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宴席,會場無比的熱鬧,正廳之中眾才子精彩的詩作不斷的湧現,角逐空前的激烈。
不僅才子們緊張,大人們也十分的緊張,要知道眼前這個場合,眾大人表面上都看似不經意,其實大家心中都十分在意呢!
畢竟童子試各縣都非常重視,明年童子試的成績甚至能夠決定最後政績考評的高低,在這等重要的事情上,大家誰願意輸這一口氣?
大戰在即,士氣第一,今天這就是一個鼓舞士氣的好時機,同時也是一次打探對手虛實的好機會。
這一次張承西為了顯本事,將新河縣的頂尖學生都請了過來,目的就是要給其他兩縣一個下馬威,他新官上任把這一把火給燒旺起來。
宋瑾和馬學望都是老江湖,他們見到眼前這架勢,自然也沒有退縮的道理。而且,他們對新河縣的事情瞭若指掌,尤其是陸錚的事情,他們已經知道此子時文很弱,今天他們便故意揪住這一點,處處給張承西和聶永兩人難堪。
然而,讓他們沒有料到的是,除了陸錚之外,新河縣眾學生的詩才竟然都不弱,尤其是田澤朋,今天大出風頭,不僅才思敏捷,而且作的詩質量上乘,一時竟然把端木秋和司馬逸等一眾才子都比了下去。
這一下,整個正廳和偏廳都熱鬧起來了,田澤朋剛剛和張寶儀訂了婚約,現在他算是張家的半個兒子,而這一次張承西擬定的縣試案首人選也是他,今天他又在眾位大人面前露了臉,張家人哪裡能不高興?
尤其是女眷這邊,姑娘們都非常的興奮,張惜君和張柔雲拍手叫好,張寶儀則是滿臉通紅,內心卻喜滋滋的。
「我聽聞寶儀已經有了婚約,想來這位田才子便是寶儀的如意郎君了。」端木婉容忽然開口道。
張寶儀愣了一下,臉更紅,不說話,張惜君道:「端木姑娘說得不錯,田表哥便是我們未來的姐夫,今天詩會案首非他莫屬了!」
今天偏廳因為端木婉容的存在,所有姑娘的風頭都被她搶了,大家心中都有些不快呢!
這個時候新河縣的才子們占據了上風,在心理上張家的幾個姑娘們都占據了優勢,張惜君便第一個站出來狠狠的嗆端木婉容。
端木婉容並不生氣,她微微含笑,她的丫頭彩雲卻沒有那麼好的脾氣,冷冷的道:「這田表哥的才學也不過如此,真要是我家姑娘出手,只怕他吃不了兜著走!」
一如既往,彩雲的聲音依舊壓得很低,可是偏偏張寶儀等人都能聽見,張寶儀眉頭一皺,實在忍不住了,道:
「端木姑娘,寶儀早就聽聞你才學很高,今天恰好有這個機會,小妹想和你切磋一二,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端木婉容輕笑一聲,道:「寶儀太客氣了,我哪裡有什麼才學?不過外面有些人喜歡嚼舌根子胡亂吹捧而已,比之寶儀肯定不如。」
端木婉容推辭,張惜君和張柔雲只以為她膽怯了,又想著今天張家這麼多女眷,還有司馬家也有女眷在此,張家以前還專門組織過芭蕉詩社,說到作詩,大家都不在話下,比之一般的才子也不遑多讓呢!
所以張惜君和張柔雲立刻站出來攛掇,最後端木婉容嘆口氣道:「既然寶儀這麼堅持,我便拋磚引玉先作一首,彩雲,你過來……」
她對彩雲招招手,彩雲附耳過來,端木婉容在她耳邊耳語幾句,彩雲臉上立刻便浮現出欣喜之色,立刻快速掀起側廳的帘子,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張寶儀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端木婉容這是唱的哪一出,而此時正廳這邊,剛剛田澤朋又作了一首詩,風頭正勁,眼看端木秋和司馬逸等人就要落敗了。
恰在這時候,一個端木家的丫頭湊到了端木秋的耳邊說了幾句話,端木秋愣了一下,立刻一拍手,站起身來道:「好啊,田兄這首詩極佳,我這裡也妙手偶得幾句,還請田兄給予雅正……」
這一次的題目已經到了詠梅,端木秋這首詩的確了得,一開頭便是兩句:「數萼初含雪,孤標畫本難」這兩句一出,全場雅雀無聲,所有人齊齊愣住。
然後,司馬家和端木家的家主端木賜和司馬家家主司馬如兩人幾乎同時站起身來,齊聲贊道:「好!」
接著,馬學望和宋瑾也立刻稱讚,端木秋這兩句語出驚人,可以說是超越田澤朋很多,端木秋將這一首詩詠完,全場轟動。
剛剛還得意洋洋的張承西整個人都傻了,他平常喜歡舞文弄墨,雖然沒有得到功名,可是在詩詞上的造詣當真不可小覷。
端木秋剛才這首詩明顯要高過田澤鵬和張浩然等人很多,而且是五言絕句,韻律也非常的標準,這一局,端木秋就這樣扭轉了乾坤?
「不過就一首詩而已,後面還有題目!」張承西心中暗道,一念及此,他迅速鎮定了下來,臉上不露絲毫異常之色。
然而,後面的事情很快就讓他的這個念頭變得蒼白了,接下來宋瑾,馬學望甚至聶永輪流出題,端木秋忽然之間如有神助一般,不僅才思極其的敏捷,而且其詩作竟然首首都是佳作。
這一下,張家之前的優勢全部化為了虛無,田澤朋和張浩然等完全跟不上他的節奏,形勢迅速急轉直下。
剛剛還興高采烈的張家眾人,現在一個個走向了另外的極端,一個個情緒都變得無比的低落。
張承西的臉色變得非常的難看,眼前的局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完全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端木秋先前還很木訥,現在忽然之間就變得如此銳利,莫非真是有神助不成?
「不對,端木秋身邊的丫頭有問題!」張承西心中忽然一動,他發現端木秋旁邊總有一個丫頭來回穿梭,這丫頭一會兒離開正廳,一會兒又悄然進來。
每一次這丫頭進來,端木秋就必然能出佳作,這說明什麼?這說明端木秋竟然在作弊?
一念及此,他勃然大怒,當即站起身來便要說話,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崔大咳嗽了一聲,道:「二老爺,還要慎言啊!」
「嗯?」張承西側臉斜睨著崔大,道:「崔管家,你是想說什麼?」
崔大悄然湊到張承西耳邊,壓低聲音道:「端木家有女子,女子勝於男啊!」
「啊?」張承西倏然一驚,旋即明白了崔大的意思,一時心中大亂,他慶幸剛才自己沒有莽撞,要不然一語道破了這件事,豈不是要讓世人知道今天堂堂三縣的才子,竟然被一個女子給壓下去了,這件事倘若傳出去,大家的顏面何存?
可是,這事兒不說破,眼前這局面新河縣的眾多學生已經無力支撐,今天的比試,新河縣落敗幾乎成定局了。
此時此刻,張承西已經沒有了主意,他扭頭看向聶永,聶永的臉色也十分的難看,他快步湊到聶永身邊,道:「大人,這件事該如何是好?」
聶永眉頭一皺,還沒說話,一直沒說話的吳輔吳大人卻站起身來道:
「好啊,端木家的小子竟然學會作弊了,端木秋,這些詩作真的是你所作麼?倘若真是你所作,你讓身邊的丫頭站過我這邊,我再給你出幾個題目,你給我作幾首詩出來?」
吳輔一直不起眼,因為他不是今天的主角,甚至連配角都算不上,現在新河縣衙門主官是知縣聶永,聶永之下便是吳輔和張承西兩個縣丞。
今天的宴會是張承西入仕擺宴,張承西是絕對的主角,完全沒有吳輔的什麼事兒,可是吳輔偏偏就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聽他的語氣,真是義正言辭,顯然他是要揪出端木秋來,還新河縣才子們一個公道。
只是他這一叫,張承西瞬間驚出一聲冷汗,他忙道:「吳大人,你且慢,我和聶大人正在商議……」
「張大人你休得多說,我知道你今天是主人,礙於面子不願意主持這個正義,這事兒便讓我來辦!端木秋,你老實交代,這件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倘若你有半句虛言,休怪本官對你不客氣!」吳輔打斷了張承西的話,神色肅然,繼續向端木秋發難。
張承西心中瞬間變得拔涼拔涼,剛才他和吳輔對視,他很清晰的看到了對方眼神之中泛起了那一絲冷意,當即他就明白,今天完蛋了。
事情真想究竟如何,吳輔心裡跟明鏡似的,他這麼做目的就是要拆他張承西的台呢,張承西今天想著顯本事露臉,吳輔就偏要讓他露屁股,誰讓他們是同住一個衙門,彼此存在激烈的競爭呢?
官場之上,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是人之常情,吳輔看上去平平凡凡,普普通通,他以舉人身份入仕,能夠在新河縣待三年,能夠讓聶永對他都忌憚三分,這樣的人又哪裡是易於之輩?
關鍵時候,吳輔毫不猶豫的從背後給了張承西一刀,今天這個局面真要壞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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