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泰黑著老臉,緊緊盯著茹瑺……心說老子已經贏了,太孫繼位在即,君臣名分已定,老子就是帝師,所謂成王敗寇,說什麼都沒用了,你們還敢跟老子作對,那就是找死,怪不得別人!
想到這裡,齊泰朗聲道:「茹大人,科舉取士,自有規矩,本官既不是主考,也沒參與取士,你把罪責加不到我的頭上!更何況恩科乃是天子垂青,給士子們一個額外的機會。現今天子繼承大統,普天同慶,你卻說恩科有弊端,是什麼居心?」
茹瑺呵呵冷笑,「齊大人,你可真是會顛倒黑白,這一次恩科主考乃是翰林侍讀學士,他是門人,又是你推薦他擔任主考,難道還沒有瓜田李下嗎?」
「哦?那好啊,有本事你就去抓,等有了證據,再來找本官問罪不遲……」
「不必了!」茹瑺朗聲道:「陛下,根據臣接到的消息,這一次的科舉有泄題的情況,這才是北方學子無一上榜的原因,而泄題之人,就是齊泰!」
「你胡說!」
齊泰真的變了臉色,他萬萬沒有料到,這麼隱秘的事情,竟然讓茹瑺給知道了!
不過還是那句話,反正他是勝券在握,歷史從來都是以成敗論英雄,他沒什麼好怕的。
「陛下!」齊泰猛地轉向朱允炆,「陛下,老臣冤枉,老臣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科舉上面動手腳……更何況這些年老臣兢兢業業,一心輔佐陛下,老臣之心,天地可鑑,還請陛下主持公道!請陛下還臣清白!」
齊泰跪在地上,涕泗橫流,不停磕頭。
朱允炆俯視著這位師父,又瞧了瞧義憤填膺的茹瑺等人。
朱允炆突然幽幽道:「茹愛卿,你們當真查到了罪證?」
「回陛下,臣不但查到了罪證,臣……還知道,陛下曾經親自批閱試卷,而且就在陛下昏倒之前,曾經傳旨要召見所有跟恩科相關的考官……宮中的出入記錄上面,寫的明明白白,臣已經拿到了證據……另外,關於此次恩科不公的情況,北方士子,群情激憤,更有人提前泄題,總而言之,此案關乎重大,臣以為不能不查!」
齊泰的鬢角見汗,他倒不是怕宮外的那些事情,畢竟什麼泄題啊,北方士子落榜啊,都可以扛過去。問題是朱元璋的確下過口諭,若是有記錄……這就是先帝關心的案子,作為嗣君,朱允炆不可能無視,如果不管,那就是不孝,會落人口實的。
齊泰慌了,他希望朱允炆能壓下去,只要壓下去,隨便處置幾個考官,有個交代就行了。他現在很有自信,畢竟朱允炆登基稱帝,身邊可用之人不多,還要仰仗自己……除了自己,也沒人能幫得了他!
「陛下!」
齊泰仰頭,還沒等說出後面的話,突然,朱允炆猛地一拍桌案,豁然站起,年輕英俊的面孔,因為憤怒而扭曲變形。
「齊泰!你身為文苑清流,在東宮多年,不思報國,卻屢次興風作浪!朕已經查清楚,爾曾經以假麒麟,蠱惑練子寧上書,而後又打著東宮旗號,走私茶葉……還有,你心術不正,屢次挑唆,搬弄是非,無惡不作。朕本來顧念師徒之情,以為你能回頭是岸,誰知道你怙惡不悛。膽子越來越大……恩科一案,乃是先帝臨終之前,心心念念的大案,朕豈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辜負天下士子之心!又豈會縱容你這般的惡徒,敗壞國典,胡作非為……」
「來人!」
侍衛一起湧入,朱允炆一指齊泰,怒喝道:「將他給我拿下!」
侍衛撲上來,一下子就把齊泰按住了。
此刻的齊泰,完全懵了!
怎麼回事?
陛下怎麼不保自己了?
不但不保,聽他的話,怎麼還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自己?這,這是什麼道理?
麒麟之事,走私茶葉,科舉泄題……這些事情是我一個人能幹的嗎?沒有東宮的力量,誰會聽我齊泰的?
一向自詡聰明過人的齊泰突然明白了!
卸磨殺驢!
自己辛辛苦苦,替朱允炆謀劃,別管成功失敗,他絕對是最盡職盡責的師父,沒有之一!剛剛當上了皇帝,還沒有舉行登基大典,就拿自己開刀。
朱允炆,你的良心呢?
齊泰發了瘋似的,「陛下,陛下!你不要忘了,是臣忠心耿耿,替陛下操勞,是臣逼死了定遠侯啊……陛下,你不能無情無……」
當聽到定遠侯三個字的時候,朱允炆突然厲聲大吼,「齊泰匹夫,你喪心病狂,胡言亂語,把他的牙齒敲下,一個不留!」
這句話說完,包括茹瑺等人都傻了,我的老天啊,這還是那個處處標榜仁義敦厚的太孫殿下嗎?
怎麼大權到手,人就完全變了一個樣子啊?
他們在驚訝之餘,侍衛們已經動手了。用刀尖兒狠狠刺入齊泰的牙床,然後用鐵釺對準,以錘子狠鑿。
大約一刻鐘之後,齊泰滿口的牙齒,一個不剩,全都砸了下來。
用人放在托盤裡,送到了朱允炆的面前。
朱允炆只掃了一眼,就說道:「此乃小人毒牙利齒,搬弄是非之丑物,立刻碾碎,扔到護城河去!」
說完之後,朱允炆又居高臨下,對侍衛冷冷道:「把齊泰打入詔獄,聽候徹查!」
此刻的齊泰,那叫一個悽慘啊!
有過拔牙經歷的小夥伴都知道,在拔牙的時候,可能因為震動,傷到下頜骨,所以要用拳頭抵住……齊泰是被人按住了腦袋,用刀,鐵釺,鐵錘直接往下砸,響叮噹,鵝蛋大的錘頭落下,不光是牙床毀了,下頜骨也多處開裂,另外腮幫子,嘴唇,舌頭……全都傷痕累累,好好的一張臉,變成了豬頭。而且一次敲下這麼多的牙齒,傷損到了神經,他的腦袋嗡嗡作響,亂成了一鍋稀粥,眼睛不好使了,耳朵也聽不清了。
不過隱約之間,他能聽到,是朱允炆在說話!
好狠的心腸!
好歹毒的朱允炆!
你果然是個無情無義之徒,我齊泰怎麼瞎了眼睛,就選擇了你呢?
說來諷刺啊,謊話說多了,有時候自己也就信了……齊泰這幫人天天幫著朱允炆謀劃,對付這個,暗害那個,手段又有多少見得光的?
耳濡目染之下,朱允炆能沒有點手段嗎?
後世都說朱允炆仁孝忠厚,還有人繪聲繪色地講,是朱允炆不許傷害叔父,朱棣才能在戰場上僥倖活下來……可是別忘了,在朱允炆登基之後,朱棣發動靖難之前,還有好幾位叔叔,就被朱允炆逼得死去活來。
即便最老實忠厚的周王朱橚,都給發配雲南,險些丟了性命,還有更慘的代王,岷王,湘王,齊王……朱允炆以平均一個月一個的速度,消滅著他的叔叔們……只怕相比之下,漢武帝的削藩都要相形見絀,自愧弗如。
現在朱允炆的處境比歷史上更加不安全,也更心虛膽怯……自然,他骨子裡的薄涼就成倍放大,處置一個齊泰,完全沒有什麼負擔。
反正這個蠢貨也給自己添了許多麻煩,害得自己險些被廢。拿他頂罪,正是罪有應得!
齊泰被拖走了,他用最後的力氣,扭頭望了望龍椅上的朱允炆……他突然很想笑,笑自己糊塗,笑自己咎由自取……可嘴巴都廢了,別說笑了,連哭都做不到,只剩下喉嚨里嗚嗚的幾聲而已。
朱允炆深吸口氣,定了定神,又對茹瑺道:「茹卿,此案還要你用心去辦,朝廷重擔,要諸位愛卿,一起扛起來,你們是朕的左膀右臂,朝廷柱石,朕還要仰仗愛卿們的才智。所有六部九卿,每人賞賜上等綢緞一百匹,黃金五百兩。茹卿,你再擬定一個單子,朕登基之後,要赦免有罪之人,賞賜百官,不拘文武,凡是七品以上,一律加發三個月俸祿,以示朕恩!」
朱允炆說完之後,就讓群臣退下,他想好好冷靜一下,想想辦法……可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人跑來。
「陛下,太后病倒了!」
「什麼?」朱允炆大驚,剛剛從太后手裡搶來了玉璽,她怎麼就病了?不會是裝病威脅自己吧?
「你撒謊!」
宮女慌忙磕頭,「陛下,奴婢沒有撒謊,太后突然汗透衣衫,手腳發熱……還,還……」
「還怎麼樣?」
「還有紫色的斑點,很,很嚇人……」
小宮女都哭了,朱允炆也是大驚失色,他急忙去瞧,等他趕到了呂氏的住處,發現呂氏臉色蠟黃,額頭都是汗水,她手裡緊緊握著一個圓形的東西,痴痴望著。
「太后,太后,陛下來了,來看你了!」
呂氏僵硬地抬起頭,看了一眼朱允炆,立刻大怒!
她掙扎著坐起,怒吼道:你個不孝之子,你,你敢搶走了我的玉璽!那是我的!」呂氏舉著手裡的寶貝,跟瘋了似的傻笑起來,「兒子,皇兒,快,快把玉璽給母后,給我!和氏璧,和氏璧給我!」
她從床上跳下來,像個討要玩具的小孩子似的,「隋侯珠,這是隋侯珠!把和氏璧給娘親,天下最好的兩樣寶貝,就都是我的了,和氏璧,隋侯珠啊!」
呂氏猛地向朱允炆撲來,死死揪住他的袖子,此刻的呂氏,哪裡是一國太后,簡直和瘋婆子沒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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