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gl） 96.第九十六章

    &卿是說, 皇弟想要置愛卿於死地？」楚宏德接過余慕嫻手中的絹布細細查看, 「這絹上的名字愛卿是從何處得來的？」

    &聖上, 這絹上的名字皆是臣從三殿下口中得來的……」微微頷首，余慕嫻道，「三殿下居永寧寺，名義上雖是為大楚祈福，但依臣所見, 三殿下懷有不臣之心……」

    &聞余慕嫻道楚宏儒有不臣之心, 楚宏德合上絹布。

    &卿是如何瞧出此事的？」楚宏德彎眉望著余慕嫻。

    坦言, 若是余慕嫻道楚宏儒無不臣之心，那他定還要未楚宏儒擔心上一段時間，但即是余慕嫻說了楚宏儒有不臣之心，那他便對楚宏儒完全放心了。

    一個不懂掩飾的臣子, 如何會有爬上帝位的契機呢？

    遙想楚宏儒當年便是因私會臣子被流放，楚宏德目光稍緩。

    楚宏儒即是能被流放第一次, 頂也能被流放第二次……

    但此時卻不是處置楚宏儒的最佳時機。

    彎眉聽著余慕嫻將近兩月楚宏儒的舉動稟告完，楚宏德道：「真是辛苦愛卿了……」

    &聖上做事……何敢論辛苦……」朝著楚宏德一拜，余慕嫻道, 「臣以為三殿下一事牽涉甚廣……著實不能操之過急……」

    &卿說的有理！」再次將絹布展開, 楚宏德將絹布上的人名一一數過，「這絹上少說也有四五十人了，著實不是一時半會能處置完的……愛卿以為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聖上……」因來新都前便已有腹稿, 余慕嫻不假思索道, 「臣以為聖上該先將絹上眾人從實職上調離, 處以虛職，而後在命其長官，細查過往……而後徐徐以肅清朝野……」

    &卿這般言，著實深得寡人之心……」楚宏德道，「依愛卿方才所言，寡人著實該將愛卿調回新都……奈何三皇子那處離不得人……」

    &躬身承下楚宏德的令，余慕嫻跪拜道，「為聖上處事，臣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揮手命宮人備車將余慕嫻送回永寧寺，楚宏德轉身召馮遠山與竇遠入宮。

    至於緣由，無外乎是這絹上有四成人是馮竇兩人的黨羽……

    原想登基後，朝廷再無朋黨……

    奈何權臣卻是割了一茬又一茬。

    鎖眉吹吹漂在茶碗旁的茶葉，楚宏德將絹布從中撕成了兩半。

    若是將這絹上的人交與竇遠與馮遠山處置，定會有奇效吧！

    閉目想過兩家暗鬥的場面，楚宏德低笑兩聲，飲下了杯中茶。

    派余慕嫻去永寧，真是一步好棋！

    ……

    乾平八年，八月。

    馮遠山奉旨徹查舊吏貪污一事，斬六十人。

    竇遠奉旨徹查舊官結黨一事，斬三十人。

    而余慕嫻則是跟在楚宏儒身側，跋涉於新都周遭的縣城裡。

    &爺，你這是要作何？」抬袖抹著臉上的汗珠，竇馳氣喘吁吁。

    他原也是養尊處優的身子骨，著實走不慣山路。

    &麼，跟在爺身旁這般久，還不知爺的路數？」似乎對竇馳的問話不滿，楚宏儒用胳膊肘撞了撞余慕嫻，「余相，還不快快將裡頭的門道說與竇馳……」

    &三爺！」挑眉換到竇馳身側，余慕嫻道，「竇兄該是知曉新都已是亂成一窩粥了……」

    &這還不是余相造下的孽？」竇馳調笑著道，「彼時余相單單要了三爺手下幾個重吏的名字……當先，卻是逼得大爺自斷左膀右臂……」

    抬手與余慕嫻豎起拇指，竇馳道：「相爺這招著實是高……」

    &兄謬讚了！」迎風吐一口濁氣，余慕嫻道，「聖上從不做自損之事……只是這朝廷大了，原先的舊臣心思也就多了……這心思一多，便沒有多少心能放到聖上身上了……此時看，似乎滿朝文武都以為聖上在借永寧夜火一事，逼馮竇兩家自剪羽翼……但他們卻是沒看懂聖上的本意……聖上本意不過是要將三爺手下的人脈一一除去……誰料，竟是弄巧成拙，弄得冤獄頻生……」

    &麼，這事還鬧出了冤獄？」楚宏儒皺眉，「不是說當街處斬的府吏，皆是犯事之徒麼？」

    &事不錯……但許是罪不及死……」余慕嫻道，「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三爺又不是不知，這大楚的條款總是松松垮垮，管不住人……」

    &待本殿登基了，本殿定會重修律法，還眾臣一個國泰民安……」楚宏儒緊袖道。

    &下有此志真是國臣之福……但此時說這些還為時尚早！」側目不看楚宏儒，余慕嫻帶著竇馳朝不遠處的田間走。

    &時不是言安南受了天災麼……殿下今日外出，便是為了瞧瞧民情……」余慕嫻躬身摸了摸了田埂旁的稻穗，轉頭與竇馳道，「竇兄可識得此物？」

    &識得。」秉著不知者無罪的心態，竇馳跟著俯身瞧了瞧田間的稻穗，「這便是造了天災的物件？」

    &慕嫻也不知……」搖頭應過竇馳，余慕嫻快走幾步，攔住一個收稻的老農。

    &丈，今年的收成可好？」拱手與老農見禮，余慕嫻彎眉。

    &好！」有意拉長腔調，荷擔的老農機警地打量著眼前幾個不速之客。

    雖說他們印縣，平日裡也有些外地商販，但他活了幾十年，還從未見過如此打扮的人來過印縣。

    單是眼前這三人的穿著便是不俗，更莫要提那立在梗旁的男子。

    老農與余慕嫻還禮：「不知客從何處來？」

    &新都！」見老農面上已有異色，余慕嫻即轉身從竇馳腰間抽出一把長劍橫到老農肩上，「老丈可知這世上有遊俠？」

    &不是壯士便是？」被肩上的劍鋒弄得腿腳發軟，老農戰戰兢兢道，「壯士相知何事，還請速速說與老夫……老夫家中尚有些餘糧……」

    聞老夫將她們三人看作了強人，余慕嫻雙目一凜，道：「老丈多慮了……哥幾個來此處，只是想知道今年的收成好不好……」

    &成自是好的……」老農點點頭，道，「但縣老爺不要小的們將此事張揚出去……」

    &何不許張揚？」聽清老農說今年收成好，楚宏儒三步並做兩步，邁到了余慕嫻身旁，「不是說今年大旱……故而田中顆粒無收麼？」

    &旱是大旱……但……印縣有陰渠……灌溉還是不成問題……」老農支支吾吾道。

    楚宏儒追問：「既是有水灌溉，為何又要與新都言此地遭災？」

    &便不是小的這些粗人能知曉的了……」見楚宏儒不若方才那把劍的後生難說話，老農微微站直了些，「壯士若想知曉此事，還請去印縣縣衙……」

    &便是不必了……」抬手將手中的重劍收回，余慕嫻轉頭與楚宏儒道，「三爺可與聖上上折了……」

    &頷首應下余慕嫻的話，楚宏儒歸新都後，立即與楚宏德上了書。

    按理，楚宏儒是該住在永寧寺的，但因著余慕嫻奉旨與楚宏儒督學，楚宏德便網開一面，許楚宏儒住在余慕嫻府上。

    這麼做一來堵住悠悠眾口，二來，方便楚宏德查探楚宏儒行蹤。

    但令楚宏德驚詫的是，自余慕嫻奉旨督學後，楚宏儒似乎變了。

    變得鬆弛有度，知書守理。

    將手中的摺子反覆看過數次，楚宏德與立在身邊的竇遠道：「此折愛卿可是看過了？」

    &過……」竇遠遲疑了片刻，給出了答覆，「臣以為此折可能是捏造的……」

    &嗎？」涼涼地給竇遠一記冷笑，楚宏德道，「不過半載，愛卿便變得連寡人都敢騙了……」

    &上……」被楚宏德的笑意驚到，竇遠「撲通」跪到地上，「臣冤枉……」

    &里冤枉？是印縣縣令不是愛卿的表親，還是愛卿不知印縣縣令欺君罔上？」起手將摺子拋到竇遠身上，楚宏德道，「若是今年的庫銀再出岔子>

    &自當提頭來見……」

    倉促應下楚宏德的後話，竇遠踉踉蹌蹌折回到戶部。依著他與戶部諸臣的商議，九月便是減稅之期。

    但記過方才聖上所言的「不能出岔子」，竇遠的腳步變得愈發沉重……

    若是減稅，誰能確保不出岔子呢？

    原本減稅便是因為天災，如今天災謠言已破，那自是不能再減稅。

    暗罵過印縣縣令貪得無厭，不知收斂，才為他攬來此般禍事，竇遠匆匆召著眾人敲下了加稅事宜。

    ……

    居府中聞過聖上又要加稅，余慕嫻便與楚宏儒對飲了幾杯。

    加稅許不是楚宏德的本意，但事情發展到此時，卻早已不是楚宏德一人能控制……

    挑眉望過窗外的雨，楚宏儒道：「不知余相還能與本殿看幾回雨？」

    &許是最後一次……」低聲交代楚宏儒提前備好銀子賑災，余慕嫻眯眼。

    乾平九年的春天，許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