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日起,我百曉堂,跟司家勢不兩立」
一個字一個字,清晰有力,砸在冷硬的地上,似能砸出迴響。一筆閣 www.yibige.com
驀地襲來的風撩起她的墨發,黑衣衣擺在空中盪出道道弧線,泛著凌厲和肅殺。她立在眾人視野里,容顏精緻絕美,身形高挑纖細,美得似是世間珍,但她給人帶來的卻不止是視覺上的驚艷,而是觸及靈魂的威壓。
果斷、強勢、狠厲。
她手中的玉質令牌,在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刺眼奪目。
這哪是會受限於上流名門的名媛小姐
分明是在刀光劍影的江湖裡橫行霸道的女俠
一堂之主的霸道與威風,她應有盡有。
「是」
回應她的,是十餘人斬釘截鐵的聲音。
不管與多少人為敵,這都是堂主擁有的權利
「走。」
司笙將令牌一收,沒再看庭院一眼,轉身離開。
凌西澤緊隨其後。
無人敢阻攔。
他們二人的身手大家都見過,如今傭人、司家人都倒地不起,拿他們都沒辦法,賓客們自是不會摻和,撇清關係還來不及。
站出來的十餘個百曉堂成員里,跟司家多少都有點交情,眼下百曉堂和司家宣布決裂,亦是無人有再停留的意思。
「司老,對不住了。」
「堂主之命,不敢不從。」
「司老好自為之。」
有的人直接跟在司笙、凌西澤身後離開,有人頗為惋惜地跟司銘盛放下話後,也隨之離開了。
他們的意思都很明顯
區區一個司家,在百曉堂眼裡,微不足道。
在場賓客里,顯然有人清楚這一點。
「與她為敵,司家損失太大咯。」
「司家先前還扭扭捏捏的,不想認她,覺得她是私生女,高攀了。現在好咯,人家壓根就不稀罕一個司家。」
「封城的家族,多少都跟百曉堂有生意上的往來,司家也不例外。現在司家跟百曉堂的生意鏈一斷,百曉堂又放出狠話,其他家族怕也會站百曉堂,司家的日子不好過。」
「這小姑娘厲害了,百曉堂歷任堂主里,怕也沒出過這麼敢惹事的。」
「凌三爺這種游離於紛爭之外的,都站在她那邊了。這才叫真的厲害。」
一句又一句的言論落到司銘盛耳里,讓司銘盛的臉色一點又一點地沉了下來。
縱然怒不可遏,卻也無法否認
司家損失掉一個百曉堂堂主,並且跟百曉堂為敵,將會是多大的損失
「爸。」
這時,自進門起,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司尚山,倏地出聲了。
他無視滿地的親人,朝司銘盛的方向走了幾步,神情冷峻,眉目覆上一層薄冰。
「我尚且再叫你一聲爸。」司尚山沉聲開了口,說出來的話,每個字都在向司銘盛心窩捅刀子,「司笙說的若都是真的,以後我跟司家,也再無瓜葛」
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刺激,司銘盛被氣得頭昏眼花,指著司尚山,怒目圓睜地訓斥,「你個不孝子」
「你也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司尚山冷冷地反擊。
扔下話,他也不願在此停留,直接轉身走人。
在場旁觀的賓客們,默默吃瓜,各自消化。
心裡卻有激動的小人在打架。
不虛此行
司家的瓜太好吃了
「媽。」
司裳小臉煞白,下意識去求助章姿。
結果一瞥,卻意外發現,章姿的臉色比她的更難看。
她心兒戚戚然,緊咬著唇,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她不知百曉堂是什麼,但,就在場的反應、議論而言,絕對是能讓司家攀附的存在。
一直以來,她只當司笙是一不入流的明星、私生女,樣樣不出挑,當司尚山一再偏心司笙時,她也以此安慰自己,司尚山總有一天會看清楚究竟哪個女兒更優秀,卻不曾想
司笙一腳站在她未曾觸及過的世界,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或許從未正眼瞧過她。
司笙竟然連整個司家都不放在眼裡
這種認知,徹底顛覆了她的世界觀,腦子亂成麻,什麼都理不清,只剩下混沌和茫然。
這一邊。
陸沁和鍾媽終於回過神,在面面相覷幾秒後,將緊握的雙手鬆開了。
鍾媽坐得端正些,憶起陸沁最初的不理睬,忽然意識到什麼,「陸教授,凌西澤,是你兒子吧」
「是。」
陸沁淺笑嫣然,喜上眉梢。
「」
鍾媽恍然,朝陸沁僵硬一笑,然後側過身,朝鐘裕方向挪了挪。
「你剛怎麼不上去幫忙打架」鍾媽低聲詢問,頗有種「兒子不爭氣」的意思。
回過頭,鍾裕莫名地看她一眼,「我什麼時候會打架了」
鍾媽「」對哦,你不會。
鍾媽扼腕,後悔沒從小培養鍾裕這一項本領。
稍微會一點拳腳功夫也好啊,起碼剛剛能在司笙跟前刷點存在感現在好了,風頭全被凌西澤給搶走了瞧瞧隔壁的人民藝術家那得意的笑臉。
頗為鬱悶的鐘媽,想再說鍾裕幾句,不過,不待她說話,身邊的鐘裕倏然站起身。
她愕然地看了一眼。
鍾裕離開座位,無視滿地混亂局面和賓客的奇怪注視,徑自走到被嚇得還未緩過神的管家跟前。
「您」
管家咽咽口水,神情茫然地出聲。
「我想把我送的禮物拿回來。」鍾裕乾脆直接地說明來歷。
嚯
啥
非常乾脆利落的話,沒有客氣委婉的前言,絲毫不拖泥帶水。
又把剛緩過神的眾人,驚得呆了呆。
把送出去的禮物拿回去又是什麼騷操作啊喂
「為、為什麼」管家亦是沒反應過來,近乎下意識地詢問一句。
輕蹙眉心,鍾裕往司銘盛方向看了眼。
正巧,司銘盛聽到這邊動靜,也朝這邊看過來,陰沉凌厲的視線一掃,跟鍾裕淡然平靜的目光對上。
鍾裕跟他對視兩秒,神情自若,面不改色地說「為老不尊,他不配。」
嘩
眾人還有來搞事的咦這不是鍾家一脈單傳、最為寶貝的小公子嗎
純粹看熱鬧的,尤其是年輕的公子哥們,此時此刻,都差點拍著桌子跳起來。
臥槽臥槽臥槽
酷了
炫了
拽了
鍾影帝我一輩子都是你的粉絲啊啊啊
年輕的公子哥們,激動得兩眼放光,面紅耳赤。
「」
司銘盛似乎也沒料到,區區一個晚輩,竟然如此不留情面,將話說得如此直接。
然而,鍾裕並不在乎他陰沉到滴水的臉色以及在場尷尬窒息的氣氛,在等待兩秒後,有些不耐煩地催促管家,「能快點嗎」
「哦。」
管家被逼無奈,硬著頭皮點頭。
雖然難堪,可偌大的司家,若要強行留住這一禮物,場面只會更難堪。
只能遂了他的意。
但
被看笑話,是免不了的。
至於司銘盛,因這一出接一出的,氣急攻心,在強撐片刻後,兩眼一發黑,終究是遭不住刺激,往後一翻,被氣暈了。
司家的人趕忙衝上去,一時間,場面亂作一團。
鍾裕眼皮都沒掀一下,站在原地,等著他的禮物,周遭所有的動盪,都被他自動隔絕,連讓他多看一眼的吸引力都沒有。
壽宴上,如此一番折騰,壽星都暈倒了,自是舉辦不下去。
司家人基本都有掛彩,可直至司銘盛暈倒後,才想起來叫救護車。
但,無一人想到報警。
這個警,不能報。
本來就是醜聞,會成為封城笑話,一旦報警,這笑話怕是會傳得更廣。
司家後輩許是不知道百曉堂的影響力,但凌家、鍾家都明顯站在司笙身後,就這兩個家族的背景勢力,都讓他們只能咽下這口氣,不敢鬧大。
賓客們倒是沒繼續看戲,個個自覺起身,告辭離開。
鍾裕拿到他的禮物,也不在司家久留,跟鍾媽一併走出司家。
「我的兒,哪有這麼直接要回禮物的」嘴上這麼說著,鍾媽實則痛快不已,笑得合不攏嘴,「你就不能學學你爸,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不會。」
鍾裕簡短明了地回答。
嗔怒地看他一眼,鍾媽又問了,「講禮貌,懂嗎」
神情寡淡,鍾裕淡淡道「我不跟人渣講禮貌。」
鍾媽
她怎麼會覺得她兒子說得很有道理
不行,今天被簡單粗暴的行事作風刺激過了頭,太痛快太爽了,讓她把名媛虛偽的那一套全給丟了,她得好好收拾下心情,撿起來才行。
「你這禮物,雖然小一點,但跟司炳那個差不多。從哪兒來的」鍾媽好奇地詢問。
「司笙的。」鍾裕回答著,隨手將錦盒遞給鍾媽,問,「你要嗎」
鍾媽眨眨眼。
她對機關蓮花沒有興趣,但對製作機關蓮花的人那可太有興趣了
當即,沒有任何猶豫的,鍾媽收下錦盒,並且喜笑顏開,「兒子就沖你這禮物,回家你爸要抽你的話,我能給你拉兩下」
「」
鍾裕無所謂。
反正在外做什麼,鍾家人也只是口頭說說,無非就是耽誤他一點時間。
另一邊。
離開司家,陸沁坐上車,示意司機開車。
她一個電話打給了凌宏光。
「凌哥,你聽說過百曉堂嗎」
陸沁詢問著,眉眼還有難掩的喜意。
今兒個,她三兒子太給自己長臉了平時老成又淡定,能用詭計、耍心機就絕不動手,一點勁兒都沒有。
這種場面才夠勁爆嘛
「略有耳聞。媽以前跟百曉堂有點往來。」凌宏光沉思了下,問,「怎麼」
「很厲害嗎」
「嗯」了一聲,凌宏光回答道「據說是民間第一大情報組織,還有官方罩著的。」
陸沁將司炳壽禮當眾出醜、司笙和凌西澤闖入現場,以及司銘盛壽宴被毀的事,一一跟凌宏光說了。
凌宏光驚奇,「這姑娘來頭有點大啊。」
「我們凌家會不會高攀了」
聽得凌宏光的口吻,陸沁不由得擔心起來。
稍作思忖,凌宏光道「那倒不至於。」
「這事一出,那些瞧不起司笙的家族,保不准得對她諂媚討好。」陸沁嘖了一聲,擔心了,「你三兒子那悶木頭,又不會討女孩歡心,這姑娘要被說話好聽、做事殷勤的少爺公子搶走了,怎麼辦你是不知道,鍾家那兒子」
陸沁滿是憂愁地將「鍾裕打臉、要回壽禮」的事跟凌宏光說了。
「這鐘家獨苗也是個真性情。」凌宏光竟是笑了。
「強勢撐腰,擱一般的小姑娘跟前,誰會不心動」
「你兒子也不差。」凌宏光勸慰道。
「得虧不差,」陸沁皺皺眉,「不過這樣下去,西澤的競爭壓力太大了。」
「由他們去。」
「不行,我得想辦法,偷偷打入內部。」
陸沁完全沒聽凌宏光的話。
凌宏光「」老婆,咱能省省心嗎
車裡。
司笙和凌西澤坐在後座。
手機一直在振動,司笙一個消息沒看,不耐煩了,直接關了機。
旁邊,凌西澤垂眸,掃過手機屏幕的消息,眉目微微舒展,同司笙問「我媽問你有沒有受傷,情緒好點兒了嗎」
開了車窗吹冷風的司笙,聞聲一頓,略微錯愕地回首看過來,「她也在」
「嗯。」
司笙「」
第一次,被撞見她幾次三番「騷擾」凌西澤。
第二次,被撞見破壞壽宴、痛毆司家的場面。
司笙光是一想,就覺得頗為尷尬。
「嗯」
身側的人微微靠近,輕揚的鼻音,將她的注意拉過來。
司笙眼睛一眨,想起凌西澤方才的問題。
她淡淡道「我沒事。」
那場面,橫看豎看左看右看,都是司家有事才對。
她好著呢。
微一眯眼,凌西澤忽然覆上她的手背,輕輕將其抓在手心,低聲問「真沒事」
司笙微垂著眼瞼。
她確實沒事。
只是稍微的,有點茫然。
以前無論遇到什麼事,回家一趟、吃頓飯,給易中正一通電話、隨便聊幾句,就很心安,什麼事都不算事。
忽然有一天,家裡沒人了,電話撥不通了,於是就有種說不出的茫然。
至於剛剛在司家的事
倒是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
良久,司笙抬抬眼帘,定定地看著凌西澤,又一蹙眉,說「困了。」
她好像有幾天沒睡了。
先前不覺得,現在一放鬆下來,確實有點困。
「嗯,」往她靠了靠,凌西澤勾勾唇,大方地說,「肩膀給你。」
視線一低,落到他寬厚結實的肩膀上,司笙眨眨眼,出奇的,沒諷刺、調侃,而是「哦」了一聲。
朝他靠近一些,她歪頭,靠在他肩膀上。
鼻尖能嗅到他的氣息,雨後的清新,淡淡的菸草味。
她闔上眼,細長濃密的睫毛下,垂下淺淺陰影,周身鋒芒盡數收斂,氣質安靜而淡然,依舊是副美好寧靜的畫卷。
凌西澤垂眸,就這麼看她,靜靜的。
倏地,司笙出聲,「凌西澤。」
「嗯」
眼皮一掀,司笙沒動,眼裡卻映著凌西澤俊朗的臉龐,她笑了笑,問「你媽什麼看法」
聞聲,凌西澤又一看手機屏幕,幾秒後,頗為遺憾地說「她說罩不住你了,有點沮喪。」
「噗嗤」一聲,司笙倏地笑開,將臉埋在凌西澤的肩膀上。
她笑得肩膀微微顫動著,整個人狀態放鬆又愜意,半身重量自然而然壓在他身上。
凌西澤心情籠罩的陰雲也因她的笑容而散開了些。
手臂一伸,攬住她的腰,讓她靠得更舒適一下,凌西澤又說「我也有點沮喪。」
司笙微怔,便不笑了。
她仰起頭,下頜抵在凌西澤肩膀上,漆黑明亮的瞳仁里,閃爍著細碎閃亮的星光。
她問「要我罩著你嗎」
「好。」
眉頭一揚,凌西澤不假思索點頭。
連當壓寨夫人都沒意見,更何況是「被她罩著」
司笙又是一笑,手臂一舒展,在車裡劃出一道弧線,「那我吩咐下去,從此以後,百曉堂里,事關凌家三少,一路綠燈。」
「行,」凌西澤好整以暇地看她,「你大西北的勢力呢」
司笙揚揚眉,「誒,得寸進尺了啊。」
凌西澤低下頭,勾唇,「不行」
他猛然壓下來,那張俊臉在視野里倏然放大,透亮幽深的眼眸,揚著淺淺弧線的唇角,稜角分明的冷硬輪廓壓入視野里,卻罩在了心上。
心漏掉一拍,司笙微一抿唇,避開與他直視,歪頭又靠在他肩上。
她似是無意地輕聲咕噥,「行就行吧,一句話的事。」
輕輕的話語裡,凌西澤聽到一點點彆扭的味道。
心情更舒暢了些,他的手掌覆在她腰側,加重了摟她的力道。
司笙沒避開、躲閃,閉上眼,在他肩頭安心睡覺。
呼吸聲,漸漸平緩。
凌西澤讓司機關了所有車窗,車內室溫漸漸回升。
不知過了多久
凌西澤手機倏地持續振動,他低頭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微怔,他接通,沒說話,將手機遞到耳側。
「你好,請問司笙跟你在一起嗎」
手機里,傳來溫和禮貌的詢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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