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倒也並不是完全無解。
她有辦法能看到昭平的記憶,就像之前那樣,如果自己的血液觸及到昭平的魂魄,並且產生靈魂波動,自己的腦海里就會重現那些畫面。
只是,這麼做,很有可能會暴露自己。
她垂眼看著自己的指尖,只要指甲輕劃,就會滲出一道血痕。
而還沒等她開始猶豫,就突然看見不遠處騰起一道慘烈的火光,緊接著,一道濃郁的黑霧蔓延開來,籠罩住了整片山林。
鬼怪的哀嚎聲響起,宛若在一瞬間,無數孤魂野鬼聚集到了寺廟附近。
昭平公主突然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她往前一跌,靈魂反覆變得透明,胸腔也在起伏。
「怎麼回事?」
「等等,是秦之煥,他好像出事了。」
昭平的魂魄和秦之煥相連。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魂魄顏色就徹底淺了下來,然後化作一道煙,猛地破碎在夜色之中。
而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道鳥鳴聲,緊接著,一道烏黑的影子朝著自己飛來。
是玄鳥。
它渾身上下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就這麼跌跌撞撞地撲進了沈挽情的懷中,似乎剛從地獄裡逃出來一般,滿是狼狽。
「你怎麼受傷了,身上……等等,這不是你的血。」
沈挽情記得這股氣息,是屬於謝無衍的。
玄鳥似乎神魂也受到影響,胸脯上下起伏,許久之後才艱難地開口說道:「殿下讓我,帶你離開這座寺廟。」
沈挽情:「帶我去找他。」
「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愚蠢!」玄鳥氣得撲騰起了翅膀,「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這裡是天道宮的陷阱,他們一定是知道你的身份了,特地在這裡設下的陷阱!」
沈挽情看著它,將它托起來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帶我去找他。」
第五十二章
兩個時辰以前。
在送沈挽情回屋之後, 紀飛臣並沒有回房休息。
他喊來了風謠情,並且在房屋附近布下了隔絕術,以防有人聽到兩人談話的內容。
「能夠鍛造孤光劍的劍爐只有天道宮有。所以, 只會是他們在搜集純陰之體。」紀飛臣直入主題, 「而且按照這個進度, 恐怕他們在五年前,就已經搜尋到了孤光劍的下落。」
風謠情擰起眉頭:「所以,如果讓他們知道挽情的身份, 恐怕……」
「他們一定會這麼做的。」
紀飛臣將手握緊拳, 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茶杯震動,濺出幾滴滾燙的水。
他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 然後道:「抱歉。」
「為什麼……要道歉?」
「妖魔霍亂人世,這一路, 我看到了無數無辜的平民百姓遭此劫難。」紀飛臣睜開眼, 手背經脈凸起, 眼睫都在顫抖,「冥魔已經撕開界限, 一路南下不斷入侵, 照這樣下去, 三年之內, 那些毫無根基的百姓恐怕都會……」
孤光劍不僅僅是封印謝無衍的武器,百年前,正是由於有它的震懾,冥魔才始終無法超過界限,被拘束在魔域內, 無法禍亂人世。
而自從孤光劍的力量逐漸消失之後,冥魔也撕開了結界的口子。
直到現在,幾乎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抵禦的方法。
「我的確無法贊同天道宮的做法。」紀飛臣看向風謠情,「但是,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其它的轉機。」
風謠情的語氣有些不敢置信:「等等,你難道真的要將挽情——」
「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到把自己的妹妹親手送進劍爐之中。」紀飛臣雙手交錯扣緊,指甲幾乎要掐破手背,「可是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有多麼無能。我沒辦法犧牲挽情,但我也沒辦法說服天道宮,給出一個能比這更好的解決方案。」
「紀家家訓,以天下為己任,生死無懼。我曾經答應過你,永遠會做出對的取捨和判斷,為了我們的理念不畏懼任何犧牲。」紀飛臣將頭抵在手背上,語氣全是疲倦,「我做不到了。」
風謠情沒說話,她蹲下身,將頭貼在紀飛臣的膝蓋上,安靜許久後,輕輕地說:「那就忘記這件事吧。」
紀飛臣掀起眼帘:「阿謠?」
「從今以後,挽情就只是挽情,世界上不會再有燒血一族的人。」風謠情抬頭看著紀飛臣,「她會好好活著,再也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
紀飛臣眼眶逐漸泛紅:「多謝。」
隔絕術解開後,風謠情才發現自己腰側的玉佩亮起綠光。
這枚玉佩是玄天閣的特殊聯絡法器,一般情況下不會有反應,只有在發生緊急事件的時候,玄天閣的長老才會由通過它進行交流。
剛才興許是因為隔絕術的原因,才沒有發現異常。
她用法力推動,空氣中逐漸浮現出一行金色的字體——
「天道宮已知曉挽情姑娘的身份,請務必小心。」
天道宮安插在玄天閣內的奸細死了,雖然玄天閣給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藉口,但卻依舊沒能哄騙過天道宮的人。
在天道宮的利益驅使下,當時在場的人中,終於有人抵禦不過誘惑,泄露了當日的情報。
「大約在七天前,天道宮就得知了那晚發生的事情。」風謠情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只不過今日,玄天閣才知曉這件事。」
「七日的時間……」
「完全足夠天道宮找到我們,並且,設下陷阱。」
*
一個時辰前。
玄鳥很緊張。
平時里它都是躺在戒指里睡覺,一般只有出大事或者自家主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把自己給拎出來。
而現在,自己已經被揪出來整整一個時辰了。
而且自家主人一句話沒說,就這麼胳膊搭著膝蓋,坐在屋頂上看風景。
非常散漫的一個姿勢,眉宇之中全是凌冽。
當然,如果忽視一旁凍得瑟瑟發抖還被吹掉幾根毛的玄鳥,場面還是非常帥氣的。
玄鳥心酸,它想回去睡覺,但是不敢先開口說話。
於是一人一鳥就這麼一聲不吭地沉默了整整一個時辰。
這就叫風雨欲來前的寧靜吧。
終於,玄鳥忍受不了折磨:「殿下,你要不然直接打我吧。」
……從來沒聽過這麼奇怪的要求。
謝無衍涼涼地掃它一眼:「你都和沈挽情學了些什麼?」
玄鳥總覺得,自家殿下提那個女人名字的頻率,有些高到出奇。
不過聽這話的意思好像不是準備打自己。
玄鳥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它感動地往謝無衍臉側蹭了蹭,試圖撒嬌,結果被自家主人一臉不耐煩地推開。
玄鳥委屈。
自從那個女人出現之後,自己就不是殿下唯一的貼心小寵物了。
但是這並沒有打消它的熱情:「殿下,那我們現在這是在等什麼?」
謝無衍:「等著殺人。」
「……」你為什麼能把這麼恐怖的話說得這麼隨意。
但玄鳥作為一個合格的魔王跟寵,起碼的淡定還是要拿出來的,於是它強忍住內心的驚濤駭浪,故作平靜地問:「殿下想要殺誰?」
「不知道。」謝無衍覺得麻煩似的皺了下眉,「應該有點多。」
玄鳥:「?」
無法平靜了!
而就在這時,寺廟前的幽林里有一陣靈力波動,雖然很微弱,但還是能夠被輕易捕捉。
緊接著,無數股力量從四面八方朝著那靈力波動的地方湧來,緊貼著地面,不斷地匯聚、上升。
謝無衍撐起身,從房頂一躍而下,穩穩地踩在地面上。
他抬手,玄鳥張開翅膀跟了過來,在他的胳膊上落下:「殿下,剛才那是?」
「萬妖引。」
顧名思義,吸引方圓幾百里的妖怪朝著這個地方靠近。
想必,是有人想製造一場混亂。
烏雲翻騰,遮住月光。
月亮似乎也受到這股力量的影響,以肉眼難以覺察的速度發生改變。
萬妖引雖然強大,但只能在夜間使用,因為它必須藉助月光的力量,產生吸引妖物的氣場波動。
玄鳥抬頭望了眼天空,似乎突然意識到什麼,連忙用嘴咬住了謝無衍的衣擺。
「等等殿下!明天剛好就是月圓之夜!受萬妖引影響,很有可能月圓會提前,貿然前去太危險了!而且這很有可能是陷阱……」
「這就是陷阱。」
「所以我們……」
謝無衍沒有任何停頓:「走了。」
你說,三百十一個人,每個都是萬里挑一。
世界上哪裡有這麼多願意獻祭自己的純陰之體?
當然沒有。
人都想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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