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舲萬里,笑當年底事,中分南北。須信平生無夢到,卻向而今遊歷。老柳官河,斜陽古道,風定波猶直。野人驚問,泛槎何處狂客?
迎面落葉蕭蕭,水流沙共遠,都無行跡。衰草淒迷秋更綠,唯有閒鷗獨立。浪挾天浮,山邀雲去,銀浦橫空碧。扣舷歌斷,海蟾飛上孤白。(張炎,壺中天,以為首卷題記)
宣州境內,十幾個騎兵在瑤山的山路上快速地行進,他們在一處密林前停了下來,為首的校尉皺著眉頭警惕地觀察著前方,他對著身後手下吩咐:「你們兩個去中軍通知太子,前方路遇密林,求太子多派些人過來。」
二人離去後,校尉帶著剩餘幾人沿著林中大路向裡面行進,此刻密林里萬籟俱寂,竟連那蟲鳴鳥叫之聲都消失不見,幾人正覺古怪,卻不知不遠處的樹後,一雙雙眼睛正在那裡注視著自己等人。
前方樹林深處,密密麻麻地排滿了黑衣黑甲的騎兵,騎兵身下戰馬的馬嘴皆用籠套束縛了起來,以防止戰馬發出嘶鳴之聲。
騎兵前方,陳列了大量的床弩,每個弩架旁都站著四名弩手,一個臉帶半面甲的將軍站在林路的正中央處,默默注視著前方,這時林中竄出一人跑上前,激動道:「大人,太子的斥候已進入山林。」
臉帶半面甲的人眼中光芒閃爍,鎮定道:「暫且不要驚動他們,放他們深入。」
那人緊張道:「遵命!」
過了一會兒,只聽林中「嗖嗖」和幾道悶哼聲相繼響起,樹林又恢復了寧靜,臉帶半面甲的人嘴角微微勾起,他騎上了身邊的戰馬,料想太子的東宮三衛大部隊即將進入密林,沉聲道:「所有弩手上弦準備!」
瑤山山路上,東宮三衛的隊伍緩緩行進著,隊伍中央一個眉目俊朗的年輕男子騎在戰馬之上,望著右手方的山脈,感受著山林里的美好精緻,不禁心悅起來:「若非這幽州文會,不知我還要多久才能見到如此風光。」
身旁一年輕將領聞言笑道:「莫說太子殿下,就連卑職也是頭一次來到瑤山,怪不得當年百里部族會選擇定居於此。」
這年輕將軍乃是統領東宮三衛的中郎將楊世,而他所護衛的那個相貌不凡的年輕人正是當今太子獨孤雲。
二人正說著,前方馳來兩騎,兩個騎兵翻身下馬來到近前,下跪道:「啟稟太子殿下和楊將軍,隊伍即將在前方一里處進入密林,都尉大人請求多派些人探路。」
獨孤雲看了看身旁的楊世,年輕將軍皺著眉頭,打開腰間地圖,環視著四周,確定了自己等人的位置,眉頭舒展:「將留守本陣的斥候都派出去,如遇山賊及時發放警報。」
楊世對太子道:「殿下,穿過前方密林,我們不出半日就能出山進入幽州地界。」
獨孤雲想到自己即將能在幽州文會上大展拳腳,不禁欣然點頭。
密林處,隨後趕來的斥候們緩步向著前方移動,突然一陣陰風拂過,一股血腥的味道撲面而來,斥候們身下的戰馬開始不安,眾人警惕了起來,這時隊伍最前方的兵士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響,抬眼向前方看去,一瞬間他的瞳孔驟然放大,他張大了嘴巴,還未來得及發出聲音,只聽「嗡」的一聲巨響,他的胸膛就被飛來的弩箭貫穿,整個人被釘在了身後的樹幹之上。
「有埋伏!」
身後幾人見狀掉頭就向回跑去,伴隨著遠處傳來的嗡嗡巨響,呼喊之聲隨即變成了慘叫,緊接著,弩箭如雨點般從前方傾瀉過來,慘叫聲接二連三地響起。低沉的嗡嗡聲迴蕩在山林之中,那些如椽大小般的弩箭仿佛死神的鐮刀,盡情著收割著斥候們的生命。
太子的東宮三衛此時剛好走到密林前,聽著前方的異動和斥候的警報聲,中軍士兵立刻形成了一個圓形防禦圈,將太子守在中央,楊世對著前方吼道:「前方出了什麼事,速速來報!」
這時一個渾身浴血的兵士從前方樹林裡衝出,嘶啞地喊道:「床弩!是床弩」話剛說完,後面飛來的一支弩箭正中他的腰間,直接將其轟成了兩段。
看著被床弩的衝擊力轟成兩截的斥候,中軍士兵都面露驚恐之色,太子和楊世也是驚惶失措,床弩是帝國軍中配置的攻城弩,其可怕的衝擊力和毀滅力根本不是自己一眾騎兵所能抗衡的。
「快撤!掩護太子殿下撤退!」太子身邊的楊世反應極快,第一時間下達了撤退的命令,誰知異變再生,地面上發生了劇烈的震動,密林深處傳來了戰馬奔襲之聲,一群黑衣黑甲的騎兵如死神一般,急速衝出了樹林。
巨大的衝擊力一瞬間就將太子一方的布防衝散,「擋住!」眼見敵眾我寡,楊世手持長矛撥開飛向太子的一支短箭,高聲呼喊。
幸好山路崎嶇狹窄,從山林里飛馳出來的騎兵無法一直加速衝鋒,不一會兒便被東宮三衛的將士攔住,雙方人馬進行了激烈的混戰。太子親衛的拼死抵抗,替幾人贏得了逃跑的時間,楊世一邊掩護著太子向後方移動,一邊對著後軍吼道:「往前擋住!掩護太子殿下撤退!」
楊世看到身邊穿著鮮艷的太子,心知不妥,對著緊跟著太子的僕人喝道:「速將衣物脫於殿下!」
獨孤雲會意,將僕人遞過的青衣急急穿上,掩蓋住了明黃色的長袍。楊世聽著身後手下的廝殺和慘叫之聲,他顧不得心痛,這時候太子的安全顯然是放到第一位的。
「啊!」這時太子聲旁的僕人發出一聲尖叫,獨孤雲和楊世順著他的目光向前方看去,只見遠方,他們的來路處火光陣陣,濃煙直衝雲霄,對方竟然放火阻斷了自己一行人的來路!
前路被斷,後路追兵,幾人盡皆驚慌起來,楊世聽著後方廝殺聲離自己越來越近,情知敵人即將衝殺過來。
楊世縱目四周,左方古翠參天,是一片小型的山林。他咬了咬牙,急急地翻身下馬,並將太子也從馬上扯下,楊世將兩匹戰馬交給左右之人,對著他們道:「你們繼續沿路向前跑!聲勢越大越好,掩護我與太子鑽進山林。」
身邊將士面帶死志,知道自己等人被當作了誘餌,但此刻情況危急,容不得他們猶豫,他們哀聲對著獨孤雲道:「太子若無恙出山,請為我等報仇!」
這些人趕著身邊嚇得發抖的太子僕人,齊聲大吼著:「保護太子!」便沿著來路向著濃煙處衝去。
楊世眼含淚水地看著幾位同僚離去,便和太子瘋狂地向著左側山林深處狂奔起來,幾息之間,二人就聽到了身後的刀劍相交之聲,知道剛與自己分離的那些將士已被追上,二人不禁心顫,對方竟來得如此之快!
獨孤雲跑了一會兒,沒了力氣,他回頭一瞥,看到自己後方,全是追來的人影,不禁心生絕望。
楊世見太子停下,連忙扯開自己衣甲,將太子背了起來,帶著太子繼續在山林中慌不擇路地奔跑。
眼見身後的追兵愈來愈多,獨孤雲心中恐慌:「是誰?是誰泄露了自己等人的行蹤?是誰要置自己於死地?」
二人跑出了山林,來到了一個高坡上,看著坡下峭壁,和山澗中的流水,楊世也絕望了,自己竟背著太子殿下跑到了山崖絕路,太子殿下性命休矣!
追兵們也察覺到了前方無路,便在不遠處停了下來,等待著自己的人匯合。
楊世看著坡下的懸崖,沙啞著發乾的嗓子道:「殿下,現在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死路,我們和對面拼了,另一條是殿下您從這裡跳下去。」
獨孤雲走到崖前,看著崖中峭壁,不禁雙腿發軟,他怒道:「你瘋了!這麼陡峭的石壁,我跳下去還有活下去的可能?」
年輕的將軍吐了口血沫子,慘然道:「跳下去尚有活下去的希望。」
獨孤雲這才發現楊世的身上全是傷口,他心中一慟,又一次走到了懸崖邊,只看了一眼又雙腿發軟地退了回來,顫聲道:「不可能的,這麼高,我不可能活下去的。」
年輕將軍不再言語,看著前方越來越多的士兵逼近自己二人,楊世帶著一絲僥倖心理,對著遠處兵士吼道:「你們可知你們眼前之人是誰?」
他用手指著獨孤雲道:「這是當今帝國太子,獨孤雲殿下!你等現在若迷途知返,還可饒恕!否則若事情被朝廷知曉,你等必被夷滅九族,死無葬身之地!」
那些兵士聽聞此話,臉上毫無波動,步履堅定地緩緩上前。
楊世心中苦笑一聲:「是了,對方既然知道太子的行蹤,並且連攻城用的床弩都帶到了這裡,必然是下了決心,豈是自己一言兩語所能動搖的。」年輕將軍情知自己二人已無生還可能,放棄了僅存的幻想,抄起了腰間已砍鈍的長刀,打算殊死一搏。
此時對面的人群之中,分出了一條道路,一個臉帶著半面甲的騎兵駕馬緩緩走了過來,似乎是那些人的頭領,楊世擦了擦眼旁的血水,仔細地盯著那人,想瞧出那人身份。
那騎兵像是知道年輕將軍所想,出言笑道:「楊將軍不必看我,你我素不相識,就算我把這面甲撤去,你也不識我身份。」
獨孤雲一直在楊世身後觀察著周圍士兵的衣甲,他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怒聲道:「你們是北大營的人?!」
那騎兵笑道:「太子殿下才發現嗎?」而後他冷冷道:「我等替北大營幾萬亡魂向獨孤殿下問好!」
獨孤雲聽著此人話中的怨氣,顫聲道:「北大營與我有何仇怨?」
騎兵淡淡道:「北大營與殿下無怨,卻是和獨孤家有仇。」
楊世聽聞太子之話心中駭然,見對面的騎兵居然自己承認了身份,楊世不可置信地道:「北大營這是要參與謀反嗎?」
那騎兵冷哼道:「我等本就不承認自己是獨孤逆賊的子民,何來謀反一說!」
獨孤雲道:「但現在北大營就隸屬於我獨孤皇朝,你們今日在瑤山設伏殺我,倘若消息泄露,皆是死罪。」獨孤雲環視了下周圍的士兵,對著
那騎兵朗聲道:「為了保密,你的這些手下將來都會被你處死,對嗎?」
此話一出,立刻引起了騷亂,這些士兵不安地看向了那帶著面甲的騎兵。
啪!啪!啪!那騎兵鼓了鼓掌,贊道:「太子殿下機智過人,不愧為獨孤之姓,在這種時候都不忘離間我等。」
話音未落,一人從樹林深處跑出,對著那騎兵大聲道:「啟稟大人,最後逃走的幾人也已被斬殺,幾人之中並未發現太子。」
獨孤雲聽聞心中一慘,旋而嘲諷道:「敢殺得太子的人,居然還如此膽小謹慎。」
那騎兵擺了擺手,讓手下退去,看著身著青色布衣的獨孤雲笑道:「誰知您是真的太子還是太子殿下動用的替身,畢竟我等出去後還要乖乖地做好帝國士兵,可不能放任真的太子逃走。」
他邊揮手邊寒聲道:「殿下以為我為何要在這和你廢話,就是為了確定你的身份!動手!」身旁士兵一擁而上。
楊世撐著力竭的身體,對著獨孤雲急道:「殿下,我去擒拿那叛逆,如若成功,我等或許可活,如若失敗,請殿下速速跳崖!」
說罷,楊世手持長刀怒吼一聲,接連砍翻靠近的幾人後,直奔那騎兵而去。
那馬上騎兵冷笑一聲,策馬衝去,待楊世殺到近前,手中長刀借著馬勢掄圓向下一劈,楊世已是強駑之末,匆忙提刀來擋,巨力之下,楊世虎口一震,長刀脫離出手。
楊世坐在地上無力地看著繼續揮向自己的長刀,絕望地嘶吼道:「走!走啊!」
獨孤雲眼睜睜看著楊世被那騎兵橫腰砍成兩半,心中悲痛萬分,轉身便向著山崖跳去。
「大人!屬下們仔細檢查過了,東宮三衛已無活口!」
臉帶半面甲的騎兵站在懸崖邊,靜靜地看著腳下,視野之內並無獨孤雲的蹤跡,料想太子必已粉身碎骨。片刻後,他轉身吩咐道:「將東宮三衛的屍首和床弩堆於一處,全部焚燒。」
而後他又不放心道:「把這周圍的樹林也全都燒掉。」
獨孤雲懸在峭壁的枝蔓旁,他的頭部受到了重創,他忍著劇痛和僅存的意識,沿著峭壁的藤曼緩緩下降,在幾處凸起山岩的幫助下,獨孤雲卸去了下墜的力道,最終艱難地來到了懸崖下方。
他看著上方焚燒起來的樹林和滾滾黑煙,想著死去的親衛,恨聲道:「今日我若能活著出去,他日必會讓汝等付出代價!以祭我東宮三衛將士的在天之靈!」
獨孤雲捂著劇痛的額頭,沿著懸崖下的山澗邊緩慢地行走,血水不斷地從額頭處滴落,不一會兒,他的視線就模糊了起來,他趴在河邊石壁上虛弱的喘息著,朦朧之間,身旁迎來兩人,獨孤雲想要抬手呼救,卻因傷勢過重、流血過多,意識逐漸模糊,直接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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