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藏書樓共有七層,第一層多是些雜談遊記,小姐您是家主之女,只憑著身份玉牌就可以隨便借閱。第二層是到第七層存放的都是功法口訣,需要有相應的條件才能借閱。」
君玉住進楚家的第一個午後,朝華站在她面前,說道。
「第一層?足夠了!」君玉笑了笑,從儲物袋裡取出一枚玉佩,遞給朝華,道:「這樣,朝華,你帶了我的身份玉牌去,到第一層借閱一些關於靈植靈藥方面的書籍來。若是有遊記雜談,也可以隨意借閱一些來。」
「是。」朝華應下,轉身就要離開。
她走到門口時,又被君玉喊住了。
「朝華,若是路上有人說了些什麼不好聽的,不必理會,也不必為我委屈,只當聽不見就是。這弱者求存,第一條,就是要著眼長遠,懂得示弱,保住自己,你明白嗎?」
「朝華記下了!」青衣少女躊躇了一下,「小姐,有句話,朝華不知當不當問?」
君玉帶著笑意道:「你是想問,我為什麼這樣信任你,不怕你是別人安插進來的釘子或者眼線?」
「小姐明鑑!」朝華也笑了。
「原因有三:其一,今天我問過了,你和朝顏五六歲進府,這種情況,應該都是從外面買進楚府的,不是家生子,是麼?」
朝華點點頭道:「小姐說的不錯,我們父母過世的早,我們姐妹兩個資質不佳,都是五靈根,根本沒有辦法拜進門派里,就來了楚府。」
君玉點了點頭,道:「你們在這楚府根基甚淺,也沒有父母兄弟幫襯,日子想來過得也是清苦,難怪這般周到聰慧。」
「人若要是安插細作,必須得保證,這細作聽話忠誠才是。
拿捏家人,是最常用的手段,如你們這般無牽無掛,也沒有把柄軟肋的,通常不是上佳人選。所以,我以為,你們是細作的可能性不大。」
說到這裡,君玉停了一下,玩笑道:「就算是細作,安排你們來的主子想來也不是個聰明的。這等人,不足為慮。」
「其二,觀你們言行舉止,前後如一,至少面上絕對挑不出毛病來。對於我這樣一個看上來落魄到毫無出頭希望的主子來說,能做到這份上,可不容易。」
「這說明,你們都是聰明人。聰明人,從來不會因為一朝一夕的利益而止步不前,他們看到的,是一生一世的久久遠遠。
我無一點兒根基,只要你們願意忠誠與我,就一定會是我日後信重的心腹。
比起一個身邊站滿了心腹的主子來說,我這般的,反而更有投資價值,比起做什麼細作要來的划算得多。」
見朝華臉上露出了欽佩的神色,君玉清了清嗓子,道:「其三,不管你們信不信,即便你們真的是在我面前陽奉陰違,敷衍到底,三個月後,我也絕對有把握,讓你們背叛舊主投效於我,或者,永遠---消失。」
見朝華也變了臉色,君玉不以為然地笑笑,道:「快些去罷,信任與忠誠,從來都不是說出來的。這時候正是午飯時候,大家都在用飯,路上人不多,你現在趕過去不大容易碰到是非。」
原來小姐特意挑這個時候喊自己出去,還有這個用意。。朝華動容,這等小處的體貼謹慎說來容易,卻也是足見其用心。行了一禮,走出這處寂靜的院落,向著藏書樓走去。
她甫一離開,君晟便走了進來。
「哥哥!」君玉見到君晟,稍稍放鬆下來,道:「我記得,三天之後,就是天音閣招收新弟子的日子了!」
君晟在床邊坐下,見著君玉眼裡淡淡的疲憊之色,輕聲道:「玉兒,哥哥不著急這些,天音閣每過五年,就會招收一次五到十六歲的新弟子。哥哥再等五年也好。」
「不。」君玉不贊同道,「哥哥應該去。」
「哥哥,你我身份到底不同。我的雙腿這些年是不大可能好起來了。去門派也是整日在房中枯坐,與在家裡區別不大,去與不去沒什麼兩樣。可是哥哥不一樣。」
「玉兒!」君晟動容道。「我……」
君玉輕輕握住君晟的手,壓低了聲音道:「哥哥,你在楚家,名不正言不順,事事都難順心。去了門派,到底有機會拜師,有機會挑選一部合適的功法,還有機會培養自己的人脈。
好男兒,當胸懷四方,不應該困於這高牆碧瓦之中。」
「玉兒,你說什麼傻話!」君晟手背顫了顫,眼中微微濕潤。
「哥哥,我知道,你是放不下我。」君玉輕聲道,「可是,哥哥,我們兄妹本一體。哥哥安好,玉兒才能安好!」
「玉兒,我知道。」君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這個安靜的大院,連他一個十歲的少年都常常覺得不安心慌,他如何能放心,將虛歲不過三歲的妹妹單獨留下。
「哥哥,不必擔心我。」君玉輕輕抱了君晟一下,笑了笑,「哥哥,你看,我這般的的身子,哪裡會有人花費心思對付我?
玉兒總要長大的。等到五年後,我在去天音閣的山門中找哥哥好不好?」
什麼時候起,這個小小的女孩子也長這麼大了呢?
君晟凝視著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點頭道:「好,玉兒答應哥哥,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知道。」君玉放開君晟,笑中微微含淚,「門派也非太平地,哥哥也要小心。」
「我知道。」君晟心中一疼:「玉兒長大了!」
他忽然又記起了這個女孩兒第一次喊他哥哥時的情景。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滿滿都是惶恐和不安。
他知道,那時候,眼前的女孩兒或許根本就不懂這兩個字的意思,可是她卻能敏感的察覺他的情感。
誰能料到,只一轉眼,那個只會哭的女孩子,就完全變成了如今這個一個模樣呢?
早慧的讓人心酸,固執的讓人心疼。
「玉兒,不知怎的,我竟有些後悔同意你來這裡了!」君晟嘆道,「答應哥哥,將來,也不要讓哥哥後悔這一次的離開,好麼?」
「哥哥。」君玉笑了笑,依然那種仿佛純淨不染纖塵的笑,可說出的話仿佛刺進人心裡的針尖。她說:「我們都明白,我不可能不來這裡的。」
「至少,咱們不會永遠分開,是不是?」
不會分開?今日的他們以為,他們不會永遠分開。
可在這世界,相聚需要很多很多理由和因果,但相離,從來都是最簡單最容易。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君晟起身離開。朝華從藏書閣回來了。
朝華帶回來了十幾塊玉簡,君玉忽然想起了什麼,從儲物袋裡翻出了一百塊下品靈石,遞給朝華道:「是我疏忽了。這府里,怕是常需要打點。這些靈石你自行安排使用,以後,每個月的份例里,也額外留下一百下品靈石來。切記,多雪中送炭,其中分寸,自行斟酌就好。」
這世界的通用貨幣是靈石。靈石有下中上三等與極品靈石之分。相鄰等級間的兌換比例是一比一百。
楚天行出手還算大方麼,給她的儲物袋裡,下品靈石有一千塊,中品靈石也有一百塊。而她每個月的份例,是中品靈石十塊,修煉常用丹藥若干。
似朝華這等服侍小姐的貼身丫頭,每個與的份例也很高,大約是是一百塊下品靈石。但通常來說,對她們這類人來講,份例只是小頭,每個月的賞賜才是大頭。
朝華知道君玉是個心中有成算的,可沒敢真的把她當成孩子看。沒有矯情推讓,接過,退下。
君玉將玉簡收進儲物袋裡,開始慢慢瀏覽。
鍊氣期一層已經有了神識,外放也就只能觀察到周圍丈許的事物。但這對於讀玉簡來說,卻是足夠了。
她一番挑揀,將《靈植大全》、《奇聞異事錄》、《種花者說》三枚挑了出來。
有風掀開窗簾而來,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君玉望了望桌子上奼紫嫣紅的花束,仔細將每種花的特徵記下來。
採花的時候,她特意吩咐了朝華,儘可能地每種都剪一兩朵來。
然後,打開《靈植大全》,神識默默滲入玉簡中,玉簡中的內容如一本插畫的書一般,可以隨著心意隨意翻動。
她從索引中,找到這十幾種花的分類和名字,一種種翻看去。
大約花了半個時辰,就將這些東西熟記於心。然後,特意翻到毒物卷中,大致瀏覽了一遍。
放下玉簡,君玉的眼裡已經儘是冷意。
十三種花,有問題的就有三種。
並不是這三種花有毒,只是,三種花種到一起,卻有引人走火入魔的可能。
醉忘鄉,四季常開,蝶狀花,色酒紅,花瓣三層,香氣淡雅,常聞之有安心凝神之功。但日久之後,不聞此香,則心神易亂。
迷迭花,極少見,四季常開,復瓣花,狀如菊,花香濃郁,沾衣數月不散,有輕微致幻之效。
迷神引,極少見,四季常開,夜間開放,日間花苞閉合,花香淺淡,然有使人心血躁動煩亂之效。
三種花都算不上殺人的毒藥,但這三種不同功用的花同時種在了這裡,就會使得居住在院子裡的人心血躁動,脾氣暴砸,心神不穩,偏偏還離不得這花香。
若是進階的時候,遇上一個心境不穩,十之八九就是走火入魔經脈盡毀的下場。
幕後之人好狠毒的心思!
但這並不是無法可解。
《靈植大全》中同樣記載了一種名叫清心蘭的花,在窗台上擺上一盆,便能將這些有惑亂心神功效的花香抵消了去。
她將花圃中上了黑名單的幾種花草藥性摘錄到空白玉簡上,喊了朝華過來。
「有時間,出去悄悄買幾盆清心蘭來擺在你們房間裡。」君玉說著,將手裡的玉簡遞給了朝華,「留心這幾種花草。」
朝華看罷,臉色大變道:「小姐,婢子去將這害人的花圃燒了去!」
「不要!」君玉笑笑道,「暫時不要打草驚蛇。這都是需要長期作用才能起效的花草,且先留著。這樣,至少能讓我們先過一段安靜的日子。」
「日後,在外頭的時候要小心些。」君玉道,「先把清心蘭買回來再說,這事兒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包括我哥哥君晟。」
「還有,秘密去查這花匠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注意,不要驚動了旁人。」
「是!」朝華忽然跪了下來,道,「多謝小姐今日救了朝華姐妹一命!」
「你們也是受我連累。」君玉嘴角的笑意輕忽了些,道,「去安排吧!今日這事兒,不拘是誰的手筆,我總會找回場子來的。」
這時候,房門外日頭西斜,暮色微暝。
白日即將逝去,長夜就要來臨。
這正是:
紅牆花影香奪命,重門風動劍無形。
一寸慧心一覆手,一局動魄一心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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