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玩吧!陪我玩吧!」開始的時候那個聲音是這樣的。
那時候,他還只是趙國邯鄲一個名為趙正的少年,那時候的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會成為天下之主。
「陪我玩吧!」那個聲音響起的時候他正在狠揍一個罵他雜種的趙國孩子。那個倒霉孩子被他揍得涕淚橫流,正在哭爹喊娘地向同伴求救。他聽得心煩,對著他的後腦狠狠來了一拳,然後整個世界都清靜了。
清靜下來之後,他忽然聽到了那個聲音,那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聽著年紀應該比他還小。他茫然四顧,四周除了腳下那個倒霉蛋跟他那嚇得縮成一團的同夥,空無一人。
「陪我玩吧!我就在你身後!」他轉身,忽然看到了原本空無一物的巷子上空浮了一條紅色的龍。
龍!看清那東西是什麼的一剎那,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暫停了。
雖然他的父親只是個質子,雖然他的母親身份低微,他一直都相信,自己是不凡的!相信自己不可能永遠跟這些沒教養的市井混混混在一起,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一飛沖天!看到龍的一剎那,他徹底相信了自己的判斷。
那條龍很小,大大的腦袋,水汪汪的大眼睛,那眼神像極了剛剛出生的小羊。但他第一眼就確定那是條龍,因為它有爪子,頭上還長著角,最重要的是,它會說話。
「你是誰?」
「你可以叫我燭陰!」
多年後,他曾問燭陰為什麼會選擇自己,那傢伙一邊啃著蘋果一邊漫不經心地答:「我喜歡你揍人時的表情!」
自從那次相遇之後,沒有人知道,那個名叫趙正的少年肩膀上已經悄悄趴了一條龍。
明明是條龍,那傢伙卻沒有半點身為龍的自覺,經常教唆他故意找茬欺負小夥伴也就算了,甚至還會偷偷溜進王宮裡面去惡作劇,攪得趙王一家不得安寧。
「咦!你的父親是秦國王子?」他的命運轉變始於燭陰無意中發現這個事實。那傢伙激動得繞著他飛了好幾圈。
「一統天下吧!一統天下吧!」他總覺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傢伙一臉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不管那傢伙到底懷著怎樣一種心態,那天之後,他們一家的運氣忽然間好了起來,父親異人借著呂不韋的斡旋迴到了秦國,並認了華陽夫人為母,連他跟他母親都在不久之後被接回了秦國。
從此,他有了一個新名字——嬴政。
「一統天下吧!一統天下吧!」回到秦王宮後,那傢伙叫得更歡了。
他才不急,秦的強大六國有目共睹,一統天下不過是早晚的事。就算沒有他也一樣。
那傢伙卻並不滿足。
「太慢了……王子能幹什麼啊?快點成為王吧!」某天,他聽到那傢伙忽然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他即為僅僅三年的父王病逝……
「是你乾的?」他難以置信地當面質問它。
「是啊!」依舊是那種漫不經心的語氣。
「為什麼?」他感覺整個人都因為憤怒在顫抖。
那傢伙竟然答得理直氣壯:「不弄死他,你怎麼成為秦王,不成為秦王,你怎麼一統天下!」
「既然這是你想要的,好!」
他瘋了一樣開始剿滅六國的計劃,終於在39歲那年,順利一統天下。
「這下你滿意了吧?」得到最後一個國家齊國被滅的消息的時候,他長舒了一口氣。
得到的答案卻令他心驚:「好沒勁,這麼快就打通關了!」
「既然通關了,那就給自己一些獎勵吧!」那傢伙嘿嘿一笑,「我希望能夠留點太空中看得到的標記給粑粑麻麻,你派人去那邊建一條長城吧!理由就用抵禦匈奴的入侵。」
「不!天下剛剛一統,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修長城勞民傷財,不行!」
「你以為,我是在跟你商量嗎?」
幾天後,北方傳來匈奴大舉入侵的消息,民間甚至開始流傳「亡秦者胡也」的說法。
「修,還是不修?」
「朕修!」
那傢伙似乎永不滿足。
「我想造件新玩具,材料不夠,你去把天下所有的兵器都收了!」
「喂,你住的房子太舊了,建座新宮殿吧,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阿旁宮!」
「我想跟小夥伴拿你們的土地當棋盤,你去幫我畫線,對外就說是你為自己出遊修的馳道吧!」
「那些混蛋,竟敢說我的壞話,你去把他們的書搜出來,全部燒掉!」
……
如果只是這樣,還可以忍受,問題是,那傢伙竟然越發的得寸進尺了。
「拖出去砍了!」某次廷議,他驚奇地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一回頭,看到了燭陰微笑的臉。
「君無戲言哦!」然後,眼睜睜看著一名忠心耿耿的老臣被拖出去斬首示眾。
「你……」
「為什麼不能殺?反正都會算到你的頭上!」
「你……」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天下共主,應該說一不二,瀟灑如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寧可自己還是當年那個灰頭土臉跟人在街上打架的小屁孩。
忍著忍著也就漸漸習慣了,沒想到就在他以為自己的人生就將這樣繼續下去的時候,那傢伙竟然又有了驚人之語。
「好無聊,好無聊,無聊死了……有了!不如,找人搶了你的天下吧!二世,三世傳之無窮什麼的,想想都覺得無趣。」
「你不能這麼做!」雖然一開始他的確是迫於那傢伙的壓力才拼命統一六國,但這些年來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如今這個國家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樣,他怎麼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為什麼不能?」可惜,燭陰卻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去,依舊興致勃勃地策劃著自己的改朝換代大計,「找什麼人呢?嗯,就找個跟你小時候一樣會打架的無賴吧!王者歸來的故事之後,再來場草根崛起吧!草根崛起這樣的故事才有意思嘛!」
想起這些年來自己為了這個國家付出的一切,他都快瘋了:「不!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他撲過去,一把卡住了那傢伙的脖子。
這些年來,雖然憤怒,他卻一直對它恭恭敬敬,從來沒有對它做過任何冒犯的舉動,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果然激怒了它:「你以為你是誰?敢這麼跟我說話!本來還打算過幾百年再動手的!既然你這麼不識抬舉,我要讓你的王朝二世而亡!」
突然噴出的火焰差點燒掉他的頭髮,他後退了兩步,一臉驚恐:「你不是龍!你是魔鬼!」
「是龍又怎樣?是魔鬼又怎樣?」那傢伙依舊眨著那雙如綿羊般純潔無瑕的眼睛,臉上甚至還掛著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
他拔出佩劍,劍尖直指曾經的同伴:「邪不勝正!一定有什麼東西能對付你的!一定有!」
沒想到聽到這話,那傢伙卻反而笑得更歡了。
「是啊!有哦!能夠對付我的,當然只有我的同類啦!既然這麼無聊,我就告訴你好了,距離我最近的同類在海的那一邊,如果你有這個能耐把它找來的話,或許還會有幾分轉機。」
說完,它一甩尾巴,瀟灑地飛入了外面黑沉沉的夜幕之中。
他垂下劍,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
公元前212年,徐福東渡求仙,沒有人知道,這其實已經是始皇最後的掙扎。
那傢伙消失了,它的聲音卻仿佛陰魂不散般依舊不停傳來。
「我跟一個漂亮的年輕人打了個賭,如果他能在博浪沙那邊用火箭炮炸死你,就讓他當皇帝,好可惜只中了副車……」
「我在東郡丟了塊石頭,上面寫了『始皇帝死而地分』,製造輿論,我真是越來越聰明了!」
「我找到了一個姓劉的傢伙,比起你來差遠了,是個全靠老婆的軟飯男,不過夠無賴,我喜歡!」
「你病得很重了對不對?我很快就會派人去接你的,你是我的,就算死了,也是我的。別想跟上次一樣以出巡為名逃掉,你逃不掉的!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一樣能找到你!」
……
作者有話要說:太歲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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