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從龍椅上過來,揪住了木恩的衣服,連著詢問了三遍,木恩死的心都有了,「皇爺,的確是楚王殿下朱楨,老奴該死,請陛下降罪!」木恩哭哭啼啼,糟心的朱棣用力一推,木恩摔了個仰八叉,卻也不敢叫苦。
朱棣來回踱步,氣得怒吼道:「不是你該死,是朱楨該死!他該千刀萬剮!」朱棣是真的氣壞了,因為根據現在探查到的情況,如果真的追究起來,處心積慮,結黨營私,收買官員,圖謀不軌,這是要殺頭的。
而且朱楨是藩王,跟普通人又不一樣,坐實了,定個謀反大罪都是可能的。
朱棣不是不想處置藩王,而是剛剛整頓文官,還有一大堆的事情沒有處理完,再跟宗室開戰,饒是朱棣鬥志昂揚,卻也有點力不從心。
他最初覺得跟柳淳有關係,沒準就是柳淳手下的人,揪出來,讓柳淳丟點面子也就算了。可萬萬沒有料到,丟面子的居然是他。
這可怎麼辦?
辦,還是不辦?
要不先壓一下子?
朱棣正在思索著呢!
突然外面有太監小跑著進來,「啟奏皇爺,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趙王殿下,漢王殿下求見!」
好啊!
一家子都來了。
不光是他們,朱高熾還牽著皇孫朱瞻基,而皇后徐氏則是拉著妹妹徐妙錦……這回好了,全都找上門了。
徐妙錦的眼睛還是紅紅的,貌似剛剛哭過。
徐妙雲臉色很難看,她想起昨天朱棣那個得意的勁兒,心裡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陛下,臣妾今天早上讓人把小妹叫進宮裡,說了會兒話。她從去年下半年,就一直在城外養胎,這不,好容易給柳家誕下了長男,這些日子一直在恢復身體,就算她有心思做什麼事情,也沒那個精力了。陛下,你說是不是啊?」
朱棣咧嘴尬笑,「是,是啊!對了,原來柳卿都有兒子了,好事,大大的好事,朕,朕一定要重賞,就給他個錦衣衛指揮僉事,再賜一些喜慶寶物……對了,皇后,你說按照皇孫的標準行不?」
徐氏繃著臉沒說,徐妙錦可搖頭了,柳家的兒子可比什麼皇孫值錢多了。
「不勞陛下費心了,小婦人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我柳家不敢說門風清白,可也斷然容不得違背國法之徒。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請陛下明示,這就是對柳家最大的恩典了。」
徐氏點頭,「對,別的事情先不說了,就說說昨天晚上的案子,到底抓到了沒有?」
朱棣被逼到了牆角,黑著臉道:「抓到了。」
「那是誰在幹壞事?」
「是,是楚王朱楨!」朱棣氣得拍桌子,「有個傢伙舌頭大,說的不清楚,把六爺說成了柳爺!」
「啊!」徐妙雲故作驚訝,其實他們早就知道了,不然怎麼會跑來興師問罪!
其實是柳淳想來的,瞧瞧案子怎麼處理,可徐妙錦不答應。這種事情還是她出面比較好,大不了把皇宮鬧個底兒朝天!
果然,徐妙錦拉著一大堆人,跑來找朱棣算賬了。
「竟然是咱們皇家的人!」徐妙雲氣哼哼道:「這,這不是誣陷好人嗎!」
朱高熾平時比兩個弟弟憨,可是這時候卻比誰都機靈,「母后,也算不上誣陷,只要查清楚案子,師父自然就清白了。而且六叔楚王已經就藩多年,充其量算是宗室子弟,可不是什麼皇家的人,兒臣覺得可以讓宗人院介入,一起徹查,看看六叔到底幹了什麼!」
徐妙雲哼道:「縱然你說的有理,可也是天家的臉面啊!」
朱高熾眼珠轉了轉,捅了兒子一下。
小小的朱瞻基立刻道:「皇祖母不用擔心,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只要秉公執法,只會讓百姓敬畏皇家,不會有損天家臉面的。」
徐妙雲大喜,把孫兒搶到了自己的懷裡。
「還是皇孫懂事。」
說完之後,扭頭對朱棣道:「陛下,你看這事該怎麼辦?」言下之意,不能連孩子都不如吧!
朱棣翻了翻白眼,還能怎麼辦?你們都把話說完了,就算我不想辦也不行了,既然如此,那就查一查,看看這個老六到底幹了什麼!
只不過朱棣還留了一個心眼……他下旨,讓東廠,錦衣衛,加上宗人府徹查。並沒有讓外廷加入進來。
「父皇,不如讓兒臣牽頭,去問問這事情吧!請父皇放心,兒臣一定會掂量好天理、國法、人情的,行於理所當行,止於不可不止。」
朱高熾拍著胸脯保證道,朱棣想了想,讓太子領辦,也確實是個辦法。
儲君身份夠,錦衣衛和東廠都能聽從,宗人府那邊也會同意的,而且大兒子相對厚道,說話也好聽,估計不會給自己添亂子。
朱棣點頭,朱高熾興沖沖接了旨意。
從宮裡出來,他狠狠一揮拳頭。
總算能大展身手了!
好多年了,都把他憋壞了。
當這個太子,還不如不當呢!朱高煦眼下經常去雞鳴山學堂,在研究一項很了不起的東西。朱高燧打理皇家產業,什麼銀行啊,證券啊,製糖啊,忙得風生水起。
就是他,什麼事都沒有,光長肉了,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如今總算得到了一個差事,一個很了不得的差事,朱高熾豈能放過……他不但不準備往下壓,而且還想要把事情弄大,不查個水落石出,怎麼向小姨交代啊!
至於六叔……對不起了,你就藩的時候,我才剛出生,咱名為叔侄,實際上一點不熟,而且在一大堆藩王中間,你又沒有加入靖難之役,憑什麼對你手下留情啊?
朱高熾挽起袖子,立刻下令,將楚王朱楨在京的產業悉數查封,同時將替楚王做事的人,也都給抓了起來。
這一道命令下去,整個京城想不知道都不行了。
因為楚王的產業實在是太多了!
初步統計,朱楨的房產就有一百多處,其中有七成,都是租給了讀書人和官員,而且其中大多數人,還不知道自己的房東是楚王。
試想一下吧,這麼大的事情出來,能不亂套嗎?
所有租房子的官員,都四處打聽,詢問情況,生怕被當成楚王一黨。
而且就算跟楚王沒關係,那其他人呢?
會不會是人家設下的陷阱圈套啊?
很快,整個官場都亂成了一鍋粥。
眼下內閣六位閣員,其中楊士奇和胡廣就是租的房舍,連內閣都跟著動了起來。
這回好玩了,不用朱高熾出手,外面的人就把整個案情給弄得差不多了……誰都知道,一旦考上了進士,那就是鯉魚躍龍門,蟾宮折桂,陡然富貴。
可話又說回來,等成了進士,做了大官,再去投資,那就晚了。
大明朝不流行榜下捉婿,因為這麼幹,實在是太露骨了,直接結黨營私,惹惱了朱皇帝,可是會砍頭的……因此人們發明了一種比較隱蔽的辦法。
首先,他們會挑選一些窮苦的書生,一些清水衙門不起眼的小官……他們共同的特點就是潛力巨大。
怎麼說呢,有點類似風險投資吧!
以金純為例,他是地方上推薦進京的優秀太學生,不用經過科舉,就能入選官員,從他進京讀書算起,差不多十年光景,期間還得罪了人,依舊升到了工部郎中,主管大工程的木料採購。
這十年時間,給他提供低價的住房,又向他借錢,提供各種便利……種種加起來,一千兩不到。
但是呢,確實解決了金純的燃眉之急,足以讓他感恩戴德,銘刻肺腑。
如果順利的話,一次採買,幾十萬的款項,賺個幾萬,甚至更多,都不在話下。
一百個裡面,有十個,甚至五個,能夠爬上去,執掌權力,就穩賺不賠。
其實真正將這種手法發揚光大的是晉商。
他們不光從官員士子身上下手,而是從娃娃抓起。
在各地建立學堂,捐資私塾,培養讀書人……幾十年,上百年的水磨工夫,使得從上到下,全都有晉商的人,替他們保駕護航,搖旗吶喊。
因此就算人人知道晉商在干損害朝廷的事情,卻也沒人敢把他們怎麼樣,說起來和後世的某街還真有幾分相似之處。
弄清楚了這個手法,有一件事也就豁然開朗了。
朱楨就藩武昌,地理位置格外重要。但是呢,在整個靖難之役,這位王爺仿佛不存在似的。
他沒有加入朱棣陣營也就罷了,甚至連朱允炆都沒有對他下手。
就這麼悄無聲息,渡過了三年的時間,人們都忘了,還有這麼一位六爺呢!
要說朱楨狗屁不是,也就罷了,偏偏他還精通文學,又多次帶領人馬,平定湖廣,貴胄等地的土司蠻部造反,屢立戰功。
就連當年湯和都跟朱元璋稱讚,楚王有謀略。
扼守重鎮,文韜武略都十分了得,偏偏在靖難一役,悄無聲息,這該是多大的本事!
現在回想起來,也就不難理解了,朱楨在文官這塊經營很深,他就藩之後,暗中資助收買了許多人,因此每每到了關鍵的時刻,他都能化險為夷。
不過朱楨也犯了一個錯誤,就是在靖難的時候,他太想作壁上觀了,結果朱棣大馬金刀,殺入金陵,他想去投資,已經晚了。
結果周王、代王、蜀王、慶王、寧王,這些人把持了宗人院,他明明地位更高,卻沒了機會。
這次楚王進京,是想運作宗正之位。
現在宗人院有十位親王,如果他能加入,並且成為宗正,權勢僅次於周王朱橚。
因此朱楨下了血本,這才有約見金純的打算。
不然以朱楨的城府,他寧願出錢,先把金純的孩子送去學堂,替金純救治老母,做好事不留名,等到最後了,再把底牌掀開,甚至這一輩子都不捅破,作為人情,留給自己的後人,以備不時之需。
只是朱楨為了能一切順利,迫切想要拿到一些好處,去跟其他藩王交換,倉促之下,露出了馬腳。
這人狐狸了一輩子,卻在陰溝里翻了船,也是夠諷刺的。
朱高熾沒有刻意隱瞞,甚至他有意無意,把案情透露出去,因此朝野皆知,六科十三道,御史言官,刑部,大理寺,就連宗人院的藩王都站出來了。
過去的日子,大傢伙被整得太慘了,一把一把的刀子,全都砍到了他們身上,那叫一個疼啊!
這回也請你朱皇帝嘗嘗滋味吧!
「陛下,臣等請陛下嚴懲楚王朱楨,誅殺奸王,以儆效尤!」群臣異口同聲,同仇敵愾,就問你朱棣,殺,還是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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