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燁聞言,回頭看了看身後佇立已久的薛慕.
薛慕仍是一臉溫和的樣子,他用只有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我等馬上將要離開幽州,只要暫時不提及我們的身份,其他的事情殿下想說便說。」
沈燁低聲回道:「其實,這也是我想讓你們聽到的。」
薛慕眸光一閃,微笑道:「那我洗耳恭聽。」
沈燁轉過頭來,看著台下一臉哀傷的楊瓘,像是看到了楊世的影子,沈燁目帶淚光,恨聲道:「我等十幾日前自瑤山取路,在瑤山中受了埋伏,楊世將軍和其他東宮三衛的將士為了保護我皆被殺害!幸得我跳下懸崖,才逃回一命。」
堂下陷入了騷亂,就連楊瓘身旁的白鳳瞻也是猛然抬頭,一臉震驚之色,何人竟敢冒著誅九族的風險伏殺太子殿下!
柳晚修和宋誠對視一眼,柳晚修恍然道:「所以太子殿下是孤身一人來到幽州。」隨即他心中疑惑:「我怎麼不知瑤山有路可走?」
楊瓘哽咽道:「殿下,您可知追殺你的人是何處人馬?」
沈燁低著頭,眼中露出了仇恨的目光,口中緩緩地吐出了幾個字:「北、大、營!」
「什麼?!」
「不可能!」
「林鄴怎會如此?!」
「北大營反了嗎?」
台下一片譁然,堂中所有人都發出了驚呼。
就連孟峰也是霍然看向了薛慕,他這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消息,太子自瑤山出行,被北大營狙殺,而老師等人正是北大營的人護衛而來。孟峰霎時間想起當時自己對他們訴說太子之事時,老師那篤定的話語和師弟等人不自然的神色,孟峰一瞬間都明白了,他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
薛慕看著孟峰責問之色,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
「殿下可將此事上報帝都?」方晟此時也不管太子來幽州是來針對自己這些世家的事了,畢竟,沒有任何事情比北大營謀反還嚴重,一絲寒意從方晟心底升起,北大營謀反,那九曲十三環豈不是?難道剛平靜幾年,世道又要亂了嗎?
「我還未將......」
「報!」
沈燁話未說完,堂外一個傳令兵的聲音就打斷了他。
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那兵士。
只見那兵士氣喘吁吁,神色慌張地闖了進來,喊道:「報州府大人!城外,我幽州城,已被北大營團團包圍!」
「轟!」
堂中瞬間亂作一團,先是太子出現幽州,然後是北大營謀反,接著是幽州城被圍,縱是方晟這些經歷過換代的世家老人此時也被接二連三的消息打亂了陣腳。
沈燁聽聞那兵士報告,剛要張嘴,只覺腰後硬物頂住。
薛慕湊到沈燁耳邊道:「殿下說的夠多了,可以去歇息了。」
「嗯?」
沈燁困惑地看著薛慕,而後神色大變:「你!」
薛慕見太子表情,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用意,他微笑道:「不知我這條計策可入得獨孤殿下的法眼?」
沈燁低著頭,思考著局勢,身體越來越冷,他倒吸一口涼氣:「薛參將打得一手好算盤!」
沈燁以為今日晚宴,薛慕將自己推到台面之上僅僅是為了宣告自己的下落,讓城外的府州軍隊有所忌憚,使他們不敢攻城,沒想到薛慕還有其他用意。如今自己剛在世家面前宣布北大營謀反,薛慕就將計就計,利用這條信息,直接將城外誅殺他們的軍隊變成了世家眼中的叛軍,而他們這些前朝的九曲士兵也搖身一變,變成了城內人眼中忠心為國的將士,如此一來,就算這幾天幽州被圍,幽州城內的人也會心甘情願地幫助九曲的人死守幽州。
沈燁沉聲道:「薛參將,你們難道不想離開了嗎?」
薛慕微笑道:「當然要離開,不過走之前,內耗一下你們的實力也是好的,除了我們,幽州可還是有一些兵士的,而且。」薛慕瞟了一眼堂下驚慌的眾人,「如果讓這些世家之人死在對方攻城的時候,那就更完美了。」
沈燁道:「你要給帝國軍隊和世家之間製造恩怨?要知道,事後你們的計謀必會被揭穿,世家大族也不是傻子,他們的仇恨介時都會轉到你們頭上。」
「那又如何?只要人是死在攻城將士的手中,我就不信,這些世家人對帝國的這些軍隊將士沒有絲毫怨言。」
沈燁心中一寒,薛慕種下的是一顆種子,一顆讓世家和帝國軍隊產生間隙的仇恨種子。
沈燁心裡苦不堪言,自己只是將自己心中的懷疑說出,沒成想讓薛慕鑽了空子,設下了此計,如今想必幽州封城也理所應當了吧。
果然,沈燁念頭剛落,孟峰已經開始調兵遣將了。
「諸位請安靜!」孟峰喊道。
孟峰走到沈燁身前,擋著沈燁的視線,對著台下肅容道:「如今情勢危急,我等不能讓太子殿下身處險境,趙執安,喬崢!」
「末將在!」趙參將二人在堂外等候多時,聽見呼喚,二人衣著鎧甲,並肩而入。
孟峰道:「執安你速調城防軍和高博所部關閉幽州所有城門,嚴加死守。」
「大人!」
方晟打斷道:「據老夫所知,城中那高博所部也是北大營中人。」
「無妨。」
孟峰迴道:「方老有所不知,太子殿下這段時間一直處在高博所部的保護之中,如果高博的人要謀反,太子殿下早就身首異處了。」
方晟點了點頭,心道:「原來太子殿下一直和幽州眾人呆在一起,如此說來,是我多慮了。」
沈燁不禁暗暗叫苦,孟州府和薛參將這是要製造一開始自己就和幽州眾官在一起的假象,如此一來,幽州方面就可以假傳自己的意思,得到世家的幫助。沈燁越想越急,可他被孟峰擋住,想給宋誠等人使眼色都不成。
他咬了咬牙,剛要冒險張嘴警示眾人,腰間就是一痛。
薛慕的目的完成後,就一直在觀察沈燁的神態,此時見沈燁呼吸逐漸急促,知道太子要發聲,薛慕立刻將腰刀的刀柄向前狠狠一頂,輕聲道:「太子殿下最好不要試探我的底線,我不是孟峰師兄,我對殺太子的事還是很感興趣的。」
沈燁呼吸一窒,僵硬的身體漸漸軟了下來,薛慕冷笑一聲,將刀柄收回。
「喬崢!」
「在!」
「著你調一部分軍士,嚴查城內各處,務必不讓北大營的細作混入城中。」
「得令!」
趙參將和喬崢下去後,孟峰對台下諸世家道:「諸位,如今軍情急迫,我會派人趕往臨近各州以及將軍府求援,為防止細作得知我城內情報,請諸世家暫時斷絕和城外人的消息往來。」
堂下眾人互相望了望,齊聲道:「謹聽州府大人之令!」
「大人,從內城北倉運過來的東西已經到了。」
眾人看著那兵士身後,原來是從庫房裡調出用來擋雨的油衣,油鞋,蓑衣和斗笠。
孟峰道:「請諸位速回,我等要與太子殿下商討守城退敵之策。」
白鳳瞻跟著世家眾人拿著雨具灰溜溜地離開,只有圍在跪倒在地的楊瓘的楊家眾人和百家幾人尚未離去。
孟峰看著跪倒在地的楊瓘,心中嘆了口氣,他理解楊瓘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心情,他走下台去,將楊瓘扶起勸道:「家主節哀,我知家主有很多話想問獨孤殿下,但現在軍情緊急,太子殿下實在無暇顧及此事,待此間事畢,家主再去詢問殿下不遲。」
楊瓘老淚縱橫,仰天哀嘆一聲,起身對著沈燁道:「殿下,我等告退。」楊瓘習慣性地抬頭一瞥,這一瞥間,心頭卻是一跳,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低頭帶著楊家眾人離開了城主府。
台上,薛慕抽出了刀柄,對著沈燁寒聲道:「你剛剛在做什麼?!」
沈燁拿開擋住自己眼睛的皂紗花金,無奈道:「我說,我這頭巾綁得緊了,拿下來也不成嗎?」
薛慕哼道:「你不要想著給那百子桓打手勢。」薛慕見百子桓一直圍在醉倒的百世驤身邊,並沒有注意沈燁,也就沒再言語。他將沈燁交給了孟峰:「師兄帶著太子去堂後,勿讓他與百子桓打照面。」
孟峰道:「你要做什麼?」
薛慕嘴角翹起:「當然是會會我的老朋友。」薛慕徑直向醉倒的百世驤走去。
沈燁擔心地看著那邊,孟峰道:「殿下請跟我來。」
沈燁跟著孟峰來到堂後,這裡有著一個小隔間,隔間中央有一個床榻,是孟峰身體不適時來休息的地方。
沈燁一屁股坐在榻上,看著孟峰道:「州府大人真是好演技。」
孟峰疑惑道:「殿下何出此言?」
沈燁哼道:「好一個愛民如子的州府大人,竟然為了九曲叛逆,將一整座幽州城百姓的性命與其綁在了一起!」
孟峰皺著眉頭道:「原來殿下說的是這事,我也是當時才知道師弟打的這個算盤。」
沈燁嘴角一撇,分明是不信。
孟峰解釋道:「如果殿下覺得我出賣了城中百姓,我認,但與此同時,我的目的也達到了。」
「嗯?」
孟峰道:「師弟此計雖然會死很多幽州百姓,但這世家子弟也不可能會獨善其身。」
沈燁心中一寒,他看著孟峰一臉坦然的樣子,不由得身體有些發冷,他突然覺得孟峰好像已經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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