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次日,皇帝依例舉行秋獮儀式,邀眾人參加,寧遙亦在其中。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今日非婚非壽,寧遙便換回了日常的穿著,穿了一身玄色的廣袖衣裙,襯得她肌膚一片素白,更為她憑添了幾分冷漠。她並不喜歡穿紅色的衣服,那顏色太刺眼,甚至會喚醒她心中沉睡已久的惡魔。昨日皇帝壽宴,她本也想穿玄色的衣服,卻被身邊的丫鬟逼著穿了一件緋色的衣裙,今日丫鬟不好找藉口,只得搖頭嘆氣,滿不情願的為寧遙換上了一身玄衣。
那丫鬟叫蝶香,是自幼時起更在寧遙身邊的,寧遙難免對她包容些,也就造成了昨日那般局面。
蝶香嫌寧遙穿著老成完全沒了以前的感覺,不見半分女子的模樣,但蝶香也理解她。她是跟著寧遙九死一生苟活下來的,對於寧遙的改變,她除了心疼,還是心疼,而她能做的,只有跟在寧遙身邊,好好照顧她而已。
春蒐、夏苗、秋獮、冬狩分別是四季必須舉辦的活動,目的是為了祈求上天,求這一季的風調雨順,福澤萬民。冗長的儀式結束後,秋獮正式開始,劉仲興致沖沖的說定要奪得頭籌,而高旭則是滿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最後丟下了一個挑釁的笑便策馬揚塵而去。
寧遙雖是到場了,卻以宿醉未醒頭痛欲裂為由,沒有參與狩獵,而是在席上看著眾人狩獵。
寧遙雖是官,卻是個女子,顧而她的席坐被安排在女眷一邊,以竹簾隔開。參與的女眷大多都是些待字閨中的少女,平日裡不便出門,如今得以出門,對什麼都十分新奇,同閨中好友相遇,難免要八卦一番,而如今她們八卦的對象,大多都是和她們一樣同為女子卻登上了廟堂的寧遙。
習武之人向來五感發達,耳力更是了得,如今只隔了一道竹簾,寧遙便將那些話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聽了這些話,寧遙直覺可笑,說來說去都是那些她平日裡早已經聽膩了的話,無趣得緊,索性閉目小寐,思索著如今朝中的局勢。
她需要權力,而她在朝中最大的擋路者都不足為患,唯有右相才是最大的絆腳石。可右相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根深蒂固,絕非一朝一夕可推到,否則那個人也不會找自己合作。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想要將右相徹底擊倒,唯有慢慢滲透,靜待時機。
時光飛逝,不久,已是黃昏。禮官擊響大鼓,示意此次狩獵已經結束。狩獵之人接二連三的歸來,遠遠的,寧遙便看到有人被抬了回來,仔細一看卻是劉仲。劉仲渾身是傷,腿上甚至裹上了厚厚的一層棉布,仔細詢問過,才知道劉仲為了奪得頭籌,竟跑去獵熊。
看劉仲的模樣,便不難猜到結果。襲擊了一隻剛離母不久的幼熊,最後被幼熊一掌拍斷了腿,從馬背上滾了下來,落到了一旁的河裡,被急流沖走,重重撞在了河中突起的石頭上。
他死死抱著那石頭,看著黑熊欲來襲他,關鍵時刻,是皇帝的護衛聽到了動靜趕到河邊,同那黑熊死戰。黑熊被眾人合力擊殺,護衛隊亦是損失慘重,在清點人數之時,才發現了泡在河中已久的劉仲,將他救了上來。
欲獵黑熊奪得頭籌,最後卻是敗下陣來堪堪撿回了一條命,劉仲只覺得自己丟臉丟到了家,忙讓同行的隨從將自己抬了回去。待他一走,原先不曾多說什麼的眾人,皆是把他當成了一個笑話,笑他無能卻偏要逞能,如今到好了,斷了一條腿不說,命都被嚇沒了半條!
對此,朝中老臣不由感慨萬千。劉庸之才是他們所望塵莫及的,偏偏他的兒子如此剛愎自用,易焦易躁,沒有半分他父親的影子。其實這也是他們意料之中的事,劉庸推崇中庸之道,深知世間險惡,為了保護兒子難免事事壓制與他。而劉仲正是年少輕狂之際,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難免急躁。
這是寧遙在昨日壽宴上便看出來了的,劉仲目前暫時不足為患,此事對他亦是福禍相依,若他從中吸取了教訓,知道以此為戒,那麼他未來不免會是一個勁敵,可若他仍舊不知悔改,那麼他這輩子,也就只能如此了。
高旭滿臉得意的歸來,眾人一探究竟,發現他的獵物里,竟有一隻活的小狼崽!那狼崽身上滿是血污看不出毛色,一個月左右的大小,靜臥在自己母親的屍體旁邊蜷縮著身體,怎一個可憐了得?
那些閨中的女子看了,只覺得心被狠狠擊了一下,愛憐之意油然而生,怎麼也止不住,看得寧遙有些無語。
閨中女子們紛紛圍了上去,拉著高旭問東問西,平日裡學的什麼《女則》、《女戒》、規矩、體統已然被拋諸於腦海,全都不顧了。高旭卻不曾理會眾人,拎著那隻小狼崽的後頸,走到了寧遙面前,頗有些討好的意味。
「鎮南大將軍,本公子一看到這小東西便想著送你,你可滿意?」
「還好。」寧遙看上去有些疲憊,儼然一副宿醉未消的模樣,聲音慵懶,「多謝。」
語畢,寧遙示意蝶香將狼崽接過,隨即命人取出茶具,朝著高旭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坐在自己對面。隨行的小廝手腳麻利得很,很快,一套茶具便在寧遙面前逐一擺好,小火爐中,炭火燒得正好。
「鎮南將軍可是要請我吃茶?」高旭眉眼帶笑,眉宇間難掩驚訝,「我原以為將軍的手是提刀握劍的手,竟不知將軍還會烹茶。」
「多年前學過。」寧遙動作悠閒,取了茶餅放在爐邊烘烤,眸中反射著爐中的炭火,不知在想些什麼。「我已經許久不曾做過這樣的事情了。」
寧遙的語氣里有些難得的惆悵,讓高旭不由呆在了那裡,鬼使神差的開了口「你以前,是什麼樣子?」
茶餅微微散發出香氣,寧遙便將茶餅放到了棉布上,將其包好後,放入碾中,輕輕碾壓,又將碾好的茶粉倒入細網篩中,篩好細細的茶粉後,寧遙拿出竹勺,將茶粉杓到茶杯中。此刻,釜中的水微冒蟹眼。
「太蠢了些。」寧遙就像是在描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動手杓出一勺水倒入茶碗,點茶的動作沒有半分差錯。看著綠色的茶湯白沫浮現經久不散,寧遙便停了手,杓了一盞茶,遞給了高旭。
「此茶甚好,味美回甘,兩頰生津。」
聞言,高旭捧起寧遙遞過來的茶,淺啜一口,發覺確如寧遙所說,好茶無疑。正欲稱讚,話至嘴邊,卻又變了。
「確實是好茶,只是……」高旭挑眉,放下了茶盞,「我有不少藏酒,皆是世間難求,不知鎮南將軍可否賞臉嘗嘗?」
「高小將軍莫不是忘了,寧遙不勝酒力。」
「說的也是,是我疏忽了。」說罷,高旭看了一眼茶盞中依舊浮著的白色泡沫,隨即將盞中的茶一飲而盡,「鎮南將軍還真是點茶高手。」
一盞茶喝完,高旭便做了別起身離開。目的已經達到,再留無意。
回到營帳,回想著方才的隻言片語,高旭深深呼了一口氣,壓下渾身沸騰的血液,摟過一旁的美人俯身吻了下去,掩住了自己被激發的殺意。
寧遙啊寧遙,本公子可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次日,齊國使者高旭於夏苗狩獵中奪得頭籌,而北越使者劉仲卻鎩羽而歸的消息便傳遍了長安。
午時剛過,寧遙便收到了一張拜帖。拜帖上並未署名,管家收到時留心多問了幾句送貼的人,發現對方不懂越國官話,說來說去就那麼幾個詞,心下疑思片刻,便恭敬的將送拜帖的人請進了花廳,請了人招呼便急急忙忙前往書房去尋寧遙。
「將軍,聽口音,送拜帖的,似乎是南國人。」管家眉頭緊皺,正欲再說些什麼,寧遙便接過了拜帖,語氣淡漠,阻止他再開口。
「楊伯,你是庸州人,怎會識得南國口音?」
「老奴瞎猜的,將軍莫怪。」楊伯立即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誤,忙禁聲候在一旁,待寧遙看完了拜帖,才再次開口,「如何?是否需要老奴回絕?」
「不必,故人相邀。」寧遙將拜帖妥當收好,後又取了先前被擱置在一旁的書來看,「你告訴送拜帖的人,說我必定準時赴約。」
楊伯領命退下,寧遙看著手中的兵書,目光卻不禁深邃起來她耳邊又響起了兵器相擊時發出的聲音,似乎聽到了兵器刺破鎧甲,穿過皮肉的聲音,喊殺聲震耳欲聾……她似乎又從空氣中嗅到了人血混合著煙火的臭味,令人作嘔。
不過片刻,寧遙的思緒便又恢復如常,眸中的殺意也越來越濃烈。
樂山一役,她所承受的一切,她定要從南國身上,百倍千倍的討回。
邀她一見的是南國使臣楊湞,兩國剛剛休戰,此番來使,多半是為了商議和談事宜,而她是樂山一役的領導者,此番商議必定是少不了她的。楊湞此番相邀,多半是有別的目的的。
酉時。
晚霞如火,將整個長安城都渡上了一層暖色,一輛馬車緩緩駛出了將軍府。寧遙靠在座位上,搭在腿上的手指有以下沒一下的敲著,神色一如既往地淡漠,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久,馬車停了下來,趕車的小廝低聲提醒她到了目的地,寧遙方伸手掀開車簾,彎腰出了馬車。楊湞約她在瀟湘小築見面,是一家較為雅致的別館,是個聽歌聽曲兒的好去處,平日裡來往的都是些文人,彈琴聽曲,還是個密談的好去處。
到了約定見面處的雅間,卻不見人影,寧遙跪坐在席上,差蝶香為自己點了一名琴女彈琴,又點了一名棋女陪自己對弈以打發時間。
棋局已過三輪,楊湞卻遲遲未到,一局已定。連贏幾局,寧遙覺得有些無聊,擺手示意棋女退下,閉目養神,半晌才聽得稀疏的腳步聲漸漸近了。
有人推門而入,在見到寧遙的那一刻,亂了呼吸。
殺意席捲而來,寧遙眼睛都未睜,伸手用兩指夾住了刺向自己咽喉的劍,隨後才緩緩睜了眼。那劍尖就那樣抵在了她喉間的肌膚上,只需再用一分力,便能刺入她的咽喉。
「可惜了,不是握劍的手。」寧遙指間微微用力,那劍斷斷成了兩截,落在席上發出了金屬於木料相擊的聲音,「想殺我,你還太早了些。」
突發變故,琴女嚇了一跳,手下一驚彈錯了一個調,寧遙看了她一眼,揮手讓她退下,那琴女便如釋重負便,抱著琴逃命似的出了雅間。
事情敗露,楊湞自知不及寧遙,索性棄了手中斷劍,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樣,偏偏又死要面子,立在那裡下巴微抬。
「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你要殺我,為何?」
「你殺了我兄長!」看著寧遙一臉不解,楊湞心中的怒火又燃了起來,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怕是殺的人太多,你早已記不清了吧。」
「若我沒記錯,樂山一役你們南國的領軍者名叫楊璋。」寧遙挑了挑眉,「他是你兄長?他為了保護樂山百姓甘願舉劍自刎,是個難得的將領。」
「他是為了保護樂山的百姓而死的,你不該如此侮辱他。」
你不該,如此侮辱你的兄長。
一句話,讓楊湞定在了那裡,無法思考,無法動作。
當初聽說樂山一役兄長敗了時,他是萬萬不信的,可後來十萬大軍,竟無一人回國!那時他不顧父親反對,隻身一人前往樂山,到了戰場。越國的大軍早已撤走,臭氣喧天的山谷里橫屍遍野,除了他,只有一位拾骨人和對那些屍體虎視眈眈的禿鷲。
在拾骨人的幫助下,他尋到了自己兄長的屍骸。那屍身都已經腐爛了,但脖頸上的傷口是那麼的觸目驚醒,明顯是被人狠狠割斷了脖頸。在看到兄長屍體的時候,他暗自下定了決心,他要讓害死自己兄長的人償命。
南國習俗,但凡戰死沙場的人,屍體決不能運回故鄉,他們只能死在戰場上,連屍骨都只能腐爛在那裡,讓他們的魂魄繼續守著此處。他恨,恨自己兄長死後都不得歸家。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那個殺了自己兄長的人,那個叫寧遙的人。
所以在聽說寧遙被越國封為了鎮南大將軍的時候,他便違背自己的本心入朝為官,為的是爭取在越國皇帝的壽辰之時能出使越國,親手殺了寧遙,為自己的兄長報仇。
即便早便聽說寧遙是女子,可是在親眼見到寧遙時,他還是有些不可置信。他自幼便崇拜的兄長,他心目中唯一的英雄,怎會輸給這樣一個女人?
怎能不恨呢?
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斷送了自己兄長的性命。可是,就如她所說,自己的兄長是為了保護樂山的百姓而死的,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即便敗了也是君子也是英雄。
即便他成功殺了寧遙又如何?屆時兩國交戰,那麼自己的兄長用命換來的和平就這樣毀了,那麼他兄長的死還有什麼意義?
他確實不該如此侮辱他。
可是……可是……不甘心,無論如何也不甘心!若是沒有這個女人,自己的兄長根本就不會死!
「真是可笑。」聽了他的質問,寧遙嘲諷的笑了,「若不是南國皇帝讓你兄長上戰場,他又怎會死?」
「戰場本就是你死我亡的地獄,只要還有戰爭,你兄長總會有死的一天。說到底,害死你兄長的真兇,是你們那位高高在上的王。」
——害死你兄長的,是你們的王。
一句話,猶如利刃,深深刺進了楊湞心裡,再拔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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