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宮城,孔尚瑾無視了周圍人或是善意或是幸災樂禍的眼神,直接上了永寧候的馬車,等沒有了旁人的視線,她整個人才鬆懈了一些,抬頭看向自家老娘:「娘,你覺得女兒做錯了嗎?」
永寧候搖了搖頭,笑看了一眼自家女兒,心中不免有些感慨為何她不是嫡長女,若是長女的話,將來永寧候府哪裡還用得著發愁:「你做的很好,雖然心急了一些,但能推掉這個可有可無的爵位,對你而言只有好處。」
孔尚瑾微微一笑,見永寧候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心中也是感慨薑還是老的辣。她推辭爵位的緣故,永寧候必定是一清二楚。若是旁的武將,沒有了這次的爵位,若是明朝安定,說不定一輩子就得原地踏步,但孔尚瑾的情況卻大大不同,她好歹是正規的科舉出生,還是個文狀元,不可能謀不到官職,再有一個便是,如今的太女,將來的皇帝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姐妹。
孔尚瑾從來不是那種視功名利祿如浮雲的人,兩輩子的經驗讓她深刻的明白,這個世界上只有擁有了權利,才能相對的自由。正因為趙旭的前程一片明朗,她才敢直接推拒了永安伯的爵位,否則的話她也得心疼的滴血。
這會兒聽了永寧候的話,孔尚瑾鬆了口氣,笑著說道:「如果不是今日之後再難推辭,女兒也不會這般冒失,幸好陛下仁慈。」
永寧候微微一笑,只是說道:「回去吧,你父親已經等了許久了。」
孔尚瑾心中也是想念生父,上輩子母親去世都已經十多年,她幾乎忘記那種被人無微不至關心的溫暖,這輩子算起來,她還從未離開家這般久的時間。
再見馮氏的時候,原本壓抑著的親情一下子涌動出來,孔尚瑾看著憑添了幾縷白髮的父親,跪下來扎紮實實的磕了三個響頭。
馮氏的眼淚已經控制不住的落下,瞧她磕頭髮出砰砰響的聲音,連忙起身要攔住她:「這是做什麼,你這這不是要剮了我這當父親的心。」
孔尚瑾被他抓住手腕,倒是沒有再磕頭,只是說道:「讓父親憂心了,是孩兒不孝。」
馮氏拉著她左看右看,連聲說道:「黑了,也瘦了,看著倒還算是精神,戰場那是什麼樣的地方,我兒能夠安然歸來,就是大大的孝順。」
在女兒回來之前,馮氏便已經聽到了讓爵的消息,馮氏心中不是不可惜,只是比起女兒的安危來,這些都是其次,故而這會兒才開口安慰。
父女兩個幾乎要抱頭痛哭,旁邊的永寧候無奈的搖了搖頭,提醒道:「好啦,瑾兒才剛剛回來,你就拉著她說個沒完沒了,左右她以後都是在家,這些話什麼時候再說不行,還是讓她先下去休息一番吧。」
馮氏也是心疼女兒,只能將滿腹的關心壓了下去,等孩子離開了,才有些抱怨的說道:「侯爺說的倒是輕鬆,瑾兒眼看著瘦的都不成人形了。」
永寧候聽著覺得牙酸,以為她沒看見小女兒那厚實的腱子肉嗎,但對著馮氏的抱怨,也只能安撫道:「以後你多給她補補就是。」
馮氏冷哼一聲,自顧自說道:「那是自然,小小年紀的,一路上肯定受了傷,我明日便要請太醫過來好好把把脈,若是無事也得溫養一番。你們女兒家建功立業的心我也懂,但再怎麼樣,自己個兒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孔尚瑾還不知道之後一段時間自己都得喝那些苦哈哈的溫養良方,終於回到永寧候府,她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一直撐著的精神頭一鬆散,倒是真的多了幾分疲倦。
紅梅紅玉早就在院門口等著,一見到她一群小廝差點沒落下淚來,雖然家裡頭不可能虧待了他們四房的人,但如今小姐回來了,他們才算是安了心。
孔尚瑾洗漱了一番,整個人倒是清醒過來,反倒是沒了睡意,索性就將紅梅兩人招來問問這段時間家裡頭發生的事兒。
紅玉聲音清脆,也是個活潑的性子,搶在紅梅之前說道:「這段時間邊疆告急,老太太吩咐下去閉緊門戶,倒是沒有特殊的事情,不過家裡頭添了幾位小主子,小姐想必已經知道了。」
紅梅也不跟紅玉搶答話的機會,默默的站在一旁,給自家小姐端了可口的茶水點心過來,孔尚瑾果然拿過吃了一些,想著笑道:「可不是,我記得琮兒和瑜兒家裡頭都添了丁,我這個當小姨的還沒給見面禮呢。」
紅玉聽了便笑著說道:「只怕明日便要補上這一份了,小姐倒是還不知道,月前的時候,咱們家大少爺生下一女,前幾日才過了滿月呢。」
大少爺就是孔青珠,當初的婚事也是家裡頭千挑萬選的,雖然千好萬好,但這個侄子偏偏久久未能生育,如今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孔尚瑾聽了果然開心,雖然侄子不少,但她最為親近的也就是孔青珠了,當下便說道:「那我明日該補上一份滿月禮才是。」
紅梅在後頭笑著說道:「老太太早就派人替小姐送了一份厚禮過去。」
孔尚瑾卻笑著說道:「老太太送的是他送的,我再補送一份也是當的。」
男人嫁人,想要過得好首先得靠娘家,孔青珠多年未生育,那錢家也還算厚道,孔尚瑾自然也樂意給自家侄子做面子。
幾人說了一會兒家常,紅玉便唧唧咋咋的問起邊疆的戰事來,一臉仰慕的說道:「他們都說小姐是戰神下凡,千里之外一箭就射死了那個匈奴賊人,小姐可真厲害。」
孔尚瑾差點沒有一口茶水噴出來,無語笑道:「還千里之外,你家小姐真成神仙了,能有一里就不是人能做的事兒。」
紅玉還要再說,紅梅提醒道:「小姐累不累,不如歇息一會兒吧。」
孔尚瑾倒是不累,但跟兩個小廝也並沒有那麼多說不完的話,便點了點頭。
等服侍了主子歇下,紅玉憤憤的瞪了眼紅梅,冷哼著說道:「就你體貼。」
紅梅皺了皺眉頭,這些年他看著,小姐對他們倆個都沒有那樣的心思,紅玉如今想破頭的拔尖又能有什麼用:「小姐剛剛回來必定有些疲倦,老太太都體諒她,讓她回來歇息,你還拉著她說個沒完沒了了。」
孔尚瑾這一覺倒是睡得神清氣爽,再次醒來已經入夜時分,連晚飯都錯過了,紅梅見她醒來,連忙讓小子們送水進來梳洗:「小姐可算醒了,老太太那邊原要傳飯,見小姐沒醒便沒讓人叫醒。」
孔尚瑾點了點頭,今日夜色已晚,只能明日再過去請安了。
紅玉已經將溫著的飯菜取來,孔尚瑾這會兒胃口大開,吃了不少,還是怕積食才沒有繼續:「還是家裡的東西合胃口。」
紅梅聽了笑道:「可不是,這可是老太太專程吩咐人做的。」
孔尚瑾笑了笑,一覺起來倒是來了精神,紅梅見她了無睡意,想了想便說道:「小姐不在家的時候,秦府那邊倒是送了一些東西過來。」
聽見這話,紅玉的眼皮子微微一跳,下意識的朝著孔尚瑾看去,果然看見自家小姐頗有興趣的問道:「哦,難道還有送給我的。」
紅梅點了點頭說道:「是秦公子的一些針線。」
孔尚瑾其實對秦玉雙並無多少印象,但想到那是將來要共度一生的人,難免帶著幾分特殊,這會兒見他還把自己放到了心上,倒是十分高興,便說道:「去把東西拿來我看看。」
紅梅應了聲出去,沒一會兒便拿回一個包袱來,裡頭的東西還不少,從衣服到鞋襪香囊一樣不少。
可以看得出來,那位秦公子的針線雖不算太好,也不差了。孔尚瑾興致勃勃的一一試過去,發現這些東西居然都正巧合適,心中不免帶著幾分驚訝。雖然雙方定親之後,按規矩男方是要討得未來妻主的尺寸,但將近一年的功夫,孔尚瑾的身材也變化了一些,如今卻穿著正合適。
轉念一想,孔尚瑾便明白過來,那位秦公子一定是將尺寸放寬了一些,故而自己長高了反倒是合適了,未來丈夫是個聰慧的男兒,孔尚瑾心中更是愉悅,想著便說道:「你們去備一份禮,我明日去一趟秦府。」
孔尚瑾在這邊惦記著未來的夫郎,那頭秦家也惦記著這位東床快媳。在孔尚瑾睡覺的那會兒功夫,自有宮內的內監前往秦大將軍府上宣旨。
在此之前,韋氏可算是操碎了心,秦將軍一死,整個秦府就像是每個頂樑柱,將軍府的匾額遲早都要摘下來,到時候這御賜的宅子能不能留住都是兩碼事兒。
雖然兒子已經訂了親,但若是沒有娘家支撐,就算永寧候府為人厚道,連襟之間也會被人看不起。韋氏幾乎可以預料到秦家一落千丈,將來說不準還要成為兒子的拖累,更別提給他撐腰了。
接完聖旨,韋氏還有些回不過神來,那內監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這位秦太太,笑著說道:「秦夫人倒是好運氣,有這麼一位孝順的媳婦在,秦家以後還發什麼愁?」
韋氏暈暈乎乎的送走了內監,派人去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其中的原由,頓時驚訝萬分。
在韋氏看來,永安伯的爵位那是了不得的事情,這可是能傳給子孫的,雖然三代而終,但到底是進入了真正的勛貴階級。自家這位媳婦倒是好,嘴皮子一搭一碰,直接讓給了自家,那可是天大的情分。
原本韋氏還擔心兒子嫁入永寧候府受罪,如今看來,他倒是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孔尚瑾有這般的氣度,肯定也不會因為娘家敗落而看不起自己的嫡夫郎。
韋氏激動的滿臉通紅,讓人將兒女都叫道身邊,一把拉住兒子左看右看,滿意的點頭說道:「我兒好運氣,那孔四果然是可以託付之人。」
秦玉雙還在孝中,打扮的十分素白,聽了這話也忍不住臉頰發燙。秦玉邦已經開始懂事,知道事情原由之後,眼中也微微泛淚,點頭說道:「大嫂這份恩情,玉邦此生銘記。」
韋氏滿意的點了點頭,拉著一兒一女的說道:「這話你要記在心中,你母親去世之後,多少人落井下石,唯有你大嫂寧願丟了前程,也要在皇上面前為秦家說話,不然的話,永安伯的爵位,哪裡能落到你身上。」
秦玉邦年紀雖小,但這段時間已經充分的領略了人情冷落,之前她娘親還在的時候,學堂裡頭不說人人奉承,但都是和善萬分的,但娘親死後,冷言冷語不斷,甚至還有人故意為難的。現實給這個孩子上了一節生動的課程,讓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段艱難的時光。
韋氏說完這話,又看了看一群兒子,最後拉著秦玉雙的手說道:「永寧候府是好人家,以後爹也放心了。」
說完又看了眼下頭的庶子,淡淡說道:「有你們妹妹在,你們的婚姻大事,以後也用不著擔心。」
要說秦家出事,最擔心的便是這群孩子,秦玉雙至少被賜婚,甭管如何,永寧候府都要把人娶回家,秦玉邦是女孩子還好一些,這群庶出的兒子卻不同,沒有了將軍府的名頭,嫡父明顯不樂意給大筆的嫁妝,將來哪裡有好人家,故而聽到這個消息,一群兒子紛紛面露喜色,對那位從未見過面的大嫂也心懷感激起來。
韋氏的眼神從他們身上掃過,他倒也不是苛刻的人,該給他們的一樣不少,但想要更多卻是不能了,揮手讓庶子和女兒離開,他才帶著笑意問道:「給媳婦的針線還有沒有,明日再送一些過去。」
秦玉雙臉色微微一紅,正要說話,韋氏卻道:「爹知道你要說什麼,這事兒原本就是應該的,之前那些不知道合不合適,哎,明日要不讓人去再問問媳婦的尺寸,不然做了不合適也是白搭。」
這邊秦家喜氣洋洋,那頭永寧候府裡頭,三房的酸水差點沒漫出來,無他,馬氏氣得心肝疼,在他看來,孔尚瑾不要爵位倒也罷了,怎麼偏偏不給自家人,反倒是給了秦家。
原本不關三房的事情,馬氏倒是把自己氣了個夠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個爵位是他賣命得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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