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吳岳的慷慨激昂,陸晨卻是一臉淡然地搖了搖頭。
「吳尚書此言差矣,身為大夏朝臣,尤其是身居要職的大臣,無論何時都不該對任何事物有所偏見,一切都應當以大夏的江山社稷為重,以為國牟利為己任,而在在下看來,不管是聖賢之道也好,還是武道也罷,亦或者是格物之道,甚至是膳食之道,只要有利於大夏,有利於尊王攘夷,有利於下蒼生,就都是大道,只有分工之別,沒有優劣之分。」
聽到這話,不僅是吳岳,不少朝臣都面露不屑之色,而首輔顏松、吏部左侍郎葉晟更是面色一沉,看向陸晨的目光中,隱隱透出一絲凝重之色。
這廝,果然對聖賢道統有所圖謀!
「笑話!」
兵部左侍郎唐越沉聲道:
「聖道是世間唯一的大道,君不聞夫子教化萬民,立地成聖;謫仙人瑤池作詩三百篇,白日飛升;求仙問道,非聖道不可得,此乃世間萬千修士根基,區區升斗道,焉能與聖道相提並論,修士乃是國本,本就凌駕於芸芸眾生之上,士農工商四民等級分明,高低有別,各司其分,方可國泰民安,此乃先賢流傳於後世的地至理,古往今來多少朝代,從未有妄言此論者。」
「陸侍郎,你也是才學不俗的有識之士,可莫要告訴老夫,你連這最基本的經學都不曾通曉。」
陸晨瞥了他一眼,但卻懶得理會,只是隨便應了一句:「看過,但或許是在下駑鈍,還無法悟透經學要義。」
言罷,便不再看唐越。
現在,還不是掀起道統之爭的時候。
唐越還想再什麼,女帝卻是突然冷聲道:「現在的是工司的事,莫要談及其他,早朝是用來議事的,不是用來論道的,這裡是太極殿,不是講筵。」
聽到這話,唐越頓時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陸晨朝女帝拱了拱手,鄭重道:「任何能造福百姓、為國牟利的事物,都值得嘗試。」
「陛下,石炭的好處顯而易見,而且其儲量極為驚人,我大夏七十五省,竟有近三成行省境內存在大不一的黑山,要是能將其充分利用起來,其所能帶來的財源極為可觀,朝廷決不能因噎廢食,放棄這條生財之道。」
「而且如今國庫緊張,正是需要開源節流的時候,節流有窮時,而開源卻無窮極,是故當以開源為主,節流為輔,兩者並行,方為解決財政問題的上上之策,工司不僅可以研發能夠為朝廷獲利的新事物,只要有足夠的投入,還能改善陣法、靈裝等構造,讓其實現降本增效的效果,無論是在開源還是在節流上,工司都能發揮巨大作用。」
話音剛落,一旁的吳岳便冷哼一聲,道:
「得好聽,但陸侍郎,無論是鑽研還是改良,都是需要投入銀子的,而且要的銀子還不少,這要是大量銀子砸下去,結果完全沒有成效,朝廷的銀子打了水漂,這責任和損失誰來擔?」
陸晨毫不猶豫地道:「自然是在下。」
「呵!」
吳岳冷聲道:
「成立一個司,全部折算成紋銀的話,至少需要一萬五千兩紋銀,而鑽研石炭,更是不知道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財力,一旦失敗,銀子沒了,朝廷的名譽也會受損,甚至有損陛下聖明,你陸侍郎怎麼擔責,又如何償還這份損失?」
陸晨依舊面色淡然。
「若是失敗,在下甘願受罰,罷官去職也好,貶謫流放也罷,哪怕傾盡家財,在下也會把朝廷虧聊銀子補上。」
這話落下的瞬間,不遠處武官陣列前方,顧思妙的眼神卻是微微一動,看向陸晨的目光中,莫名閃過一抹別樣的神采。
若是石炭真能開發利用起來,第一個受益的,就是作為太和縣公的她。
因為她完全可以將太和縣地域內的黑山全部作為她的封地。
雖然她也覺得石炭這種歷來毫無用處的東西基本沒可能被開發出什麼價值,但陸晨此舉,還是讓她心底升騰起一絲異樣福
然而女帝卻是皺起了眉頭,看向吳岳的眼神中,悄然閃過一抹不滿。
「工司之事,全部按照陸卿的做。」
女帝皺著眉,毋庸置疑地道:
「今後工司的一切花銷,都從朕的內帑出,至於責任和損失之事,陸卿你就不必再糾結了,內帑是朕的私庫,和國庫無關,就算你把內帑的銀子全部用完,對朝事也沒有任何影響,朕亦不會怪罪,若是銀子不夠,你隨時跟朕,朕來想辦法。」
此話一出,一些朝臣頓時下意識地看向陸晨,眼中流露出艷羨之色。
女帝這相當於是把工司的風險全部抗下了,如此聖眷,豈能不讓人羨慕嫉妒恨?
而聽到女帝前半句的時候,吳岳表情微微一沉,但是聽到女帝她自己掏錢陪陸晨胡鬧的時候,他卻是面色微微一松。
既然女帝願意自掏腰包,那他自無不可,反正內帑的銀子跟他這個戶部尚書一毛錢關係都沒有,就算女帝花幾十萬,幾百萬兩銀子,甚至是花光內帑,他都不帶眨眼的。
「陛下若要如此,微臣無話可。」
罷,他便退了回去,眼觀鼻,鼻觀心,心無旁騖。
每和銀子打交道的人,就是這麼現實。
然而,女帝的話卻讓陸晨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他微微仰起頭,注視著女帝,揚聲道:「陛下,微臣還有一事請奏。」
聞言,一眾朝臣頓時眼神一凝。
這禍害又想搞什麼?
女帝卻沒有一絲不耐煩,輕聲應道:「陸卿請。」
「陛下,要想開源,就得鼓勵發明創造,而鼓勵不應該只停留在口頭上,還得給予相應的榮譽和實實在在的好處,比如根據研發的成果大和貢獻的高低,給予研發者相應程度的獎賞。」
陸晨侃侃而談,不斷把心裡的想法了出來。
「不僅如此,在律法上,也應該對其予以重視,微臣提議,增設《專利法》,以保護和激勵發明創造,並讓從事研發的人才得以獲利,形成一個良性循環……」
他一板一眼地把自己印象里的專利保護法的內容和理解了個大概。
聽到這些新奇的概念,一些朝臣仔細琢磨了一下,而後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
這專利法聽著,好像對他們有點不利啊……
而就在他們思索的時候——
「准奏。」
聽完陸晨講述的女帝,其回應一如既往的乾脆。
「陸卿下朝後,得空擬個章程過來。」
聞言,唐越、葉晟等大佬頓時面色一變,幾乎同時站了出來。
「陛下……」
然而還沒等他們開口,女帝便面無表情地側過頭,掃了他們一眼。
「朕了,准陸卿所奏,爾等想讓朕再第三遍嗎?」
話的同時,一股磅礴的威壓陡然從嬌軀湧出,頃刻間布滿整個太極殿,而後如同兩座大山一般,以排山倒海之勢朝唐越和葉晟席捲而去。
咔噠…
兩人只感覺身體陡然一沉,腳下如同被灌了鉛一般,沉重無比,連帶著呼吸都猛地一滯。
至尊之威,就這麼毫無徵兆地展現了出來。
當然,以他們的修為,全力以赴的話,還是可以掙脫威壓的束縛的,但他們面對的可是大夏女帝,中洲至尊!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倘若他們敢反抗,那性質可就變了。
「微臣…」
唐越咬了咬牙,道:
「微臣知錯,望陛下息怒……」
話音剛落,那股威壓頃刻間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女帝緩緩收回手,輕聲道:「陸卿,銀子和專利法之事你不必操心,專心做事即可。」
聞言,陸晨不禁扯了扯嘴角,然後在心底暗自搖頭,而後朝女帝拱了拱手。
「陛下聖明!」
女帝微微頷首。
這時,陸晨突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而後轉過頭,看向吳岳,淡淡道:「吳尚書,既然工司是陛下出銀子組建和維持,而且這研發石炭的項目,也是陛下全權出資,那工司可就不屬於工部,或者不隸屬於任何部門,而是直屬於陛下了,若是工司成功研發出燃燒時不會產生害人毒煙的石炭,這專利費,或者以後工司賺到的銀子,在下只會將其交給內帑,還請吳尚書知悉。」
聽到陸晨這麼,吳岳卻是毫不在意地點零頭,果斷應下。
「理當如此。」
這勞什子的工司在他看來,妥妥的就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賠錢貨,能夠少燒點錢就不錯了,還指望他們盈利?
盈個蛋的利!
他輕撫摸長須,接著道:「既然不是國庫出資,工司所得盈利自當直入內帑,老夫絕不過問!」
聽到這話,陸晨頓時眯了下眼睛。
「好!」
他看向吳岳的眼眸中,悄然閃過一抹玩味。
「對了。」
女帝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對底下的陸晨道:「陸卿,女子不同年齡段生育情況的調查結果出來了。」
嗯?
生育情況?
陸晨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啥玩意?老子什麼時候扯過這種東西。
不過僅僅片刻,他便突然回想起之前凱旋典禮上,就女帝是否需要儘快確立帝君的問題時,自己當時的看法。
一些當初參加過凱旋典禮的朝官面露恍然之色。
「結果如何?」
陸晨直接問道。
「如陸卿所料。」女帝莫名嘆了口氣,接著道:「尋常百姓家,選擇16歲生育的姑娘,其腹中孩兒夭折、或者一屍兩命的可能性,要遠遠大於十八歲往後生育第一胎的姑娘,二八年華,的確不是適合生育的年紀。」
「朕已下詔,強令百姓不得十六歲嫁女,至少要等到十八歲,否則嚴懲不貸。」
頓了頓,女帝突然深深地看著陸晨。
「陸卿,你的善意提醒,不知道挽救了多少二八少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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