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召集所有在京千戶以上錦衣衛,前來見我!」
柳淳聲音冰冷,斷然下令。
錦衣衛瞬間就動了起來。
在柳淳的治下,錦衣衛越來越正規,辦案做事,都依照大明律法,很多時候錦衣衛比起尋常衙門,還要和氣。
但是別忘了,錦衣衛的本質擺在那裡,他們是軍人,而且還是大明最精銳的軍人。
柳淳鼓動朱棣建軍校,整頓士兵,他的錦衣衛豈會疏忽,一直以來,負責訓練錦衣衛的,正是柳淳的便宜老爹柳三。
三爺雖然許久沒有露面了,但是他所做的,卻關乎到錦衣衛的基礎。
錦衣衛的子弟要加入錦衣衛,必須通過嚴格的考核,想搞世襲罔替那套,根本行不通。至少軍戶制度,在錦衣衛徹底消失了。
除此之外,還從軍中,學校,民間,三教九流,吸收人才,如今的錦衣衛,不光是兵強馬壯,而且還人才濟濟。
光是千戶編制,就多達五十多個……別誤會,不是說錦衣衛有五萬多人,而是說每個千戶負責一攤,比如朝廷六部,錦衣衛就有對應的六個千戶,十三個行省,加上應天北平,錦衣衛也有十五個千戶……其餘九邊軍情的,各個領域的,還有專門負責詔獄,負責抓人,負責輿論的。
總之一句話,大明朝有的,錦衣衛裡面全都有。大明朝沒有的,錦衣衛也有。
說穿了,在柳淳的經營之下,幾乎變成了一個縮小版的大明朝。
如此強悍的錦衣衛,一旦被惹毛了,會是什麼結果,簡直不可想像。
柳淳破例穿上了他的飛魚服。
「我今天穿的是先帝賜給我的,穿這件衣服不是想顯示什麼,而是單純想說一件事,在洪武朝,咱們錦衣衛是要吃人的!」
「我接掌錦衣衛之後,一直努力,讓錦衣衛變得正規起來,變得講王法,講道理。我很欣慰,錦衣衛的確和以前不一樣了。可我沒有料到,竟然有人不跟咱們講規矩了,也不知道他們的腦子是怎麼想的,是不是覺得錦衣衛人畜無害,不敢吃人了?」
柳淳笑了,不光是他,在場幾十位錦衣衛頭子也都跟著笑了。
論起不講理,誰還能比得過錦衣衛啊!
就好比一隻猛虎,好容易讓自己改行吃素了,結果一條不知死活的惡犬,非要咬老虎一口,想嘗嘗虎肉的滋味。
死法有很多種,非要選擇一種最不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壞了?
短暫的笑過之後,所有人又都嚴肅起來。
「敢用這種方法對付錦衣衛,說明我們的敵人十分囂張,極為兇殘。我們固然可以從戰略上藐視對手,但是在戰術上,必須重視,你們每一個人,甚至包括我在內,都可能被我們的對手盯上了。他們用盡各種辦法,深入到我們中間,窺伺我們的秘密,甚至會殘害我們的性命……」
柳淳聲音平淡,仿佛在說不相干的事情。但是在場每一個錦衣衛頭子都坐直了腰背,仔細傾聽。
如果說只是尋常之輩,某個喪心病狂之徒,殺了一位錦衣衛百戶,還不至於讓柳淳說出這麼聳動的話來。
既然大人說了,就代表這群人已經強大到了一定地步,甚至連大人都感覺到了威脅。
這是一個何等可怕的對手?
正在他們思索之時,柳淳點手,叫了一個叫楊浩的錦衣衛。
「你說說山東的情況,讓大傢伙熟悉一下。」
楊浩急忙站起,「大人,還有諸位同僚。山東曾經作為靖難之役的主要戰場,南北對峙,期間民間損失很大。後來朝廷將以孔家為首的豪強發配東番島,又把他們組織的鄉勇民夫發配走了。這就進一步加劇了山東勞動力的流失。民間對於朝廷,呈現兩種極端的看法。比如曲阜,兗州,這些地方百姓感恩戴德,但是其餘的區域,則是覺得朝廷法令太過嚴苛。」
「而且……」楊浩頓了頓,「現在山東許多地方缺少足夠的壯年勞力,撐不起家門。鄉村剩下大批的老弱婦孺,一些幫會,甚至亂七八糟的勢力,深入鄉村,趁機控制百姓,積累力量。甚至出現了聚眾燒香,膜拜觀音彌勒的情況。」
楊浩沒有往下說,但是大傢伙都明白了,觀音在民間有著廣泛的信仰,而彌勒則是未來佛,通常造反都會打著彌勒降世的旗號,元末明教就是這麼幹的。
山東地方出現了這種情況,很有可能表示明教、彌勒教,或者白蓮教已經發展起來。
「這一點我並不意外。」
柳淳接過了話頭兒,「朝廷在推行均田,消滅世家大族,瓦解宗族勢力的過程中,舊的被廢掉了,新的還沒有建立起來。肯定會有人趁虛而入。另外圍繞著運河,形成了龐大的民夫工人隊伍。他們背井離鄉,做工賺錢,養家活口。舉目四望,兩眼一抹黑。很需要得到庇護,尋求安全和慰藉。」
「因此,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會捲入其中,裹挾百姓。」柳淳頓了頓,又道:「這一次朝廷改革漕運,就是希望摧毀這種可怕的趨勢。如今我們的人被害,恰恰說明,這一次行動直擊要害,打疼了這些人,他們在拼命反擊,妄圖嚇唬住錦衣衛!」
「你們說,這幫人的如意算盤能打得響嗎?」
眾人一聽,全都大笑,做夢去吧!
經過柳淳的整頓,錦衣衛的效率和嚴密程度,都是遠超任何衙門的,更別說一些江湖人士,邪門歪道了。
不是錦衣衛怕他們,而是顧及不上罷了。
柳淳執掌錦衣衛以來,先是整頓應天的官吏,接著有遷都的時候,還有對韃靼用兵,忙得不可開交。
才給了這幫東西發展壯大的空子,如今也到了該徹底剪除毒瘤的時候了。
「現在錦衣衛立刻分成四組,第一組,重點清查戶部、工部賬目,對歷年涉及到運河的開支,給我仔細徹查,不光要查開支,還要查錢款物料的走向,更要追蹤到每一個人。記住,是每一個民夫。」
柳淳辦過了很多案子,堪稱經驗豐富,因此對於錢款物料的往來非常敏感。
比如在大明也存在兩套價格體系,一是官方的,一是民間的。
朝廷在收稅的時候,規定黃豆、小麥、芝麻跟大米等價。
也就是說,朝廷在徵收田賦的時候,這三樣東西,可以抵一石大米。但是粟谷、糜黍、蕎郘則需要兩石,高粱則是兩石五。
在這種抵價過程中,自然有巨大的油水可撈。而且各地價格差異也非常驚人,南北糧價,最多能相差三倍以上。
而且在農村,老百姓不願意接受現金,他們對紙幣懷有牴觸情緒。因此一個民夫,讓他選擇是要價值一石大米的錢,還是一石高粱。
很有可能,民夫就會把高粱抱走,可一石高粱比一石米便宜太多了,中間的差價就被輕易拿走了。
柳淳在工部的時候,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當下大明的官員,除了一些不開眼的,或者狗膽包天,天高皇帝遠的,已經不大會直接往兜里放錢。
畢竟那麼多雙眼睛盯著,還有錦衣衛虎視眈眈。
不過這幫人很快學會了更高明的辦法,在不知不覺間,就把錢弄到了自己的口袋,在表面上看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
「第二組,就要徹查民間的資金流向,尤其是那些錢莊和黑市,他們是朝野勾結的關鍵所在。」
「第三組要調查清楚運河沿線的民情,準確把握老百姓的心思,要摸清漕幫,白蓮教,明教,彌勒教這些人的勢力,弄清楚有多少民夫捲入其中,他們能裹挾多少百姓,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這次辦案,不光是一個案子,而是要替朝廷剷除毒瘤,更要解決漕運問題,牽連方方面面,必須做好全面評估,要制定詳細的應對方案。」
「至於最後一組,就是選派精兵強將,去臨清,徹查火焚客棧的案子。動靜務必要大,聲勢要做足,咱們的人,決不能白白死去!」
柳淳一聲令下,整個錦衣衛全都動了起來。
許多人一度認為,柳淳閹割了錦衣衛,讓這個凶名昭著的衙門變得人畜無害,不值一提。而這些人很快就會明白,自己錯得多麼離譜!
一個龐然大物被惹毛了,後果是相當可怕滴。
……
「尚書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一個戶部的書吏急匆匆跑到了郁新的面前,臉縮成十八個褶兒的包子。
郁新眉頭緊皺,煩躁道:「出事了,出大事了!現在是多事之秋,不出事才怪呢!」他鐵青著一張臉,這下面的人簡直腦子壞掉了,非要弄死一個錦衣衛,不光打了柳淳的臉,就連陛下的臉也被抽腫了。
還能輕易過關嗎?
「說吧,出了什麼事?」
「回大人的話,一處晉商的錢莊被封了。」
「封了錢莊有什麼了不起的,這些年查封的錢莊還少了,有什麼好怕的?」郁新哼道:「你就該像本部一樣,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書吏哭了,「大人,您穩得住,小的不行啊,小的在錢莊裡存了三十萬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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