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今天去郢山郡,和郢江郡一樣,兩個郡都在郢山南面。只不過郢江郡靠近郢江,郢山郡更靠近郢山,正因如此,兩個郡的名字也是依靠這個命名的。」
李景浩絲毫不敢懈怠,從上車開始便一路介紹著郢山郡。
薛沛林擺了擺手道:「這些基本的就不必說了,老夫本就是郢江郡的人,來的路上也將這荼州幾個郡的大概方位跟裴大人介紹過了。」
李景浩白皙的臉瞬間紅了:「抱歉,那,不知二位大人還想了解些什麼?」
顧七問道:「郢山郡的郡守,你可認識?」
李景浩道:「算是認識,郢山郡的郡守名喚陳潤生,年紀比我稍大一些。」
薛沛林捋了捋鬍鬚,笑了起來:「老夫還在郢江郡的時候,郢山郡的郡守叫陳士潔。」
「薛大人口中的陳士潔陳老先生,正是陳潤生的祖父,如今老人家已經有八十高壽了。」
「難怪,」薛沛林喝了口水,感嘆一聲:「時間過得真快。」
突然,他似是想起什麼,探著身子沖李景浩問道:「如今這祁水郡郡守,可還姓顧?」
顧?
顧七睜大眼睛,望向李景浩。
李景浩面露疑惑:「不是,祁水郡郡守乃是周護。」
薛沛林嘆了口氣:「是了,顧家怎麼會還有人呢...」
許是聽到了同樣的姓氏,加上之前趙德勛說過,同姓之人,往上數幾代,許是同宗。
顧七對薛沛林口中的顧大人,很是好奇:「薛大人剛剛為何說,祁水郡郡守姓顧呢?這位顧大人,現在何處?」
薛沛林搖了搖頭:「不在了。」
顧七和李景浩對視一眼,他和顧七一樣好奇。
晏楚榮坐在角落,緩緩開了口:「想必是遭了難。」
薛沛林沉默一陣,沉重道:「算是吧。這要從十幾年前說起,當時祁水郡郡守叫顧遠,對治水頗有見解,我在他面前,也頂多算一知半解。」
見薛沛林又陷入沉默,顧七忍不住追問:「後來呢?」
「後來,」薛沛林望著前方,憶道:「他想鑿山修渠,不料在鑿山之時出現坍塌,數百條人命被埋在山下。先皇盛怒,於是...」
「滿門抄斬?」不等薛沛林說完,顧七就猜到了結局。
薛沛林眼眶聚淚,點了點頭:「當時水澇旱災嚴重,先皇對顧遠給予厚望。可惜失敗了,一時間民憤四起,為平民心,只好...」
「唉。」顧七嘆了口氣,不知為何,心裡悶悶的。
「吁——」
馬車停了下來。
「大人,到了。」車夫在外面喊了一聲。
眾人依次下車,見一男子身穿官服站在車前。
李景浩走上前去,二人相互行禮寒暄。
「這位是薛大人,這位是裴大人,都是從國都來的。」
那人淺鞠一躬。
隨後李景浩又道:「二位大人,這就是郢山郡郡守,陳潤生。」
陳潤生比李景浩年歲稍長,個頭比李景浩要高些,身體也更壯實。
陳潤生道:「二位大人遠道而來,一路辛苦。若不嫌棄,可到寒舍歇一歇。」
顧七仰頭看了看天,碧雲萬里,微風不燥。
薛沛林指著郢山的方向:「眼下未到晌午,不如先去郢山看看。」
陳潤生笑道:「既如此,咱們且先去郢山。」
隨後在身旁小廝耳邊交代幾句,小廝點了點頭,一路小跑離去。
一群人行至郢山附近。
沿著郢江放眼望去,只見河道越來越窄,到這郢山腳下,水位比先前更高了些。
陳潤生指著兩座大山中間的縫隙道:「這郢江啊,一路朝著西北方向流淌。上游多莊地,土壤鬆散,卷了不少到這裡來。偏到了這郢山附近,河道變窄,尤其是這兩山之間,僅有六七丈寬,一下就把這郢江水堵在這了。」
陳潤生領眾人朝山澗走,遠遠望去,江上浮著幾條船,兩邊岸上也聚集著密密麻麻的人群。
走近一看,三五人一組,正用力朝著岸上拽什麼東西。
「這是在做什麼?」顧七指著眼前幾個壯漢問道。
陳潤生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李景浩湊了上來,輕聲解釋道:「這是在清淤。」
薛沛林沒有說話,顯然,顧七問了個愚蠢的問題。
顧七尷尬地笑了笑:「這麼大陣仗,倒是第一次見。」
薛沛林道:「再往前走走吧。」
到了山腳,郢江水已經渾濁不堪,順著山澗繼續向下流淌。
「唉。」薛沛林嘆了口氣。
陳潤生小心扶著薛沛林,寬慰道:「今二位大人來了,定會有妥善對策,屆時我等將全力配合,慢慢會越來越好的。」
忽然眼前一黑,顧七險些摔倒。
「裴大人小心!」李景浩忙上前攙扶。
「沒事。」顧七擺了擺手。
晏楚榮往顧七嘴裡塞了兩顆蜜餞:「她早起沒吃東西,走這一路耗費不少體力,無礙。」
說完,晏楚榮架起顧七的胳膊,朝李景浩道:「我來吧。」
扶顧七到旁邊坐下,又從袖中掏出顆蜜丸,和水服下。
其餘幾人湊了過來,陳潤生抬頭看了看,道:「眼下已是晌午,想必大家也都餓了。不如先回去吧。」
薛沛林點了點頭:「也好,吃點東西,下午咱們再去連山郡看看。」
顧七向晏楚榮遞了個眼色,晏楚榮會意,開口道:「裴大人身上還有傷,不宜過度勞累。」
既然要演戲,當然要做全套了。
顧七皺著眉頭,做出一副隨時都要暈厥的樣子:「我沒事,休息一下便好。」
李景浩面露擔憂,開口道:「不然明日再去連山郡吧,也不急於這兩日。」
薛沛林有些著急,但見顧七如此孱弱,也不好說什麼,只得點了點頭。
陳潤生在府邸備了午膳,待趕到之時,早已飢腸轆轆。
雖比不上刺史府的珍饈美味,卻也將席面上的飯菜一掃而光。
飯後,晏楚榮借配藥之由,出了府。
餘下幾個人入正廳喝茶,又談起治水之事。
陳潤生道:「若想要郢江水順利下引,不是件易事。上游郢江裹挾了大量沙土,堵在下游,久而久之,郢江郡的地勢會更低,最終形成窪地,糧食種不得,百姓也活不下去。若能解決上游的麻煩,郢山郡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我們現在還不了解荼州全貌,更別談治水對策了。」顧七將茶盞放下,看著陳潤生道:「想來荼州各郡守都對自己所轄之地了解甚深,不如咱們分頭行動,我與薛大人沿著郢江看看情況,各位郡守大人繪製出一份地形圖來。」
「甚好。」薛沛林笑著承應:「本來是打算讓李大人完成地形繪製,但現在想來,六個郡如此之大,若一人繪製,耽誤的時間太長了。更何況李大人對其他郡也不熟悉,不如就依裴大人所說,由各個郡守繪製地形圖。」
陳潤生看了看李景浩,開口道:「這不是問題。我即刻啟程去其他幾個郡,讓他們來這邊匯合。」
李景浩見陳潤生起身,自己也站了起來:「我同潤生一起去吧,二位大人且在此休息,我們去去便回。」
顧七起身道了聲:「有勞。」
目送陳潤生和李景浩出了院,顧七與薛沛林相對而坐。
顧七復端起茶盞,淺飲一口:「薛大人可曾想過,這陳潤生和李景浩,明明心有成算,為何兩個郡到如今都沒有付諸行動?」
薛沛林面色一沉:「想必是有人阻撓。且阻撓之人,必在這郡守之上,除了馮睿,再也沒有旁人了。」
薑還是老的辣,才說了一句,薛沛林就反應過來了。
「你是如何推斷的?」
顧七抬頭望著薛沛林,憨笑道:「晚生哪會推斷,都是李大人說的。」
薛沛林仍舊存疑:「趙德勛突然回都,也是你安排的?」
顧七忙擺了擺手:「薛大人誤會了,是他自己說,要回都復命。我初出茅廬,哪有這麼大的本事。」
他不再執著於此,嚴肅道:「若馮睿從中作梗,只怕此次治水,不會順利。」
「且等等吧,」顧七收起笑容,輕聲道:「咱們動作慢一些,等趙兄弟回來再做安排也不遲。」
一個多時辰過去,陳潤生和李景浩方帶著幾位郡守匆匆趕回。
二人齊齊步入廳中,陳潤生不苟言笑,透著一股成熟穩重,而旁邊的李景浩笑逐顏開,一副心無城府的模樣。
「薛大人,裴大人,我來介紹一下,」李景浩擦了擦鼻尖上的細汗,依次介紹道:「這位是連山郡郡守,胡宇傑;這位是鏡湖郡郡守,袁修;這位是望江郡郡守,曹志。」
陳潤生補充道:「祁水郡郡守,周護,今日恰巧出去了。明日我再去府上,跟他詳談。」
薛沛林「嗯」了一聲。
依次打了照面,簡單寒暄幾句,便入了正題。
幾個郡守里年歲最大的,要數鏡湖郡郡守,袁修。
他看上去約三十五六,余者看著也才二十出頭。
李景浩是這幾個人里最小的,比顧七也才大了幾歲。
有薛沛林在,自然不用顧七多言。
她只靜靜坐著,聽各個郡守簡單描述了一下情況,提起治水,每個人都有不周全的想法,將意見匯總,發現集中在了兩個地方:
其一便是陳潤生所說的上游治理,也就是李景浩所在的郢江郡。
其二,便是袁修所在的鏡湖郡。
「鏡湖郡內有一湖泊,名喚鏡水湖,郢江水入了這湖,就再也沒出去過。」袁修坐在薛沛林右手邊,介紹起鏡水湖來。
顧七不懂這裡面的彎彎繞,雖然想問,又恐鬧出笑話,只好作罷。
倒是李景浩在旁邊開了口:「說來奇怪,這湖並沒有開鑿修渠,水流無法下引,卻始終能夠保持水面平衡,不會溢出,更不會幹涸。」
薛沛林見多識廣,解釋道:「想必這湖的下面,通著外面的河流,才會有這種情況。」
陳潤生思索一番:「若是強行開鑿修渠,將湖水下引,對這湖可會有影響?」
薛沛林回道:「不會,若通著外面的大河,水位會處於一個持平的狀態。但湖水下引談何容易啊。」
「沒錯,」袁修接過話來:「可別忘了,鏡水湖後面,便是祁山。雖說山體不高,可成片擋在那,繞山修渠,勞民傷財不說,更怕水勢不可擋,淹了周圍的莊地。」
顧七順勢道:「那就鑿山唄。」
沒想到,自己剛開口,便引起軒然大波...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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