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中秋近了。筆硯閣 www.biyange.com桂花飄香中,好似是突然某一日,街上賣起了桂花糕,下學的學子們總愛攥上一兩個銅板,讓小販來上一塊,然後一口咬下去,溢了滿嘴的甜膩。
衙門裡沒什麼事,溫折桑便和宋寒一起謄抄縣誌,她還找了個時間去拜訪了衛老爺子,這回,沒人敢阻攔她。那位清豐縣裡德高望重的老舉人也不再像從前那般目下無塵,他似乎是想明白了,他已半身入土,往後的光景也就是過一日,賺一日。
溫折桑閒不下來,仿佛手上一旦沒事,她就會想起入山十來天消息全無的謝貽寇幾人。她有時會後悔,但當初也是說好的,因為一旦深入山中消息傳不出來溫折桑要做的只能是等待。
但等待的日子不好挨,她不像江未晞,把心裡的擔憂寫到臉上,然後整日蹲在衙門外張望。她得把心思藏得深一點,再深一點,讓所有人都看不出來。
「大人,您吃點東西吧。這是善堂送過來的桂花糕,聞著就香甜。」冬雪提著食盒進來,幾隻碟子裡擺著模樣精巧的桂花糕,可見做點心的人是下了功夫的。
溫折桑瞧了一眼,「先放著吧,宋師爺剛走,你也給他送點去。」
冬雪欲言又止,只是看著她一副專心謄抄縣誌的樣子,冬雪不得不把話咽進肚子裡,道了聲「好」就提著食盒追人去了。
也不知她和宋寒說了些什麼,溫折桑只看到這小妮子回來時眉目含笑,大約是好事。
傍晚時水雁薇找了過來,「溫姐姐這些日子怎的還忙得腳不沾地的?我來尋了好幾回,冬雪回回都說你正忙著。」
溫折桑擱下筆,她哪裡是在忙,整一下午只謄抄了一篇縣誌而已。但她只是笑著,「明日就是中秋了,衙門裡會放一起假。聽說以往中秋會有燈會,不如出去走走?」
這是清豐縣近四年來的頭一次燈會——王德在任時只顧著搜刮民脂民膏,且是只進不出,百姓沒有餘錢辦燈會,這項活動也就荒廢下來了。
不過如今百姓的日子有了盼頭,這幾天出去走走,到處都能聽到百姓們對於舉辦燈會的熱情嚮往。
水雁薇也是聽說過的,她的眸光當即亮了一瞬,「燈會?上京的燈會倒是天下盛景,這縣裡的燈會怕不會太熱鬧。不過我呆著也悶得慌,不如就依了姐姐,出去透透氣。」
事情就此敲定,溫折桑也沒再折磨自己謄抄那看也看不進去的縣誌,把最後一點事做完便將中秋放假的事吩咐了下去。而那些在中秋值守的衙役還能領到額外的補貼。可想而知,這個消息一放出去就讓衙役們高興不已。
今日捕快、衙役們下了差就要放假,溫折桑讓冬雪把早就準備好的月餅拿出來分發下去,圖個月圓人團圓的好彩頭。
皎潔的月色下,她聽著眾人明顯透著喜悅的話語聲,她看著眾人成群地離開衙門,想著,明日此時的茫茫青山之中,大約也有人會與他們一樣,望著明月。
今年清豐縣的中秋十分熱鬧。善堂里的幾個嬸子一大早就做好了月餅,幾人各提一隻竹籃子,走上街去給小孩子們分發月餅。
溫折桑給各處都送了禮,那些回禮的也讓冬雪列了單子。水雁薇見冬雪不光能識文斷字還寫得一手好字不免有些好奇,「我也算與冬雪熟識了,以前只知她識得幾個字,沒想到還會寫。溫姐姐身邊的人確實與旁的丫鬟不一樣。」
她也不是埋汰夏至,而是高門大院裡的下人最好只是聽話的器物。像冬雪這樣的丫鬟是主子們最忌諱的,譬如對付一般的丫鬟,如果主子想讓他們守口如瓶而又不想要他們的命,只管將人毒啞了,他們便什麼都說不出來。
然而冬雪這樣的可是會寫字的,若是毒啞了,她還有手,若是砍了手,她還有腳,實在防不勝防。再者,認得字多了,若是在伺候時瞧見了什麼辛秘文,反而會丟掉性命。
水雁薇自認在這事上她不如溫折桑。
庭院裡的石桌上擺著月餅、糕點,溫折桑還讓後廚送了桂花釀來,只是斟在杯中,並不喝。
溫折桑聞言頗為戲謔,她道「我身邊沒幾個可用的人,平日裡也想躲懶,這才逼得冬雪提筆。」
這時,冬雪列好單子給溫折桑過目。
乍然起了秋風,溫折桑隨意看了單子,抬頭時便見灰藍色的天幕上已有一輪圓月高懸,然而秋風吹來的烏雲遮住了一半月。衙門外已經聽得見孩童們雀躍的歡呼聲。
溫折桑一時意動「看來燈會開始了。」
「是啊,沒想到這麼熱鬧。」水雁薇說。
兩人都被外面的熱鬧吸引,吃了一兩塊糕點墊過肚子後出了門。天上有一輪明月,地上有各色花燈。冬雪跟在兩人身旁介紹「聽人說原本中秋燈會不會這麼熱鬧,但是縣裡三年沒辦有過熱鬧的活動,大伙兒一高興,索性把以前沒過的各種節日都放在今天過了。」
她說話時,溫折桑的手剛好碰上一隻白兔花燈,這種模樣的花燈最受孩子們喜歡,兔子身上的花紋也都描得喜慶歡快。
突然,一個穿梭在人群里的半大孩童撞上了溫折桑,她還沒有溫折桑腰部高,看樣子也不過七八歲。小丫頭一擦鼻子,道了歉,然後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那隻白兔燈。
「你喜歡嗎?」溫折桑揚了揚手機的白兔燈,問她。
小丫頭不好意思地攥緊衣角,「喜歡的,但是娘說我們買不起,等燈會過了,要是街上有人不要的花燈,就撿一隻給我。」
她臉上羞怯,眼睛卻那麼大,還有澄澈的光。
水雁薇俯身問她「為什麼買不起呢?你們過得不好嗎?」
「我們過得很好!」小丫頭的回答讓人意外,她像是怕兩人不信,於是張開雙手認真地比劃,「以前我們都吃不上飯,但是縣令大人來了以後,我們每天都有飯吃,我爹每天都去田裡忙,我爹說要是家裡能剩下點糧食,就給我和阿娘換新衣服去。我們還搬家了,以前家裡總漏雨,冬天還特別冷,現在我們家可暖和了,一點風都吹不進去!」
最純粹的童言稚語總是最能讓人信服。水雁薇笑彎了眼,像月牙似的,讓小丫頭看得直了眼。水雁薇扭頭看溫折桑,「在上京時許多人都說溫姐姐會白跑這一趟,我如今瞧了才知道,這地方確實變了很多。」
溫折桑緊繃了數日的神情這才放鬆了一些,她將手裡的白兔燈遞給小丫頭,笑著說「今天是中秋,月亮告訴我每個孩子都要有禮物,這是你的。」她眨了眨眼,「這是我們的秘密。」
「真的嗎?」小丫頭眼睛發亮,「可我、我阿娘說……啊!阿娘,我看到阿娘了!」
溫折桑順勢看過去,在人群外果然有一個神情焦急的婦人,恰好她也望了過來,只是隔著人群看不到矮小的小丫頭。溫折桑便把白兔燈塞到小丫頭手裡,「去找你阿娘吧。」
小丫頭高興地點點頭,她剛要鑽進人群,突然被兩隻手提了起來。她面露驚慌,但那個人並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只是把她抱在懷裡,擠過人群幾步就到了她阿娘面前。
「走吧,去河邊瞧瞧。」溫折桑見走散的母女倆重聚,眼中露出幾分悵然,她知道溫持很快會跟上他們,於是也不等他,轉身就往河邊去。
河裡漂著蓮花模樣的花燈,有些花燈剛下水就會沉下去,有些花燈卻能一直漂,一直漂,直到在某一刻靠岸,或者也沉下去。
河上有一座橋,橋上也掛著幾隻紅彤彤的燈籠,其實在夜色里火紅的燈籠總會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但是此刻人聲鼎沸,再冷的夜風也吹不滅大家的熱情,除了——
「大人,有案子。」溫延今夜本來是留在衙門值守的,大街上人來人往,到處都是沸騰的人聲,也不知他找了多久才找到溫折桑。
片刻後,溫折桑幾人趕回衙門。
最先發現屍體的是個獵戶,姓王。他自稱前幾天上山打獵,原計劃應該在昨天下山回家,但是他在山裡遇到一隻落單的老狼,他本以為自己能將其獵到手,哪知在追逐時他摔傷了腿,差點被葬身在老狼嘴下。然而他雖然命大逃過一劫,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走錯了路,等他好不容易找對路想回家時,他不經意往樹叢里看了一眼,就這一眼,差點把他的魂給嚇飛了。
「大人,小的也不敢動那東西啊,一下山就往衙門來了,家都沒回!」王獵戶衣裳雖然破爛,但傷口已經在衙門包紮過了。
溫折桑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你還記得自己是在哪裡發現屍體的嗎?」
王獵戶摸了摸額頭上的淤青,許久,他說「小的記得……應該是在柏樹埡那裡,對,錯不了。那地方是個埡口,出入縣裡要抄近路的話就走那裡,以前被老鷹寨的臭蟲們占著不讓過,小的本來也沒打算去那裡打獵,就是時運不濟……唉,時運不濟!」
王獵戶齜牙咧嘴地直感嘆,溫折桑又問了他一些問題,得到答案後讓冬雪給了他一些銀錢做報酬,王獵戶的臉色這才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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