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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宏遠死訊傳來的時候, 楚玉姝已逼近了垠都。
隔城垣與羊舌不苦對峙, 她不明為何對面從未出過兵。
&下, 國主言你返都的日子到了……」伏地與楚玉姝敬一杯茶,即便已登臨後位, 晚霜身上也並沒多出幾分倨傲。
溫熱的茶碗入手, 楚玉姝睫毛輕顫。
自余慕嫻去了新都, 她便再沒有缺過糧餉。
甚至,往得意處想,佐之王五的供應,她或是可以一口氣攻下垠都也未可知。
&是如何知曉今日是本殿返城之良期的?」揚手將熱茶從高台上傾下,楚玉姝心笑, 羊舌不苦真是出息了,竟是能想派晚霜來做說客。
&
晚霜似是有備而來。
低眉望著膝下的木板,晚霜道:「國主言, 舊時他曾用異法助殿下尋人……昨夜,天有異象,言那人的命數生出了變化……若是殿下不即日去尋人,或是會生出難言之變故……」
&真如此迫切?」掐指算過攻破垠都只需半月,楚玉姝雙目眯成一條縫。
羊舌不苦曾助她尋人不錯,她也曾從羊舌不苦那處借力入夢。
但,此事當真是天有異象, 而不是羊舌不苦的緩兵之計?
&該知曉本殿的手段……」彎眉將手中的佩劍擱在晚霜的脖頸上, 楚玉姝道, 「那人不是你等能動的……」
&此事國主與晚霜亦知……」恭順地再與楚玉姝一拜, 晚霜道,「殿下該知曉羊舌與大楚不同……雖兩國國主皆是國主,但羊舌國主素來有祈天之能……」
&以?」記掛著那人的安危,楚玉姝心頭一顫。
新都那處,王五早在兩月前便已奉令返都,佐余慕嫻主事。
且竇方,杜再思一行也皆在新都……
據常理,該是能支撐到她返都之時。
除非……
想過舊時那個憑空冒出的余相,楚玉姝道:「他可是說了本殿何時走,為上策?」
&西之時……」溫聲道出時間,晚霜提點道,「殿下一人先行為妙……」
&低聲應下晚霜,楚玉姝轉身喚來羅昌。
待交代罷軍務,其便喚來近衛數十人,直奔鄴城。
王五返都時,楚玉姝曾與其交代過,要趕在攻下垠都前,遷都至鄴城。
……
橘色的日光灑在鄴城的城牆上。
楚玉姝打馬至鄴城,只用了一月余。
遣近侍往余慕嫻府上通告,楚玉姝一行直接奔赴楚宮。
……
在楚宮見到楚玉姝時,余慕嫻甚歡愉。
即便她並不知為何會在此時見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正身與楚玉姝拜過,未等余慕嫻抬頭,便是一陣檀香將其環繞。
&姐無事便好……」忍住鼻頭的酸澀,楚玉姝旁若無人地將余慕嫻攬在懷中。
見楚玉姝一歸來便急著見余慕嫻,見過後,又是這等景象,王五不禁唏噓道:「殿下可真是薄情之人……」
&大人說笑了……」溫笑著與王五答過,余慕嫻抬眸多看了王五一眼。
她甚是懷疑此人的來路,但此話卻不適宜在此時說。
&王卿多言了……」側目與王五一望,楚玉姝面上沒有半分熱絡,「近時朝事可好?」
&殿下謀劃,自是好的。」呈折將近月來的朝事一一說過,王五道,「殿下斬賊人,甚得臣心,臣代百官行言,祈殿下臨位……」
&嗎?」聞王五一面君便提登位之事,余慕嫻蹙眉道,「王大人可是忘了殿下還未去祭天?」
&王五未愣。
楚玉姝亦是未愣。
初從垠都歸來,她實在還未理清朝事。
&方何在?」揉眉記起舊臣,楚玉姝命宮婢與二人賜座。
&大人……」王五頓了頓,道,「已是死了。」
&聞竇方已死,楚玉姝本能地開言,「那竇家呢?」
&經沒有竇家了。」余慕嫻頷首。
&會?」未想到不過四月,竇家便已然沒落,楚玉姝面色有些難看。
竇方怎麼言,也是她的舊臣。
雖舊時有些私心,卻也不至於未論功行賞,便撒手人寰,甚至家破人亡。
&何人幹的?」想過竇家原就樹敵頗多,楚玉姝緊緊手,勉強在心中生出一個念想。
她只要將傷其之人除了,便算是告慰亡魂了。
&見楚玉姝面色略有頹色,余慕嫻低眉道,「是臣。」
&麼——」聞竇家竟是蕩平於余慕嫻之手,楚玉姝先是驚愕,隨後又記起了那源源不斷的餉銀。
&姐……你怎會做出如此之事?」趁景地握住余慕嫻的手腕,楚玉姝道,「幹了這等事,姐姐日後如何在朝中立足?」
&下莫憂……此事臣自有對策……」眯眼盯著楚玉姝的手,余慕嫻雙目含笑,「不過是幾個大戶,微臣還是撐得住……」
&余相此言卻是托大了!若是沒有杜相上月的臨台一跳,下官想,余相或是活不到此時……」躬身朝楚玉姝一拜,王五道,「月前殿下未歸,下官不敢言朝事,如今天下已定,下官便想當著殿下的面彈劾余相幾句。」
&見王五竟是與余慕嫻這般不對付,楚玉姝瞬時升起了幾分對眼前人的厭惡。
雖王五近年來,與她出力不少,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能如余慕嫻一般,在她跟前與她平起平坐。
&卿想言何事?」將姓氏省過,楚玉姝垂目盯著王五。
她不明,為何王五已到今日,還不喚個能拿得上檯面的名號。
聞楚玉姝許了他出言,王五跪地道:「臣想言,余相弒君!其罪當誅!余相弒母,其罪當誅!余相弒賢,其罪當誅!」
三個「其罪當誅」將殿內的氣氛冷凝。
抬目與余慕嫻對視片刻,見其面色無異,楚玉姝知曉王五所言的皆是實情。
但即便是實情又如何?
勾唇與王五一笑,楚玉姝道:「如上罪狀可是刑部定的,還是愛卿義憤之舉……」
&殿下,此時是三堂會審之局,非一人所為。」朗聲將楚宏遠死後,余慕嫻如何斂財斂權細細稟上,王五叩頭道,「如此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人,殿下實該誅之!」
&嗎?」慵懶地飲上一碗潤肺的雪梨,楚玉姝輕笑道,「既是余相這般不堪,杜相又何至於想不開,竟是替余相跳了高台?」
&是因為余相與杜相是一丘之貉!」低聲與楚玉姝爭辯,王五的眼中閃過幾分不易被人察覺的暗喜。
盯著王五的眼睛,余慕嫻體味到從骨子裡滲出的寒意。
&是王大人以為本相有罪……那便請聖上賜臣一死吧……」起身與楚玉姝一跪,余慕嫻將注意力盡數投在王五身上。
弒君一事,原就是為了保陳罐。
弒母一事,不過是因為院中之人並非她真正的娘親。
至於弒賢……
勾唇輕笑過自己竟是三日蕩平了大楚百年未除之痼疾,余慕嫻心稍定。
一日權在手,便把令來行。
除弊原是簡單之事,眾人恐懼的不過是除弊之後,等閒人的求全責備。
&姐——」見余慕嫻竟是以進為退,楚玉姝笑出聲。
伸手將余慕嫻扶起,楚玉姝扭頭與王五道,「王卿可知姐姐之財,運往何處?」
&道不是余府?」想過眼線報來的余府密庫,王五攥緊雙手,「殿下,您萬不可為一人而輕天下……」
&不成本殿要為天下輕一人?」與王五反唇相譏,楚玉姝鎖眉道,「卿莫要大志,心懷天下!卿且記好!卿是與本殿治天下,非是與百姓治天下……余相除舊臣,原就是為了助本殿臨位,那萬千銀兩,也皆在本殿手中……若是王卿不懂得收起你的小心思,那便早日提頭來見吧!」
厲聲將王五呵責一番,楚玉姝轉眸邀余慕嫻遊園。
鄴城雖幾經戰亂,楚宮卻是池苑依舊。
迎風命婢子在湖畔設宴,又添樂師在三十步外撥弦奏樂。
待到月上九霄時,余楚二人皆是感慨萬千。
&年出鄴城時,姐姐可是想過會有今日?」舉酒與余慕嫻對飲一觴,楚玉姝雙頰泛紅,眸中滿是熱切。
&話卻是該慕嫻問殿下……」挑眉與楚玉姝一笑,余慕嫻道,「殿下當年出鄴城時,可想過有今日?」
&是想過的……」楚玉姝答。
彼時,她乘車出鄴城,便知曉這天下遲早一日便是她的。
&是這般……」余慕嫻仰面小酌一杯,大笑道,「臣亦想過……只是彼時,臣未想過,會遇上殿下……」
&時,姝兒也未想過姐姐……」
便是姝兒所尋之人……
抬目望著眼前甚是灑脫的身影,楚玉姝心中生出了幾分悵然。
眼前人為何還不與她相認?
莫不是,她做得不夠好?
……
想過多思無益,楚玉姝伸手攀上眼前的人影,湊到其耳側道:「姐姐,花朝國無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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