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林皇報仇?」
沈燁怔了怔,而後道:「你們不是反林聯盟嗎?」
說書先生一臉哀色:「我們反的是宦官當政的林氏皇朝,帝師和小林皇剷除了宦官集團後,天下諸州百廢待興,我們彼時已經決定歸順,重築戰後的家園,孰料那獨孤離狼子野心,依舊打著『靖難』的旗號,兵指帝都,逼得小林皇自焚而死。」
仿佛是親眼看到了小皇帝被火焚燒,說書先生露出一絲不忍之色,恨聲道:「我等與獨孤氏勢不兩立!」
「勢不兩立!」眾人附和道。
沈燁縮了縮脖子。
說書先生平復了下心情,說起了方才的話題:「沈家公子,現在請你告訴我那獨孤太子的下落。」
「這......」
那遊方道人不悅道:「沈公子還在猶豫什麼,難道不想說?我等可是冒著被殺頭的風險才把你救出來的。」
沈燁試探道:「你們怎麼知道我知曉太子的下落?」
「廢話,這是我們和唐小姐和楊家主的約定!」有人不耐煩喊道。
「太子......」沈燁吃吃道。
眾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沈燁,沈燁靈機一動:「太子在......」
「嘭!」
廠房大門發出一陣巨響。
「什麼人?」
眾人齊齊一驚,轉頭看去。
「不好了!官兵來了!」有人喊道。
「官兵?」
「是不是看錯了?」
「官兵怎麼能查到這裡?難道?」
「有叛徒!有人泄密!」
眾人紛紛拔出手中兵刃,相互對峙,整個廠庫亂作一團,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裡都充滿著警惕之色。
「不要慌!」
聽見說書先生的聲音,四周逐漸安靜下來,只聽得大門處越來越急促的砸門聲。
說書先生沉聲道:「大家不要自亂陣腳,可能只是官兵例行巡查,單門主,為防萬一,你帶著沈公子和大部隊從地道先走。」
「好!你多加小心。」遊方道人絲毫不猶豫,拉起沈燁就向角落處走去。
「其餘的人收起兵刃,熄滅火把,大家看我眼色行事。」
祥瑞布莊廠房外已是亮如白晝,數百名官兵舉著火把將布莊團團包圍。
「大人你看。」
孟峰看著布莊內的燈火被熄滅,冷冷道:「繼續砸!」
「不要砸了!快停手!門外是何人?」鐵門處傳來喊聲。
孟峰對身旁兵士使了使眼色,兵士對裡面喊道:「我等是幽州巡邏士兵,你們布莊為何這麼晚還亮著燈火,不怕失火嗎?」
門內幾人鬆了口氣,幾人轉向說書先生道:「門主,是夜巡的兵士,我們要開門嗎?」
說書先生思忖片刻,咬了咬牙道:「叫兄弟們藏好,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聲。」
孟峰等了半天也不見門內動靜,剛要揮手下令強攻。
「茲拉茲拉。」
一陣讓人不舒服的聲音響起,鐵門緩緩拉開。
說書先生眼皮直跳,不知為何,他覺得這開門的聲音像是來自地獄的喪鐘。
大門完全敞開,看著官兵們的陣勢,反獨孤聯盟的人心裡都有些驚慌。
「這麼晚了,不知各位官爺所為何事啊。」說書先生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上前走去。
「進去搜!」孟峰面無表情道。
「喏!」眾官兵一擁而入。
「唉,唉,這,這是怎麼了?」說書先生一臉錯愕,看著孟峰。
孟峰眯著眼睛,盯著他問道:「你和布莊的郭員外是什麼關係?」
「郭員外?」
說書先生心中冷笑,反獨孤聯盟的眾人相聚於此,怎麼可能不打探清楚這裡的底細,這祥瑞布莊從來就沒有什麼郭員外,眼前這位官爺明顯是在試探自己。
「郭員外?大人莫是記錯了,這布莊是我家老爺的啊。」說書先生一臉疑惑道。
「你家老爺是?」
「我家老爺是城北的趙襄趙員外。」
孟峰背後緊握的拳頭緩緩張開,身邊親衛鬆了口氣,跟著其他官兵走了進去。
孟峰道:「城中昨日下達的禁令,宵禁時間任何人不得操業,你家老爺難道沒有收到嗎?」
說書先生謙卑地低下了頭,解釋道:「好叫官老爺得知,最近城外不太平,我家布莊又從官府那裡接了批大單子,我家老爺想著軍情緊急,儘量加快速度,才叫我們偷偷加工。」
「你家老爺有心了。」孟峰微笑道,內心卻是疑惑:「自己莫非猜錯了,是柳家那裡出了問題?」
「大人。」
一個士兵從裡面跑了出來,低聲道:「州府大人,裡面有情況。」
「州府大人?!他是孟峰!難道事情真的暴露了?」說書先生心裡一驚,身體有些顫抖。
孟峰乜了一眼說書先生,道:「庫房中有人來過?」
「呃,今天來了很多人,主要是從幽州內城運送過來幾車布料。」
「走,進去看看。」
說書先生跟著孟峰走進了廠倉中,看見廠倉最中央那輛布車時,不禁暗道一聲糟糕,時間太過倉促,自己一方竟將這最要命的證據留在了現場,他袖中匕首緊握。
孟峰走到車旁,看著車上堆積如山的布緞中央露出了一個洞,裡面剛才可以藏身一個人的樣子,孟峰冷笑一聲,問道:「這是?」
說書先生緊忙解釋道:「大人,我們這些布莊的工人卸貨時有個習慣,都喜歡從中間開始,看看裡面是否少貨,這樣可以防止對方偷工減料。」
「好說辭。」孟峰拍了拍手。
「什麼意思。」說書先生咽了咽口水,冷汗直流。
孟峰緩緩道:「交出太子,我饒你不死。」
「什麼?」說書先生一呆,正在蓄力的身子力道一泄。
鏘!
身邊官兵拔出長刀,架到了說書先生的肩膀上,喝道:「把太子交出來!」
說書先生錯失了先機,心中暗罵一聲,不過看這情況,好像孟州府是誤會了,他顫聲道:「官老爺,我根本沒見過什麼太子啊。」
孟峰走上前,湊到說書先生耳邊道:「我知道內城營帳里的人是你們救的,我沒有多少耐心,不把太子交出來,我讓你們都死在這裡。」
說書先生瞳孔微縮,孟峰話音剛落,說書先生陡然發難,身體向前一傾,撲在孟峰懷中,同時避開了肩上長刀,他左手抓住孟峰手臂,右手緊握匕首,向著孟峰面門扎去。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快到周圍的幽州官兵壓根沒反應過來。
眼看匕首扎來,孟峰卻是絲毫不慌,他借著說書先生衝撞之力仰面便倒,同時右腿微曲,用膝蓋將說書先生頂了個翻滾。
嘶啦一聲,大力之下,孟峰右臂的衣料被扯下來一大塊。
「保護大人,捉拿刺客!」
官兵們呼喊的同時,庫房裡的夥計和隱藏在暗處的江湖人士紛紛現身,眾人殺作一團。
「孟州府不愧是軍營出身,好身手!」說書先生一擊不中,又撲了過來。
「我要活的。」
孟峰一個退後,身邊親兵迎了上去。
說書先生面對多人來攻,絲毫不慌,他抓住了對方要活捉他的心理,對那些致命的刀光絲毫不管,果然,為了避免傷及其性命,官兵們雖是人多,反而有些招架不住。
說書先生先是踢倒一人,然後一個假動作,身體向後一退,支撐腿膝微曲,另一隻腳向後勾起,整個人重心下移,扶地一掃,又掃到兩人,接著說書先生順勢向前猛突,肩膀撞在了一個兵士的小腹上,讓其直接吐出了膽汁,此時兩名兵士從左右兩側襲來,說書先生見狀,怒喝一聲,橫腰抱起那吐膽汁的兵士,將其當作了肉盾掄了出去。
一瞬之間,說書先生擊倒了五人,殺出了包圍圈。
「好一個西戎搏術!」
說書先生從大門飛速跑出,聽著身後孟峰的話語,呼吸頓時有些紊亂,他心中驚道:「孟峰識我身份?!」
他這一慌間,便露出了破綻,早已在門外蓄勢待發的喬崢大吼一聲,一桿長槍從暗處刺出。
說書先生本就心神不寧,被這一吼嚇得肝膽俱裂,毫無防備之下被喬崢一槍捅穿。
倉內也很快結束了戰鬥,除了一開始被突然出現的江湖人士偷襲身死的幾位官兵外,陣亡的都是反獨孤聯盟的人。
孟峰走到倒在地上的說書先生身邊,蹲了下去,皺眉問道:「太子在哪裡?」
「哈哈哈哈。」
說書先生笑中噴血,他忍著痛楚,斷斷續續道:「我都說了,我根本不認識什麼太子。」
「你們從內城救了人出來。」
「不錯。」
說書先生喘息道:「我們只是救了一個沈家的世家公子,州府大人,你是不是,是不是很失望?」
說書先生艱難地抬眼,想看看孟峰失望的表情,誰知看到的卻是孟峰的一臉嘲諷之色。
「州府大人,小將軍,我們在一個架子下面發現一個地道。」
喬崢聞言道:「大人,我帶人去追!」
孟峰點了點頭,看見大隊人馬離去,他轉頭用手握住貫穿說書先生身體的那桿槍柄,緩緩道:「你對自己的搏術很不自信,否則當時你不該逃跑,而是奔著我來。」
說書先生呆呆地看著夜空,沒有言語。
「我不知道你和西戎那邊的關係,但對方肯教你這些,想來你身上有西戎的血脈。」
說書先生努力地喘息著,卻說不來一句話。
「幽州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連西戎的人都參與了進來。」
孟峰神色不知為何有些哀傷,喃喃道:「我想讓老師活著,想讓太子活著,想自己活著,但為什麼連你們這些與此事毫不相干的人都要來阻止我?」
孟峰長嘆一口氣,眼神逐漸冷漠,他看著有出氣沒進氣的說書先生道:「我不知道你是否知曉那營帳中的沈家公子就是獨孤太子,如果你知曉,那我佩服你,你用生命證明了你對獨孤家的忠誠,我不如你,一路走好!」
孟峰用力抓著槍柄站了起來。
那說書先生雙目睜圓,已經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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