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塵屹立在原地不動,抬頭仰視著霧氣彼端的模糊巨影,靜靜等待著下一重磨難的降臨。
而耶塵眼中的那道灰濛且巨大的輪廓,仿佛就像是把四面八方的霧氣當做一件斗篷披在了自己的身上,伴隨著與耶塵之間的距離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整個夢境的霧氣也都跟隨它一同侵入到耶塵所在的漆黑血池。
呼啦啦......
霧氣迅速地瀰漫了整片池水,很快就將耶塵渺小的身影籠罩在了其中,令得他的視野疾速縮減著,唯有霧氣彼端的那道輪廓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面對如此狀況,耶塵汗水淋漓,緊鎖眉目,但是卻也安靜不語,沒有理會詭異霧氣的唐突變化,也沒有理會腳下池底的教堂廢墟,而是強忍著肉體與精神上的層層折磨,聚精會神地觀察著那道模糊巨影接下來的行動。
最後,當雙方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了一道無法用尺度來進行確切衡量的臨界點時,遮天蔽日的輪廓終究是在血匠獵人的眼前停止了移動。
「呼......呼......呼......」
感受著自霧氣彼端散射而下的深邃視線,感受著那股不可名狀的寒意在骸骨間緩緩擴散,耶塵大口地張嘴吸氣,又大口地將其呼出。
他無法辨別,眼前的這道輪廓,究竟算不算是一頭「生物」。
然而,這一刻,耶塵卻是在這道灰濛巨影的俯瞰之下,深刻領會到了自己的存在是有多麼的渺小。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他正在抬頭仰望著繁星閃爍的夜空,就好像正在抬頭仰望著那片浩瀚無際的星河宇宙。
「沒有人類會將宇宙本身當成是敵人而產生敵意。」
「因為這是不可能的。」
「同時也是毫無意義的。」
「只要還背負著人類的身份,那麼任何人對於宇宙所能夠做的,除了沉淪、敬畏、逃避之外,也就只剩下最後的滅亡一途。」
「畢竟大家實在是太過渺小了。」
「所有的行為,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產生不了任何的威脅......」
此時此刻,耶塵深感震撼的大腦,不由自主地這麼思忖著。
然而,下一秒,一道莫名的靈感卻是赫然又沖入了他的心扉,令得他突然張口主動說出了這麼一陣低語:
「那......捨棄掉人類的身份,一切不就皆有可能了麼?」
耶塵眼神一驚,手掌下意識捂住了嘴唇。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個想法,甚至無法相信說話者乃是他本人。
然而,就在耶塵內心因為自己這一番下意識的古怪言辭而深感驚悚之際,那道矗立在霧氣彼端的陰影輪廓,終究也在同時開始了前所未見的動作。
只見一道修長的黑影突然自它輪廓的邊緣破體而出,然後再是如同巨大的樹枝一般瘋狂地生長與延長,旋即就帶著周遭濃厚且潮濕的灰白霧氣,朝著霧氣之底的那道渺小人影飛速地疾馳而下。
嗖。
面對如此情形,耶塵面目一怔,雙腿下意識地想要後退逃離。
但是,冥冥之中的一股無形力量,卻是在這個瞬間死死鎖住了他的肉體,令得耶塵的身形根本就無法從原地挪動半分。
意識到自己已是無路可退,望著眼中疾速靠近的枝幹之影,耶塵又打算將血液召喚出體外,從而建立防禦姿態。
然而,他的手臂才剛剛抬起,卻又如同腿腳一樣不受耶塵控制,甚至是直接對準那道枝幹之影攤開了自己的手掌,儼然是要主動去接受它的觸碰一般。
目睹這一幕的發生,耶塵沒有辦法,只好眼睜睜望著黑影輪廓的產物飛躍高空,而後穩穩地停留在了自己的面前。
由於詭異的霧氣仍然環繞在這道枝幹之影左右,因此哪怕距離已經縮短到了一米之近,耶塵也還是無法徹底看清它的具體模樣,只能夠隔著霧氣從枝幹之影身上感受到一股朝氣蓬勃的生命氣息,使得他渾身上下的細胞再一次開始了先前的躁動與異變。
最後,在耶塵充滿血絲的眼眸注視之下,宛如巨物手指一般的枝幹之影,最終便是帶著灰濛的霧氣,輕輕地點在了他的掌心之上。
噠。
伴隨著一道觸碰之聲在紅潤皮膚上平淡無奇地生出......
枝幹之影隨即就被龐然輪廓給緩緩地收回。
然後,剛才的那一道觸碰,卻是讓耶塵明顯察覺到,自己的肉體在那個瞬間被注入了什麼東西。
「咦......?」
下個剎那,血匠獵人的面容先是凝固,再是蒼白,隨後即是陷入到瀕死一般的抽搐與猙獰之中。
這一回,發生在他肉體上的,已經不再是之前的變異那麼簡單了。
耶塵能夠清楚感覺到,存在於自己四肢百骸之間的細胞、系統、乃至器官,已是在一股未知能量的侵蝕之下,簡直就像是被岩漿一舉吞沒而盡的稻田,就這麼開始迎來了全方位的崩潰、瓦解、毀滅、消融。
而他渾身上下的體表皮膚,更是緊隨其後地開始了疾速的膨脹,整幅身軀就好像在這一刻突然變成了一個氣球,肉體的每處角落都在被這種不知名能量的作用下持續地進行著填充......往死里一般地填充!
隨後,哪怕是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耶塵一時間也仍然無法忍耐這種不可名狀的極度痛苦,旋即就忍不住發出了一陣嘶啞的叫喊。
「呃啊啊啊啊——————!」
痛苦的嗓音響徹了整片夢境,緊接著,他那道膨脹的軀體便是撲通一聲跪倒在了漆黑池水之中。
此時此刻,耶塵的肉體在物理層面上遭到了完全的「掏空」,因此無法呼吸,甚至是無法心跳。
但是,由於這裡乃是耶塵的精神世界,所以他又並不會因為肉體上的缺陷而真正意義上地死去,反倒是在生死的兩端不斷地輾轉騰挪,在陰冷的池水當中不停飽受著那種瀕死之前的恐怖痛楚。
然而......
哪怕這股詭異的痛楚深入骨髓......
哪怕發生的一切在瞬間就將耶塵折磨得不成人樣......
他那開始暴血的雙眸也未曾閉上,他那開始碎裂的牙齒也依然在緊緊咬合。
就好像......不管再落魄也好......不管再痛苦也好......
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事物,能夠讓這個男人的靈魂徹底地被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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