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親是男方去女方家下彩禮,那麼過大禮就是女方家人來男方家拿錢。
你要說不是都給了彩禮錢嗎?那只是第一步而已。講究的家庭通常不會要自家閨女的彩禮錢,基本上這兩百多塊彩禮錢在結婚時還會被新娘子帶到婆家,可要是遇上不講究的,真把這兩百多塊錢彩禮給扣留下了,你也不能說什麼,只能認栽。
既然彩禮錢不是被新娘子帶到婆家,就是被老子娘扣留,那麼結婚置辦的衣裳鞋子洗臉盆架尿壺之類的零碎東西,就還得再讓男方家庭出一次錢,也就是所謂的過大禮。
過大禮通常在結婚前半個月,定下過大禮日子,就意味著距結婚的日子又近一步了!
潘士聰當然不希望親事都已經定下了還生什麼變故,自然是越快結婚越好。
哪知潘陽卻不急不慌道,「士聰,你看家裡忙得一團亂糟,什麼都還沒整呢,過大禮的事還是再等等吧。」
聽潘陽這麼說,潘士聰急了,道,「再不抓緊時間不成啊,家美肚子裡的小娃娃眼看就快四個月了,再拖拉下去該顯懷了,多丟人...」
潘陽誒了一聲,不贊同道,「那有什麼丟人,人嘴兩溜子皮,別人想怎麼講就怎麼講,反正也礙不著吃喝,願意說三道四就說三道四唄。」
其實說白了,除卻那個革命的十年傷風敗俗可能拉去批.斗外,進入八十年代後,碰上未婚先孕這種事,男方家庭占據絕對優勢,同樣是說三道四,外人頂多會開幾句玩笑,無非笑話潘士勛真能耐,還沒結婚呢就知道搞大人家姑娘的肚子,對於這種碎嘴,老潘家完全能當笑話聽,妨礙不到他們什麼。
可對於女方家來說就不同了,大家可精明著呢,一旦你懷孕顯了懷,就會有過來人迅速推算出你懷孕的日子,再一結合下彩禮的日期,基本上就能知道你是在定親前懷上的,還是在定親後懷的。
若是定親後懷上的,那還好說,畢竟定了親事基本上就算人家半個媳婦,就是懷上了也是水到渠成。
要是給人家算出是定親前懷上的,那可就鬧大笑話了,對女方家來說,無異是件羞恥的事,首先外頭人會說這姑娘不檢點,再者會嘀咕她娘沒教育好這姑娘,更有甚者會推斷出這姑娘結了婚之後也是個騷.女人...
無論哪個年代,貧窮與富裕,人的兩溜嘴皮子都絕對能殺人於無形,正是人言可畏!
潘士聰不是傻子,潘陽這麼推三阻四,他也明白了潘陽對他外甥女的不滿,其實用腳趾頭想想都明白,若是真對你滿意的,還用得著從年前拖到年後還不結婚?
潘士聰點了根煙抽上,眯眼吐了口煙圈,對老潘家的幾個主事人道,「兆科叔,學蘭嬸子,我也不算是個外人了,你們就直說吧,是不是家美那孩子有些不懂事,沖犯到你們了?你們只管說,回頭我好好教訓教訓她。」
潘陽在心裡道,你家外甥女什麼樣你不清楚啊,何止是有些不懂事,那是太不懂事了,簡直狗屁不通!
張學蘭到底是沒有潘陽沉得住氣,聽潘士聰這麼一提,她猶豫了下,方才道,「士聰啊,這都是自己人我才跟你露一嘴的,你說家美這個脾氣吧太不把我跟士勛他阿噠放在眼裡了,想要什麼就一聲,這還沒結婚呢就這樣,以後結了婚還不得把我跟士勛他阿噠掛在樹芽上晾乾了啊!」
張學蘭說得夠直白,潘士聰臉上一陣尷尬,畢竟這媒是他說的,而且當時說媒時,他可是向潘兆科兩口子拍胸脯打保證的,他這外甥女手腳麻利又懂事,現在可真是啪啪打臉...
潘士聰不停的搓著手,一連哎呀了幾聲,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潘陽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嘆了口氣道,「你學蘭嬸子說得可不是虛話,說實在的,士聰就是你不來找我,我也準備去找你了,想問問家美她老子娘到底是怎麼教育閨女的,你看我一直不好登門,生怕傷了和氣,可這要不問吧,坑害的可就是我們家士勛,這樣的兒媳婦,我們可不敢要啊...」
退一萬步來說,若是王家美哪怕懂事那麼丁點,潘陽說這種賴賬話,潘士聰也能跟她急眼,抄傢伙跟她老潘家幹仗,可問題是他外甥女確實做得太過,連他這個舅舅看著都不合適了,人家潘家老兩口子能受得住嗎,這要是換成別人家,早就拿擀麵杖把他外甥女有多遠攆多遠了。
也就只有潘士聰,潘陽能心平氣和的跟他講講理了,好賴潘士聰還是個明白人,要是此時換成王家美她老子娘,估計就得抄傢伙幹仗了。
見潘士聰不吱聲,潘陽又下了一記狠藥,道,「士聰,這家美的脾氣不改改,婚事我們不能辦,什麼時候脾氣改好了,我們再來談過大禮的事。」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潘士聰哪還有臉再待下去,沒坐幾時就告了辭,等潘士聰出了老潘家門,剛才一直不敢放一個屁的潘士勛才敢問道,「阿噠,真不給我和家美結婚啦,好賴她還有我的娃娃呢,這樣不成...」
潘陽嗤笑了一聲,拍了拍潘士勛的肩膀道,「只要你沉得住氣,阿噠可不會坑害你,你是想要個懂事點的媳婦,還是狗屁不通天天跟你吵架幹仗的?」
那還用說嘛,除非潘士勛是真呆傻,不然誰想要個狗屁不通的媳婦?
潘士聰一身勁的趕來老潘家,灰溜溜的回去,王家美老子娘都還沒走,跟潘士聰女人嘮著嗑,等著潘士聰消息。潘士聰前腳剛跨進堂屋門,王家美她娘就忙問道,「怎麼樣,潘家人是怎麼說的?」
為了王家美的那點事,可算把潘士聰的臉給丟盡了,現在聽他妹子這麼問,潘士聰一肚子火,惱聲道,「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你閨女吧,人家可表態了,你什麼時候管教好了,人家什麼時候過大禮,管教不好,人家可不敢要這樣媳婦!」
王家美她娘頓時就傻了眼,急道,「還不過大禮,那我們家美馬上就顯懷了,可怎麼辦!」
提起這個,潘士聰更來氣,狠狠拍著八仙桌道,「要怪就怪你自己,怎麼教的家美,正常人家的閨女能那樣...」
潘士聰氣得都張不開嘴說下去了。
王家美她老子一聽潘士聰說這個,回了一句嘴,道,「也不全是我們家美的錯,他老潘家人要是想賴賬,什麼藉口都能拿得出來!」
王家美她娘符合道,「就是,就是,我看他們就是想賴賬!」
見他妹子、妹夫還一身勁的把錯怪到人家頭上,潘士聰瞬間有種雞同鴨講的錯覺,無力的擺擺手道,「行了行了,聽我一句勸,你們還是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家美吧,其他說什麼都是多餘。」
王家美她娘哪會願意啊,當即瞪眼道,「那不成,我得親自去潘家問問潘兆科到底打的是什麼鬼主意,他要是真敢賴賬,那我...那我絕對不會讓他們有好日子過!奶奶的,誰敢讓我不舒坦,我也叫他不安生!」
王家美老子娘說什麼也要上老潘家門去找潘兆科兩口子論理,眼下都已經夜裡十來點了,潘士聰兩口子一個拽一個,勸他們別這麼晚了還去打擾人家休息。
王家美阿噠兩眼一瞪,大聲道,「我們氣都氣得睡不下了,還能叫他們睡得快活?!」
眼看拽也拽不住了,潘士聰他女人氣得錘了潘士聰一拳頭,惱道,「看看你幹的好事,好好的非要多事把家美說給兆科叔家老二,你自己外甥女什麼德行你心裡不清楚啊,但凡是個順當的姑娘,還能拖到十八都沒嫁出去?!」
潘士聰心裡也是煩得不行,扯嗓子吼了他女人一句,「好了!事情都這樣了,一個勁怨我有什麼用,趕緊先跟去看看,大晚上的,可別出什麼事了!」
潘士聰兩口子匆匆追到老潘家時,老潘家已經鬧騰上了,就王家美她娘嗓門大,恨不得指著潘陽的鼻子罵,「潘兆科你什麼意思,你家老二搞大我們家美的肚子,現在就想賴賬了是吧,去你奶奶個熊,我今天就要你給我一句準話,讓還是不讓家美進門!」
王家美她娘敢這麼囂張,張學蘭也不是吃素的,立馬蹦起來跟王家美她娘對罵,「我草你姓王的全家,有什麼樣的閨女就有什麼樣的娘,你嘴巴再跟茅坑吃了屎一樣臭,信不信我立馬拿掃帚往你身上招呼?!」
這兩女人要真論起潑婦罵街來,沒有一個遜色,越吵聲音越大,就差甩了鞋對掐了。
潘士聰兩口子忙拉住了王家美她娘,潘士聰直接喝聲道,「成了,你丟不丟人,給外頭人聽到了,先丟臉的可是家美!」
潘陽也不想大晚上的吵嚷,拉了拉張學蘭的襖袖子,道,「學蘭你也少說兩句。」
說著,潘陽看向面色憤然的王家美老子娘,冷聲道,「如果你們來是想好好說事的,那就進堂屋好好說人話,如果想來鬧事,我潘兆科也不是龜孫子,能任由你拿捏,我管你三七二十一,再罵一句,我立馬把你們全掃地出門,這是我潘家地盤,容不得你們在上頭撒野,你們想騎在我潘家人頭上撒屎撒尿,也得看看我同不同意!」
聽潘陽這麼說,王家美她阿噠氣道,「好,我不跟你鬧事,就問你潘兆科一句,到底什麼時候過大禮,你給准信吧!」
潘陽瞥了一眼王家美她阿噠,慢悠悠的說,「這事我已經跟士聰談過了,我說過,什麼時候把你閨女教好怎麼當人家兒媳婦了,我什麼時候過大禮,她要是一直整不明白怎麼當兒媳婦,那這事就擱著,沒得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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