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第二章 代王

    秦琬站在樹底下,眼巴巴地看著掩上的木門,臉上寫滿期待。

    七月見狀,暗道娘子狠心,卻又不好說甚,只得站在秦琬旁邊,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她,唯恐她熱著,或是有哪裡不舒服。

    秦琬知七月待她好,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扯住七月的袖子,問:「月娘,為什麼大家都能喝酒吃肉,穿漂亮衣服,就是阿耶阿娘和裹兒不行呢?」

    這……這該怎麼回答?

    七月心下為難,猶豫許久,才吞吞吐吐地說:「因為,因為您的祖母去世了,按照禮法,您必須為她守滿三年的孝才行。」

    秦琬「哦」了一聲,七月剛以為自己糊弄過去了,就聽秦琬又問:「裹兒的祖母,是不是他們口中的皇后娘娘?我聽人說,聖人和皇后都住在很大很大的房子裡,為什麼阿耶阿娘會住在這裡呢?」

    這個問題是在太難回答,七月急得汗都出來了。

    這麼點大的孩子,你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其實她很多都懂,哪怕不懂也記著,指不定哪天就問出來了;但你以為她什麼都懂吧,她又一知半解。若是信口胡謅……大王和娘子倒是有這權利,她不過一介使女,蒙娘子大恩才得以活命,脫籍,嫁個好郎君,哪裡敢胡亂和小主子說什麼?

    秦恪剛走出房門便聽見女兒的問題,心下更是大慟,饒是他一直逆來順受,始終默默接受著生父賜予的不公平待遇,面對此情此景,亦是滿心悲愴與憤懣。好在他理智尚存,知曉妻子說得不錯,若他們能回去,不是聖人老邁思念兒子,便是新皇為示寬容赦免長兄。歸根結底,始終是在穆皇后的至親手裡討生活。若此時將真相說出,在秦琬心中種下怨恨的種子,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裹兒——」思來想去,秦恪也不知該怎麼說,只得壓下心中萬千愁緒,揚起溫柔的笑意,「咱們釣魚去吧!」

    彭澤靠近長江,江面寬闊,難望邊際。秦恪憂心女兒安危,平素不允她去江邊玩,正因為如此,對秦琬來說,釣魚是一件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

    秦琬露出大大的笑臉,奔到父親身邊,剛要拉著父親的袖子往外走,又好似想起了什麼一般,朝著房間探頭探腦,小聲問:「阿娘不生氣了吧?」

    秦恪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神色柔和至極:「這是自然。」

    「太好了!」秦琬歡呼起來,「釣魚去,釣魚去!」

    見她這般歡快的模樣,無論秦恪、沈曼還是七月都鬆了一口氣,心道小孩子的問題來得快,去得也快,痛痛快快玩一場後,她總不會再想這些問題吧?七月連忙去喚自家男人,讓他繼續做個長隨伴當,照顧秦恪的同時,也好協調這位天潢貴胄與那些兵士的關係。

    大夏的中央軍隊,分「南衙」和「北衙」兩支。這其中,南衙軍即南府十六衛多納勛貴、世家子弟,十六衛之首的左右衛更是非世家、勛貴和重臣子侄不得入,北衙軍卻不同。

    夏太祖秦嚴花費二十餘載的時光才打下整個北方,在如斯漫長的時間和殘酷的戰爭里,有人死去,亦有人傷殘,被迫退伍,生計無力。秦嚴見狀,便將京畿及周邊的肥沃土地賜予他們耕種,並吸納其一部分子孫親族入伍,組編了一支獨屬於自己的禁衛軍,屯駐於宮門以北。不僅如此,他還規定,這支軍隊,父若過世,子可襲職;上峰若逝,下官補進。如此,父傳子,子傳孫,代代相傳,北衙軍便成了大夏帝王的私軍。

    只不過,再怎麼得帝王看重,他們也不過是統治者手裡的一把刀罷了。像這般押解被貶謫的皇子王孫的苦差事,南府十六衛的權貴子弟們沾都不敢去沾,也有好長輩從中轉圜,這個燙手的山芋,少不得落到沒根基沒後台的北衙軍身上,將這些出身寒微,多半大字不識一個的兵丁和代王一家湊了堆。

    縱虎落平原,優柔的秦恪到底是天潢貴胄,有一股子書生意氣不說,軍務政務也是半點不沾。若是遇上南府十六衛的人,他說不定能與對方談上幾句風花雪月,詩詞歌賦;至於這些北衙軍,那當真是想找話題也找不到,完全談不到一塊去。好在沈曼長了個心眼,有意籠絡這些人,又有忠僕在側。程方作為深得沈曼新任的昔日家臣,為人圓滑機靈自不必說。就好比現在,他取出自家的好酒,又使了些錢財,讓雇來的幾個幫廚做點好菜,態度熱情,出手大方,看著就讓人心中熨帖。這幾年下來,雖說秦恪和沈曼與這些兵士的關係不冷不熱,程方和秦琬與他們卻真真切切打成一片。


    沒錯,除了程方以外,成功得到這些大老粗們喜愛的,還有一個活潑開朗的秦琬。

    人熟了,雖不至於口無遮攔,也沒從前那麼多忌諱,性格毛躁一點的梁虎就問開了:「我說,程二郎,今兒沈娘子怎氣得這般狠,連小娘都要挨打?」

    「唉,還不是你和李三郎闖的禍!」程方何等精明之人,聞言自然是愁眉苦臉,唉聲嘆氣,「你可別忘了,咱們守百日就算了,大王和娘子他們卻是得扎紮實實守個三年的。你這時候給小娘獵只兔子,還險些哄得她吃了下去,娘子見小娘這般不懂事,可不就惱了麼?」

    此言一出,有些機靈點的人,臉色就微妙起來。因為他們都明白,代王一家被流放到此地,不僅是受了無妄之災,還和這位穆皇后脫不了干係。

    天家那攤子事,久住長安的人就沒有不清楚的——聖人姓秦,名恆,是太宗的嫡次子,他的原配髮妻姓穆,乃是他嫡親的表妹,太宗皇后的親侄女。

    這位天之驕女出身好,模樣好,性情也好,哪裡都挑不出錯,就是一直生不出兒子。偏偏聖人還要護著她,對先帝說,生不出兒子怨自己,不怨妻子,並信誓旦旦,說等太子兄長登基,就請他過繼一個兒子給自己。先帝呢,知道嫡次子莫看如今十分英武,小時候確實是病歪歪的,讓他們夫婦操了無數心,指不定真在那方面有點問題也未可知。畢竟男人嘛,若非萬不得已,誰願意拿這事出來說呢?問御醫,御醫也不好明著說誰有問題,只能含含糊糊地說王妃有點宮寒,大王底子也有點虧,大概兩人都有點問題,只不過男方那邊……可能性大一點而已。

    再說了,先帝的嫡長子心胸氣量實在有些狹窄,一直對這個受寵的嫡親弟弟橫挑鼻子豎挑眼,哪怕弟弟半是甘願半避嫌地娶了親表妹,自願放棄有力姻親,也不能打消他的疑慮。先帝為穩固嫡長子的地位,避免兄弟倪牆的悲劇,索性默認了次子過繼皇孫的事情,便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此,相安無事,過了十年。

    都說喝酒容易誤事,秦恆亦是如此,他赴弟弟湘王的酒宴,被太子和幾個庶出的弟弟輪番灌酒,醉後幸了個舞伎。礙著弟弟的面子,秦恆只得將這女人帶回王府,命人安置在府中,好生看守,打算過幾個月就將她送出去。

    這舞伎本就是湘王特意訓練出來籠絡嫡出兄長的,人生得美,心思玲瓏,手腕活絡,對付男人的本事一流,堪稱一代尤物。只可惜她千般手段,萬般算計,遇上秦恆皆成了無用功。如犯人一般被拘在府中三個月,好容易聽見秦王召見,精心打扮一番前去,竟是讓她在宴席上倒酒。見臣屬露出驚艷之色,更是二話不說,直接送人。

    舞伎一聽,花容失色,也顧不得什麼王妃善妒不善妒的問題,祭出了自己的王牌。

    她,有孕了。

    大庭廣眾之下,這消息是怎麼捂也捂不住的,太宗氣得先將皇后罵了一頓,再將秦恆打了一頓,想想覺得不解氣,招來親家又是一頓劈頭蓋臉,停職反省,險些降爵。

    秦恆還在病床上哼哼唧唧,起都沒辦法起來,六個或世家或良家或官家出身,全在太宗和皇后那裡掛了號的女人就進了門。至於王妃穆氏,被太宗親自下旨,閉門反省,什麼時候這六個女人平安生了孩子,證明了她賢德不善妒,什麼時候你再出門。在此之前,一切重要場合,那是想都不要想,絕對別出現的。

    生母是個出身卑微,還破壞了王府寧靜的舞伎;生父不親,嫡母不理,王府的孺人和媵卯足了勁要生孩子,二弟和大妹妹與自己同年所生,境遇卻是一天一地;無論岳家還是爵位,處處被弟弟壓一頭……滿長安的人都知道,聖人屬意英武俊朗的次子梁王,悉心栽培寬仁優厚的三皇子齊王,滿心歡喜地期盼著老來嫡子的九皇子長大,就是沒一絲一毫傳位給代王的意思。五年前的梁王巫蠱案,是個人都知道此事與代王沒關係,結果呢?

    身為堂堂正正的皇長子,代王卻未有一日不憋屈,最後連身份也丟了,混得也真夠可以。

    只不過,聽程方這意思……

    「都到這地方了,還這麼講究啊!」

    程方笑容一斂,神色一板:「大王終究是聖人的長子,豈有在此待一輩子的道理?再說了,大王雖被貶為庶人,但這骨肉至親,焉能如此輕易就割捨?哪怕一生都無法回去,該守的道義禮儀都不能少。」

    他的臉色變得太快,這些兵士一瞬間竟有些愕然,不知該說什麼好。這時,站在屋子邊緣,用布巾擦拭長刀的趙九忽然道:「早聽聞大王忠孝厚德,王妃又出身譙國公府,如今一見,當真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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