弟背上行囊出發,師傅和師娘,二師兄一家,師姐一家一直送到村口,村口還聚了舅舅和一些親屬,三個男人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堆東西,坐上遠行的車,離開了他們最捨不得的家鄉,踏上了漂泊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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