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臨,整個廣州城依舊籠罩在喜氣洋洋的氣氛之下。
各處的牌坊、花樓在那些搭棚師傅的精心妝點之下,紛紛點起了燈火,將街道巷陌照得如同白晝一般。如果不是時令特點,幾乎會讓人誤認為是在元宵佳節鬧花燈。
這些搭棚的師傅們在白天就從街道的地保那裡得到了消息,這次郡主娘娘出嫁,地方百姓慶祝,公爺一家上下感激不盡。但是公爺體恤百姓,街坊鄰居的一片熱誠,公爺自然是心領了。但是搭建牌樓、妝點街道的花費,斷不可讓大家破費。
「所以,你們這班苦力這回好了。遇到了公爺這樣一個大主顧!所有的搭棚花費,整個廣州城的花銷,全都送到越秀山去!公爺賞錢!」地保林大老爺也是腆胸疊肚的對著一群搭棚的工匠們指手畫腳。
拜公爺所賜,他這個不入流的地方小人物,如今大小也算是個官。每月可以到衙門去領自己的一份薪俸,還有米貼等津貼。做得好的話,一樣可以升官,雖然不敢奢望當上首縣的知縣大老爺,但是管上附近的幾個街坊,當上一個所謂的管理員,這點把握還是有的。
越秀山。
妝點的富麗無邊的越秀樓,此時便是施琅和李華梅的新房所在。新房內紅燭高燒。李華梅一身黑色皮衣,手中高舉著一根打馬皮鞭,對著眼前戰戰兢兢的施琅發出陣陣的獰笑聲,「哇咔咔咔!」
(蠟燭?皮衣?皮鞭?這個情景看上去很是眼熟啊!停!停!劇本拿錯了!那是隔壁的!不知道眼下在嚴打?!)
施琅的洞房花燭夜,人生小登科之時到底是如何一番景象,是旖旎繾綣的溫柔風光,還是被李華梅這頭緋翅虎收拾的服服帖帖,從此閨閣之中亦是如同軍營一般,只怕只有他二人知曉了。
這一番洞房景象,大家不妨充分展開想像。
不過,三日之後,依舊是在越秀山。已然是花信少婦裝扮的李華梅,如同一朵盛開的牡丹一般,傲然出現在了南粵軍的檢討大會會場。身旁與她牽手並立而行的,正是她的夫婿施琅。
有那好事之人仔細的在施琅頭上臉上手腳等處不住打量。卻也不曾發現被李華梅荼毒肆虐過的痕跡,未免有些失望。
這次大會,乃是李守漢在回程的路途之中便決定要開的。為的便是要仔細檢討一番塔山、山東等處作戰失利的原因,好生找尋一下此番北上勤王過程之中的利弊得失。
否則,那幾千陣亡、傷殘的兄弟豈不是白白的流血犧牲了?
「老子又不是國軍。記吃不記打。總是在別人同一種戰術面前把成千上萬的軍隊丟進去!」
這是李守漢在無人時的喃喃自語。
會場外,數百個來自水陸兩軍各部的將領、軍官、普通士兵,整整齊齊的依照著各自所屬部隊列隊等候點卯入場。
「見過大姐,見過姐夫。」正當施琅與李華梅夫妻二人習慣性的抬頭尋找各自的部屬時,冷不丁的一個聲音從身旁傳來,令二人有些措不及防。
定睛望去,正是李守漢的二女婿,鄭芝龍的長子,鄭森的便是。
鄭森卻不曾來得及參加施琅與李華梅的婚禮。
他和第一混成旅的旅長吳六奇都不曾參加。只因為婚禮籌備、舉行之時,這兩位前世的冤家對頭。卻被李守漢派了同一個差事,到台灣去平定那裡的生番暴動。
這場遼東大戰,過程遠比歷史上的松錦大戰複雜得多,不但雙方的傷亡比歷史上要慘重得多,對於各自統帥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是一次慘烈的考驗。戰局變化之複雜,各種突發情況之多,都是令人眼花繚亂。
但是,戰爭的結局卻是更是令人瞠目結舌啞口無言。黃太吉這裡傷亡慘重,繳獲之物也只能勉強填補一下損失,尚且不知道能否補足損失。不但嫡系部隊兩黃旗和正藍旗損失慘重。一直被他視為心腹大患的兩白旗勢力卻乘勢而起,他心愛的宸妃還被馬科給搞死了。如此連番不絕的沉重打擊,換了誰,誰受得了?何況他這個原本就是嚴重的心腦血管疾病患者呢?於是。黃太吉病倒了。
在北京城中的朱由檢同學一樣的情形。同樣的絕望、失望,一連串的打擊把這個從登基伊始便在眾多文臣賢人的簇擁之下,打算做一個大明朝廷的英明賢君,搏一個青史留名,做大明的中興之主。可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則是比中原各地的饑民還要骨感。
連連的兵敗,從遼東到中原,連續幾個督師、總理級別的人物被俘、被殺,幾十萬軍隊一敗塗地,成了別人的口中美食。這如何能夠讓一心要大明江山在自己的勵精圖治之下重現太平盛世景象的崇禎皇帝接受得了?
不病才怪!
於是,一幕很令人啼笑皆非的景象便被擁有上帝之眼的讀者們盡收眼底。遼東之戰後,明清雙方三家的當家人,朱由檢黃太吉李守漢一起病倒了。
他們病倒,可就給了下面的許多人有了機會了。
我們先放下李自成等人如何在江淮河漢之間整頓兵馬,選拔骨幹進行培訓,為建立政權緊鑼密鼓的張羅,也不說黃太吉身後那些被李沛霆在歷次貿易中用便宜的咂舌的價錢賣給他們的清軍和南粵軍裝備武裝起來,迅速從狼牙木棒過渡到冷熱兵器並用時代的索倫人大肆的攻殺那些在松花江流域的遼賊村莊小鎮,給自己的冬季貿易增加籌碼。
李守漢這邊,也是叛亂叢生。
李華宇從台灣北上到了山東之後不久,台灣腹地,那個原本被李華宇吃得死死的由山地民族建立的大肚王國,又漸漸死灰復燃。利用接替李華宇的官員行政過程之中的一些漏洞,大舉煽動那些高山族村社起來反叛。
一時間,整個中央山脈處處冒煙,村村點火。數百個屯墾總局所屬的村莊鎮店被這個大肚王國的那些生番圍攻。
除了台灣之外,諸如渤泥國的土人暴動,煽動整個呂宋諸島的土人起來襲擊漢人,搗毀礦場。焚燒稻田、甘蔗林,搶奪金銀等貴重物品。
馬來半島上的土人,更是在幾個小號土王的號召之中,集結了上萬人去圍攻李家坡。試圖奪取這個扼守滿剌加海峽的要衝之地,搶奪府庫,大大的發上一筆洋財。
這些是上了些規模的叛亂活動,至於說那些鄉間的地痞無賴,各種被南粵軍摧毀的政權殘渣餘孽在各處製造出的大小事件更是層出不窮。
但是。台灣扼守閩粵浙江三省海岸線,是南粵軍開展對朝鮮和倭國貿易的重要中轉站,南下北上時重要的補給基地,糧食清水新鮮蔬菜肉食都依賴於台灣,如何能夠讓這裡有閃失?
至於說呂宋和李家坡,意義更是不同。別的不說,若是呂宋有失,南粵軍水師已經成為標準裝備的銅質船底從此便是想都不要想了。依靠菩薩礦區出產的銅也只能是勉強保證那些主力艦隻。這樣一來,水師的整體機動能力、通勤出動能力都是要大大打上一個折扣。
正所謂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而且這些酣睡的傢伙,不但擠到了床上來。還伸手去抓錢袋子,這如何能夠容忍?
於是乎,病中的李守漢,便將平定沿海和南中各處叛亂的差事,交給了鄭森和吳六奇這兩個水陸兩軍的將領。
鄭森自不必說,可以說熟悉水師,了解水上作戰的一切事務,又是鄭芝龍的長子,為了自己的兒子能夠在岳父面前說話有分量,明里暗裡。鄭芝龍這個水師提督也會大力相助。至於說吳六奇,此人的作戰能力早在當年廈門戰役之時便充分得到了驗證。幾年下來,他的第一混成旅已經成為了絲毫不亞於各鎮兵馬的部隊。如果不是吳六奇固執的堅持著不肯摘掉第一混成旅的帽子,他的部隊早就可以改成了鎮。
不過。李守漢也不曾委屈了這支部隊。除了一個番號不曾改了之外,餘下的從編制到軍旗、兵器,軍餉、官兵的職務,一律比照著六鎮軍馬而來,甚至更好一些。
別的不說,此時站在施琅夫婦二人面前的吳六奇。便是一顆剃得光亮亮的頭,與在一旁列隊的近衛旅、第二鎮、第三鎮等部官兵一副扮相。
「只有野戰精銳,才配剃光頭。」這是返程途中,在山東休息時,李守漢無意之中說出的一番話,結果,短短的數日之間,近衛旅和第二鎮、第三鎮、水師陸營的各部官兵齊刷刷的變成了和尚頭。而遠在山東的廖冬至等人,也是不甘人後,紛紛的剃了頭髮。
看著一片光頭仔在自己眼前得意洋洋的晃悠,不由得讓李守漢哭笑不得。他的本意原本是說剃了光頭,對於頭部負傷之後的傷口處理大有好處,可以降低死亡率和感染比例。卻不想形成了這樣的效果。
「唉!也好!由他去吧!」
今天,鄭森和吳六奇便是前來參加這場戰後檢討會,來向李守漢當面稟報自己的平叛成果的。
「給郡主道喜,給施兄弟道喜!」吳六奇臉上滿是歉意,抱拳當胸,給李華梅和施琅見禮、道喜、賠不是。
「二位大喜之事,吳某卻是不曾趕到,當真是難為情的很!還望郡主和施兄弟大人有大量,多多的包涵!」
施琅與李華梅成親之時,吳六奇與鄭森正在海上顛簸。為數多達數百艘的船隊便是想快也快不到那裡去。
「吳大哥說得那裡的話,您勤勞王事,正是小弟的楷模。哪裡談得上怪罪二字!」
「就是!吳大哥,不知呂宋的事,進行的還算順利嗎?」
聽得李華梅這般問,不由得吳六奇臉上有些不尷不尬的。他原本以為,自己這個出身江湖,又是草莽起兵的人對於殺戮之事已經司空見慣,甚至是頗為心狠手辣了。可是,誰能夠想得到,身旁的這位鄭森鄭大公子,殺起人來,比他吳六奇可是狠辣十倍不止!
為了蕩平呂宋島上的叛亂,二人商議,呂宋歸順已久。土人尚算安善。突然之間有變亂,定然有外人指使、支持。少不得給了不少錢糧器械,甚至派遣軍官私下裡相助。與其到呂宋諸島上與那些亂民在山林之中追奔逐北,反覆糾纏。倒不如先行釜底抽薪,斷絕外界支援。
稍加留意,二人便發現,與呂宋諸島隔海相望的渤泥,嫌疑頗大。
渤泥。便是位於現在亞加里曼丹島北部,而叛亂的主力蘇祿則在呂宋的西南部,跟渤泥雖然有點距離但也不是太遠,因為加里曼丹島東部就是蘇祿群島,兩家隔海相望。
於是,一面派遣水師嚴加封鎖盤查,斷絕兩家之間的交通聯絡,嚴密封鎖蘇祿國。另一面,兩個後來能夠治小兒夜啼,對尿炕也有很大治療效果的傢伙開始把注意力定在了渤泥身上。
渤泥。號稱國統十四洲,其在舊港之西,自占城四十日可至。起初渤泥是爪哇的藩屬。永樂年間,因為每年要上供爪哇片腦四十斤,為了減輕自己身上的負擔,渤泥轉而投到了朱棣駕前。不但從急於得到國際承認的永樂皇帝這個新老大那裡得到了「乞敕爪哇罷歲供,歲進天朝。臣今歸國,乞命護送,就留鎮一年,慰國人之望。」的待遇。有新老大派出人手來幫忙鎮住場子,從此不用給爪哇上供的待遇,更從朱棣那裡得到了「賜玉帶一、金百兩、銀三千兩及錢鈔、錦綺、紗羅、衾褥、帳幔、器物,余皆有賜」的大筆財物。
之後。每次渤泥國入貢之時,要麼是命禮官宴之會同館,光祿寺旦暮給酒饌。要麼是賜王冠帶、襲衣,王母、王叔父以下,分賜有差。這是來的時候好吃好喝好招待,走的時候。更是要拿上不少賞賜走。大底是賜金百,銀五百,鈔三千錠,錢千五百緡,錦四,綺帛紗羅八十,金織文繡、文綺衣各一,衾褥、幃幔、器物咸具。
萬曆中,其王卒,無嗣,族人爭立。國中殺戮幾盡,乃立其女為王。漳州人張姓者,初為其國那督,華言尊官也,因亂出奔。女主立,迎還之。其女出入王宮,得心疾,妄言父有反謀。女主懼,遣人按問其家,那督自殺。國人為訟冤,女主悔,絞殺其女,授其子官。後雖不復朝貢,而商人往來不絕。
這段是不是有點眼熟?沒錯,在著名的翻案武俠小說碧血劍里有過出現。全書的一個關鍵性人物,引起全部故事的張某,便是這個渤泥拿督的子孫。
但是,雖然同為中華苗裔,這些人卻未必當李守漢和南粵軍是一家人。在他們看來,只要你不能保證我的利益,不能讓我在你的體系內為所欲為,不能滿足我的各種有理無理要求,你就不配做我的老大。
於是,這些閩粵海盜後裔,聽聞李守漢在中原連吃敗仗,如何能夠不蠢蠢欲動?於是,東面煽動呂宋島上的蘇祿國舊人暴動,西面鼓動土人圍攻李家坡,試圖將滿剌加的海水徹底攪渾,他們好從中取利。
只可惜,他們實在是運氣不好。遇到了一個提前很多年解除了屠城封印的鄭森。
「吳旅長,對於此輩,只知道畏威而不知道懷德之人,也不必講究什麼!告訴兒郎們,登岸之後,膽敢對我軍有一點敵意的,便是逆賊叛匪!一律捉拿便是!膽敢反抗者,盡數屠之!」
在鄭森這樣的軍令之下,彈丸之地的渤泥國,迅速被平定。渤泥國王室、政權,被血洗一空。
而渤泥國數百年的積累,各種討來的、騙來的、撿來的,攔路設卡收來的財物,按照南粵軍多年來行之有效的一套制度,盡數收入囊中。
至於那些在此次叛亂過程當中身份曖昧,態度不清不楚的禮拜寺,鄭森更是毫不猶豫的揮師直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主公的地盤上,老子管你是什麼驢叫馬叫?不聽招呼的,統統讓你叫不出來!」
那些禁止崇拜偶像,用寶石金銀裝飾成幾何圖案,或是之植物圖案的漂亮寺廟,在被士兵們仔細的搜檢過數遍之後,一把火燒成了白地。
「敗家啊!你們太敗家了!」聞訊趕來的吳六奇,看著在烈焰之中翻滾坍塌的寺廟,跳腳大罵。「這麼大的地方,這麼好的房子,稍加改造一下,從禮拜寺變成學校多好!你們可倒好,一把火給燒了!混賬東西!」
除了那些禮拜寺被摧毀之外,渤泥國之中幾乎變成了一片白地。
王室被屠戮一空,那些拿督之類的官員大多數屁股底下不乾淨,也是盡數吃了鄭森的排銃。餘下的國內官吏百姓,一時卻也不好鑑別,看著數萬壯丁,和數倍於壯丁數目的老弱婦孺,鄭森也是有些傻眼了。
這些人,不能都殺了吧?
「殺什麼,南中各處,哪裡不要人手?咱們什麼時候不缺勞力了?」
吳六奇這一句話,頓時點醒了當局者迷的鄭森,於是,渤泥國中的數萬壯丁,被連打帶踢塞進船艙之中押到南中各處港口,分發到林場、礦場、船廠、港口等處充當官奴,「遇赦不赦!」
渤泥,從此便是一個被丟進垃圾堆之中的歷史名詞了!(未完待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9s 3.642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