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力耗盡, 白穆蘭從海里露出頭來,她面無表情地游回岸上,青色的衣裙地貼在她身上。用風吹乾自己的衣服與頭髮,白穆蘭扭頭望著背後廣闊無垠的海面。
驟雨已停, 烏雲漸散,緩緩而落的夕陽染紅了天際,帶來了一片紅霞。
這是她第五次跳下大海, 可依舊什麼都沒有找到。
她不知道自己心裡此刻到底是失望過多還是痛苦過多, 契約到底還是破碎個精光, 無論她用盡多少魔力, 都沒辦法將它護住。
什麼啊, 神明, 你不是說我重生一次就是為了她嗎?那為什麼還要把她從我身邊帶走?
柔軟的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指尖,那溫熱的感覺傳過來,讓她冰涼的手指有了幾分溫度。
猛地將手抽了出來, 白穆蘭冷冷地看著身邊的女子,身邊的風魔力幾欲暴動。
&王爺息怒, 」眯眼笑著的少年擋在了她們之間, 攔住了那肆虐的魔力, 「三王爺都在海里找了七八個時辰,不如休息一會兒,我們都很擔心您啊。」
「……閃開。」白穆蘭嘴唇輕動,吐出了兩個字,平時她斷然不會這樣對待別人,可現在,任何阻攔她去找靖悅的人,她都沒什麼好臉色。
似乎沒想到平時溫柔和善的三王爺會說出這般威脅性的語言,九漓和寧希傑都愣了一下。
越過他們,白穆蘭走向大海。
看著她清瘦的身影毫不猶豫地再次跳進大海,九漓輕輕張開了口,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她不知道,原來三王爺這麼喜歡顧靖悅。
突然就想起了顧靖悅問過她的話,如果前途多阻,你為什麼一定要堅持喜歡三王爺呢?
三王爺,明明這般痛苦,您為什麼還要喜歡那個女子呢?
替白穆蘭擦乾淨身上的海水,孟老夫人接過九漓遞過來的湯藥,送到她的嘴邊。
&一點,穆蘭,莫要著涼了。」
面前的人不為所動,她輕輕別過頭去,看向自己坐著的這張床。
這個屋子,是顧靖悅這幾天住過的。
眼睜睜地看著三王爺一次又一次下海,天都大黑了也不停,尖子班的學生們都慌了,深怕她出什麼事,無奈之下,只好請來孟老夫人將白穆蘭強行帶了回去。
&蘭,聽老師的話,喝了。」孟老夫人嘆了口氣,語氣強硬將藥碗放在她手裡。
眼神輕輕動了動,白穆蘭聽話地抬起碗,脖子一仰,將湯藥喝的乾乾淨淨。
&蘭,莫要著急,老師已經派了全城守衛去找,不過多久就會找到靖悅的,啊,你好好休息,別把自己的身子弄壞了。」
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句勸慰的話,昨天海上的風浪那麼大,如果顧靖悅真的是落進海里了,那她的屍首可能早就被卷到西海深處去了。
白穆蘭沒有回話,她的手指輕輕撫過床鋪,落在了顧靖悅放在床邊的衣物上。衣服是剛洗好的,上面的花紋她很熟悉。
聽不到身邊的人再說些什麼,她只是看著那衣物發呆,時間過得好快,靖悅來落蘭城已經三個多月了,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她都快忘記了,自己一開始對著這個弱小的女子,懷著多麼大的恨意。
將自己前世的怨氣全部放在了她的身上,可她卻什麼都沒發覺,初次見到的時候,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全然沒有即將寄人籬下的恐慌與不安。
之後的諸多事情,更是完完全全出了她的意料,她想不到原來這個女子會是自己重生之後的宿命所在,也想不到,看著她受傷、受委屈,自己會心疼不已。
孟老夫人見她完全聽不進去自己的話,無奈地搖了搖頭,吩咐她好好休息後,就帶著學員們離開了。
熄滅燭燈,關上窗子,屋裡是一片漆黑,白穆蘭躺回到床上,將身邊的衣裳抱進懷裡,一點一點,埋頭進去。
一日一日的找,尖子班的學生們聯合當地的將士,徐絳和白靈也從落蘭城派了魔法衛過來,他們幾乎搜遍了整個西海邊境,可卻也找不到那個人。
第五日,嘹亮的鷹啼響遍吳宅上下,一人大小的白鷹從空中而過,扔下了一個渾身血污的人。
那人身上滿是抓痕,「砰」的一聲落在地上,疼得都蜷縮了起來,白穆蘭站在不遠處,冷眼看著這人掙扎,對孟老夫人問道,「老師,這個人是王輝嗎?」
&孟老夫人怒火中燒地看著那人,心裡只恨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有直接殺了他。
&好,大毛,去休息吧。」白穆蘭露出了五天來的第一個笑容,緩步走到了王輝的身邊,輕聲問道,「五天前,有一個女子帶著被你打傷的人魚去了魔法院,你可看到了?」
&看到過……」王輝滿臉懼怕地看著她,這幾天,那隻鷹還有一匹白狼一直在死死地追著他,他身邊的侍衛都被活生生咬死,他逃到了今天,也是遍體鱗傷,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面前這個年輕貌美的女子。
&麼,她們人呢?」
&人魚和魔法院的院長都被炸藥炸死了,那個女子……她……」王輝猶豫著,害怕自己會沒了性命,不敢說出實情。
&想說?」女子動聽的嗓音響起,他聽到女子輕輕一笑。
右手猛地痛了起來,王輝低下頭,看見一道道黑色的液體如同蛆蟲一樣在他的手臂中鑽動,他捂住自己的胳膊,目眥欲裂地看著那些東西吞噬著自己的骨肉,驚恐地大叫,「我說!我說!那個女子中了我一箭,掉進海裡面去了……啊!大人饒了我吧!我知錯了!」
黑色的液體猛地蹦了出來,狠狠躥進他的喉嚨和腹部,一頓亂攪,王輝瞪大眼睛,身體猛地一僵,然後整個人倒了過去,血液緩緩從他的身下了出來。
&了……」院子裡的人都驚懼地咽了咽口水,不能想像剛剛到底發生什麼了什麼。
&蘭……」孟老夫人看著自己的徒弟,心裡又驚又怕,害怕她會因為這份力量失去了神智。
&沒事。」白穆蘭走回了顧靖悅的屋子,不過短短五天,她的身形又瘦削了,這幾天她從未走出過那個屋子,孟老夫人送飯進去,也不見她吃一口,她似乎是放棄尋找顧靖悅了,用黑暗把自己藏匿起來,不肯向任何人袒露心聲。
腦子裡昏昏沉沉的,就如同夏日的午後睡過了一般,明明大腦告訴你該起床了,可身體還是懶懶地不想動彈。
有人輕輕推了推她,她就揉了揉眼睛,萬分睏倦地打著哈欠醒了過來,同伴笑著打趣,能一睡就睡這麼久的,除了某動物和你,還能有誰?
身邊是熟悉的光,熟悉的教室,可眼前的同伴,卻是看不清臉,她迷迷糊糊地發問,你是誰?我們在幹什麼?
同伴一愣,捏著她的臉就吼了起來,周朣,你睡蒙了吧,警校的招考都要開始了,你還問我要幹什麼!
是啊是啊,今日她要參加警校招考的面試,她怎麼能忘了呢?
一共兩輪,不論是口述還是試身手,對她來說都是小菜一碟,同伴在旁邊唏噓著,不愧是警察的女兒,就是比她們這些一般人要強的多。
面試結束,回了家,父母都已經在家等待,聽到她的結果,都露出滿意的笑容,父親摟著女兒直樂呵,說不愧是我的女兒,警察的女兒能差到哪裡去。
姐姐也回來,給她帶了祝賀禮物,是她最喜歡的芝士千層,一家人圍在一起吃了頓熱熱鬧鬧的飯,她高興地不行,可高興之餘,卻有些不安和難受在心裡涌動,也不知道為什麼。
晚上睡覺,媽媽給她端了杯熱牛奶,囑咐她好好休息,為她熄了燈。
她隱隱覺得奇怪,老媽不是一直都不支持她上警校嗎,怎麼今天變了一個樣。
是啊,媽一直不同意的,可媽……為什麼不同意呢?
答案乎閃乎現,幾欲出口。
爸怎麼會為她慶祝呢?爸在她十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啊……
躺在床上,她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媽和姐也不該在的,在她大學畢業,警校的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媽和姐在一場大火里,死在了自家的房子裡,他們怎麼可能,還出現在自己的生活里?
浮生一夢,夢的是你最想要的,可惜……這終究只是一場夢。
她周朣早就沒了親人,所以她才想用顧靖悅的名字活下去,逃開這噩夢一般的過去,欺騙著自己,告訴自己那個悲催的人叫做周朣,而不是顧靖悅。
看到那個故事,看到那本書的時候,她覺得那個主角和自己多麼相像,同樣的失去一切,同樣的與這個世界不容,可卻又不一樣,那個女子選擇抗爭而死,而她則選擇自我了斷。
穿越這般離奇的事情發生在了她的身上,在知道自己穿到了那本書里的時候,她心裡猛地一跳,她挺想見見那個女子的,她想問問她,這世界都這麼不待見你了,你幹嘛還非要努力活著,一死了斷不是乾淨利落?
她遇到了白穆蘭,看見了她還是天之驕子,眾人敬仰的樣子,莫名其妙就不忍心了,不忍心讓她去遭受未來將會出現的所有傷害,她挺想幫幫她的……她也想幫幫自己,想讓人拉自己一把,別再讓自己沉浸在那噩夢裡了。
輕輕嘆息一聲,周朣輕聲低語。
穆蘭,對不起,我用你來逃脫我的噩夢,你若是知道了,恐怕會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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