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去暑往, 一轉眼過去五年。
天地之間, 大雪紛飛,眼前所見一切皆被鵝毛大雪掩蓋起來,看不清前路。
顧靖悅將懷中的一塊白毛毯子裹得越發嚴實起來,大雪天冷, 她又護了護脖子上的毛皮,掃去額前風雪, 看著前方路途, 愈發加快了腳步。
雪域中大雪不斷, 她與四千、米頓一頭扎進這暴風雪中, 行了兩日路, 卻不想在一處峽谷中遇到一群藍冰蟾蜍, 大戰過後,他們在風雪之中失了方向, 走失開來。
她衝破風雪,終於在一座山崖上找到一處洞穴, 她一頭鑽了進去,抖落身上的風雪, 先找一處乾燥地方, 從芥指中取出一床又一床厚被鋪在其上, 這才小心翼翼地將懷中的毛皮包裹放在上邊, 輕輕打開一個口。
毛皮之中, 露出一張小小的臉, 帶著點鵝黃色的細軟頭髮貼在額前, 兩頰上通紅一片,額頭上也冒出一串汗珠。
柳葉般細小的眉毛顫了顫,一雙大眼睛睜了開來,望著顧靖悅,小嘴張開,軟軟糯糯地叫了聲,「娘。」
「哎,娘在這裡。」顧靖悅伸手在她的額頭上摸了摸。
「娘,口渴。」小姑娘眼圈含了一層淚霧,「嗓子疼……」
「娘給你端水來,先等等,可好?」顧靖悅吻吻她的額頭,起身從芥指里取出一堆木柴,擺好,用魔力點燃,又取出一袋水,用手溫熱了,蹲在女兒身邊,扶起她,餵了幾口。
自從與米頓他們分開之後,逢歡就發了高燒,她用了一些調養的藥,卻怎麼也退不了她的燒,只好先進了這個山洞,比起趕路,她更擔心逢歡的身子。
雪大,她找不到出去的路,更何況這雪域之中,並無絲毫人煙,凡行一步路,都可能會踏入一些魔獸巢穴,帶著逢歡,她實在是不敢走了。
逢歡喝了水,卻吃不下東西,早早睡了。顧靖悅守在她身邊,心裡有些紛紛雜雜的,她伸手進去,輕輕握住女兒軟軟的小手,摩挲一下。
一出雪域便是中州大地,在那裡,她無任何幫襯,要尋穆蘭,也不知該從何尋起,諸多煩心事,讓她心亂如麻。
洞外,本只有風雪肆虐的聲音,不知何時,她忽地聽到了一陣衣襟飛動的聲響。
手指捏動,千峰出現,顧靖悅一手摟住逢歡,一手持千峰對著洞口,意指若有人進來,直取他的命門。
洞外之人似有感知,停下了步子,半晌,一道輕靈的聲音傳了過來,「你身邊的那個孩子,中了蟾毒,若再不醫治,怕就來不及了。」
「……」顧靖悅回頭看了一眼被褥中的逢歡,沉聲問道:「我又如何相信……你的話。」
「我無心解釋,也無心打鬥,你若願意,我自可替那孩子看看。」
「……」輕輕扶住逢歡的身子,顧靖悅沉眸思索,輕嘆一口氣,道:「多謝……」
那人不再猶豫,緩步走了進去,一頭白髮垂地,卻並沒有落得風雪,身上披著一層白絨披風,披風之下,不過一層薄薄單衣。
一個消瘦女子,一入洞穴,卻是驀地驚了顧靖悅一下。
她著實未曾見過這麼美貌的人,眉眼如畫,膚白如雪,一舉一動,如同飄逸仙人,不留片刻遲疑。
顧靖悅側身讓過,冷眼看著她走過來,解開逢歡身上的小毯子,扶手上去,按在她的胸口,摸了摸。
「還好,毒未入心。」女子輕身起來,「你若要救她,還需的去藍冰蟾蜍的巢穴,取幾顆寒冰樹上的白果過來,才能解毒。」
「回那藍冰蟾蜍的巢穴?」顧靖悅道。
「是,否則,不過一日,這孩子必定毒發身亡。」
手指猛地一僵,顧靖悅低頭看向逢歡,她已然睡熟,可睡夢中卻也不得安寧,小小的眉頭皺成一團,時不時咳嗽一聲。
「逢歡……」顧靖悅低聲喚道,逢歡卻似沒有聽見一般,悄然睡著。
回那藍冰蟾蜍的洞穴……她怎能把逢歡再次帶入那個死地之中。
她沉默許久,將逢歡脖子上的一塊金玉鎖子拿出來,輕輕摸了一下,回頭看向那位女子。
「您可否……替我照看一下逢歡。」
「你放心讓我替你看著?」
「不放心又能如何呢,逢歡身中劇毒,我怎可將她再帶去那巢穴。」顧靖悅苦笑一聲,垂眉道:「不知您可否願意?」
「你女兒只有一日生機,你要牢記。」那女子看她一眼,坐在了逢歡身邊,算是答應了。
「多謝。」顧靖悅點頭道謝,將逢歡身上的小毯子重新蓋好,低頭親了親她彤紅的臉龐和額頭。
「娘離開一會兒,尋歡莫要怕,娘會儘快回來的。」
逢歡在睡夢中輕嗯一聲,聽的顧靖悅苦澀一笑,狠下心來提起千峰,重又一頭扎進風雪之中。
那女子抬頭望望洞外風雪,又回頭望望身邊那小小的一個包裹,不動聲色地抬手將火堆燒的更旺了些。
顧靖悅抬眼看了看方向,直衝向藍冰蟾蜍的巢穴,既然已經知道所要取得東西,她就不再有什麼猶豫的,千峰劍帶起巨浪,捲起一路風雪,她飛的極快,不消幾個時辰飛到蟾蜍穴,藍冰蟾蜍個子不大,只有堪堪手掌大小,可卻身懷劇毒,且數量巨多,一穴之中,足足有上萬隻。
顧靖悅隻身進去,揮刀砍下上前來擋路的幾隻,直往深處去,巢穴深處,她可看到一株通體雪白的矮樹,其旁,有上千隻藍冰蟾蜍齊眼看向顧靖悅,待她接近,後腿一蹬,全部沖了過來。
氣息大勝,道道金光從顧靖悅身上竄出,將那些蟾蜍全部拒在外側,只向著那寒冰樹去。
接近一寸,顧靖悅揮刀準備砍下一株枝條,卻不想從樹後忽地鑽出一隻人頭大小的蟾蜍,一頭沖了過來,顧靖悅立刻收手,側身躲過。
藍冰蟾蜍未能擊中她,身子卻在空中一轉,嘴巴張開,一隻綠色的水柱射了出來。
顧靖悅身子扭動,一腳蹬在崖壁上躲了過去,揮劍砍下,劍刃擦著那蟾蜍的皮膚過去,竟是沒能留下絲毫的傷口。
這隻蟾蜍的修為絕不簡單,顧靖悅再落一劍,將它擊飛出去,毫不戀戰地扭頭過去,切下一株枝條,放入芥指,然後縱身逃脫。
那蟾蜍怎可能輕易讓顧靖悅逃走,它翻身而起,帶著一重子弟,蹦跳著追了上去。
若在平時,顧靖悅自是不介意親手收拾收拾這些不長眼的蟾蜍,可這時,她心心念念地只有自己女兒的性命。
大力輸出魔力,顧靖悅飛速竄出,轉眼就沒了身影,只留下一地的蟾蜍「呱呱」直叫。
雪域中冷,火焰也熄得越發快,女子蒼白的手覆在火焰上,火焰霎時便的通體透明,而後便燒的更旺。
她已經漲了五次火,算一算,也有五六個時辰了。
她坐回床鋪上,依舊是原來那個姿勢,一動不動的,直到她身邊的那個小包裹動了動,裡面的小東西似乎是醒了,小手四下推著,嘴裡還帶著一抹哭腔喚著:「娘,娘……嗚,娘……」
「你娘出去了。」女子見她掙扎的困難,上前來幫她解開毯子上的扣子,一雙小手伸了出來,四下揮著,拉住她的衣袖,軟呼呼地問道:「娘去哪了?姐姐,你是誰啊?」
「我在這陪你幾個時辰,你娘回來了,我便走。」女子坐回去,看著逢歡翻了一下身子,小手一推,想要起身卻沒起來,再試一次,還是沒能起來。
「嗚,姐姐,起不來……」逢歡抬頭可憐巴巴地看著女子,一雙大眼睛亮著光,「抱抱……」
側頭看她一眼,女子沒有動。
逢歡舔舔嘴唇,見女子並沒有扶起自己的意思,只好再次動起一雙小手,推著自己,用的力氣大了些,一口氣沒喘過來,她頓時咳嗽起來,小小的身子蜷縮起來,咳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女子看了片刻,探身上去,隔著毯子輕輕扶起了逢歡,將水壺遞過去,放在她嘴邊,餵她喝了兩口。
一隻小手偷偷摸上女子的胳膊,而後瑟縮一下,逢歡輕聲道:「姐姐的手好冰。」
她身子虛弱,無力自己坐著,想向背後一靠,卻被女子推拒,「莫靠著我……我的身子太冰了。」
「我隔著毯子,姐姐讓我靠會兒吧,我好難受。」逢歡睜大眼睛小心看了她一眼,見她不再反對,這才輕輕靠在她身側,緩緩喘著粗氣。
「你娘……應是馬上就會回來,再堅持一會兒。」女子輕聲在她耳邊道。
「嗯,逢歡等著娘親。」逢歡半睜開眼睛,抬頭望著她。
「嗯,乖。」女子垂下頭,冰涼的唇輕柔地落在逢歡的額頭上,逢歡的眼睛微微一睜,一股冰涼自額頭上落了下來,緩緩滲透全身,她頓覺瞌睡,合眼便沉睡過去。
合著毯子,輕輕將逢歡摟在懷中,女子望向大雪紛飛的洞外,輕聲念道:「快些回來吧,我只能幫你再拖幾個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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