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上了茶之後,便自覺退下,給兩人留出說話的機會。
「我不過忙了幾日,你便給了我這麼大的驚喜。」
李勉抿了一口茶,突然笑了一聲,說到。
「是驚喜嗎?還是驚嚇?」
程玉關看著李勉,問道。
眼神還緊緊盯著李勉,想要看清他的想法。
李勉突然回看過來,程玉關眼睛眨了眨,還是盯著李勉。
「看我做什麼?看我作何反應,有沒有生氣?會不會想避嫌?」
程玉關直言不諱的點頭,「是啊,看你如何想法。外面恐怕都在傳我惡毒吧,給自己妹妹,找了個無賴上門提親。」
「我當然有想法。」
李勉突然靠近程玉關,
「我若是你,就不會去收拾殘局。有些人既然註定了是對手,就要搶先出手把她摁死了。等她不能翻身的時候,你再彌補一二。」
李勉聲音很輕,程玉關聽了,卻仿佛有一股清氣從腳後跟升到天靈蓋,她就知道,當初第一眼,她的感覺就沒有錯。李勉就是自己志同道合的那一個。
「怎麼,滿意了?通過考驗沒?你剛才的眼神,仿佛我要說錯話,你就要把我扔了,從此敬而遠之。」
李勉湊近程玉關,戲謔的說到。
程玉關坐正,矜持的點點頭,「你的感覺沒錯。想不到一處去的人,還是不要做夫妻的好,省的以後相看兩厭。」
李勉聞言,得意一笑,「那看來,你很滿意我的說法。」
「還行。」
程玉關傲嬌道。
李勉聞言,暢快一笑,笑聲震的院子裡花樹上的麻雀都撲棱著飛走。
流雲透過半開的窗戶,見院中兩個人氣氛喜悅,心裡也跟著高興。
小姐和四皇子都是內斂平穩的性格,眼下兩個人一見面,便能笑的這麼開懷,真好。
「好了,說回正事。昨兒父皇來母后宮裡吃飯,說起你昨天的事兒。」
京城上下內外,只要有心,就沒有秘密。
皇帝當天便對宮牆外的程侯府事件耳聞,也是正常。
程玉關看向李勉,「陛下怎麼說?」
李勉眼神帶著笑意看著程玉關。
「父皇說你做事有辦法,又有分寸,讓母后有機會,將一些不要緊的事兒給你練練手。反正你這馬上就要嫁進我們皇家,提前幫婆母分擔一二也是應該。」
程玉關聞言,僵硬片刻。
突然說到嫁人,程玉關有些反應不過來。
「怎麼,不願意?母后可是高興的很,盼著你進宮去幫她呢。」
程玉關想了想,還是搖頭,「名不正言不順的,我不方便在宮裡插手宮務。還是,…」
「還是什麼?」
李勉又趁機湊到程玉關身邊,看著她問道。
程玉關嫌棄的將人推遠些,「還是等以後我真的嫁進去之後,再說吧。」
被拒絕,李勉卻臉上笑開來,趁機抓住程玉關推自己的手。
程玉關抽了抽手,沒抽開,便由得李勉抓著。
李勉見程玉關認了,抓著程玉關的手,放在另一隻手的手掌心握住。李勉的手指節細長分明,但是跟程玉關的手比起來,卻顯得又大又粗,握起來能將程玉關的手整個包住。
平日裡看著疏離冷漠的人,此時手放在自己手中,李勉大手一把握住程玉關的手,看著程玉關。
「我知道你從沒打算過婚後的日子,對於賜婚,也是順勢而為。但是以後可不能這樣了。父皇母后對你早就滿意的不得了,你一進宮,他們定然要給你加些擔子,讓你學著料理宮務。與其那個時候再手忙腳亂,不如這會兒先嘗試著接手。你如今可是嬌客,即便做的不好,誰也不會怪罪。到時候成了媳婦再學,你不怕公公婆母嫌棄你嗎?」
逗了程玉關一句,見她抬頭要惱,李勉連忙開口。
「至於名分,自然不能讓你為難。父皇說先讓你進宮擔個女官的名頭,替母后準備中秋宮宴。都是有先例在的,你照做就好,不會有什麼為難之處。」
帝後二人高居天下寶座,卻同樣的被困宮牆。
皇帝那裡自然有粘杆處打探消息,不讓自己做睜眼瞎,皇后那裡,也只能多舉行宮宴,跟勛貴朝臣的夫人們多來往,及時了解她們的想法。
既是施恩也是交際。
中秋宮宴,是一年中數的著的大型宮宴,朝臣,夫人,公子,貴女,怕不是有幾百號人要參加。
需要的宴席,人手,布置,都不是簡單動動嘴就可以的。每一處細節做好,才能保證穩而不亂。
程玉關只聽到「中秋宮宴」幾個字,腦子裡就各種人事繁雜過腦,她揉著額角,看向李勉。
李勉此時正專心把玩著程玉關的手,似乎在給她看手相一般。
「定了?」
李勉頭也沒抬,徑直回答,「自然,已經定下了,我這次過來,就是趁機過來見你一面,順便將這件事告訴你。待會兒你進宮見母后,她會跟你說說往年的經驗。」
說著,李勉不再擺弄程玉關的手指頭,抬頭看向程玉關。
「我這些日子在相國寺北修繕貢院,每天都要出宮,卻一次也不見你來看我。你那好妹妹,可是一直陪著我五弟,在京城各個詩會大發文采,嶄露頭角,引人矚目呢。」
五皇子李克要跟李勉競爭會試副主考的位置,這不是什麼秘密。
但是五皇子行事還是一如既往的「高端大氣上檔次」。
他不屑於修繕貢院,安排值守等瑣碎活計,便乾脆跑詩會揚名,甚至結交各地才子。
這些天下來,五皇子的才名倒是遠播,卻不知成效幾何。
程玉關聽李勉這般抱怨,歪頭想了想,一捶手,趁機將手抽出來,恍然大悟般跟李勉說到。
「不如,我去清風樓給你掛個匾幅,上書「四皇子愛才如命,各地舉子,盡望知悉」!」
程玉關沒說完就忍不住笑出來。
李勉聽了,也是哭笑不得,看著程玉關笑的不行,好笑的伸手揉亂她的頭髮,「你明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促夾鬼。」
程玉關聞言,更是笑的不行,眼中傾瀉出天真和得意。
李勉看她如此,突然伸手,將她拉到懷裡。
「哎!」
程玉關驚一聲,引得流雲趕緊伸頭去看,卻又瞬間縮回去。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流雲低頭默念,又忍不住伸頭出去,偷偷的看。
院子裡,李勉突然伸手,一個用力就將程玉關拉到懷裡,攬著她頭擱在程玉關肩頭。
程玉關坐在李勉懷中,萬般不自在,卻被李勉單手環住肩頭,動彈不得。
「幹嘛?!」
程玉關回頭,看著肩頭李勉的側臉,臉有些發紅,斥了一聲。
李勉歪頭,兩個人突然就靠的很近,似乎眼睫毛都在眼前。
程玉關下意識放輕呼吸,她好像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
李勉認真的看著程玉關,回答她的話,「沒什麼,就是想見你。改天來貢院監工一下吧,我還在那裡。」
形勢比人強,程玉關被李勉摁在懷裡,她只得胡亂點頭,先應下。
「知道了,明兒就去。」
李勉聞言,見程玉關答應的痛快,只好先放開程玉關。
程玉關轉身便坐回自己的位置,又緊接著起身。
「不是說皇后娘娘有事交待我嗎?我這便先進宮了。流雲!」
「來了!」
程玉關一聲招呼,流雲連忙答應一聲,從屋裡出來,手裡還端著一盤茶點。
「小姐,您叫我。」
流雲上前,將茶點放下,看著自家臉紅紅的小姐。
「收拾一下,我們進宮。皇后姨母那裡有事相召。」
「哎。」
流雲答應一聲,便看向四皇子李勉。
女孩子家要收拾,四皇子再在這裡,不方便。
哪知李勉仿佛沒看出流雲眼色,拿起一個雪白點紅點兒的小茶點咬了一口。
「你們自去收拾,我待會兒送你們進宮再去貢院。」
程玉關聞言,無奈,只好先自去收拾。
換下家中穿的簡便的衣服,程玉關穿上一身鵝黃繡海棠紋樣的襖裙,戴上她平日裡常戴的珍珠頭面,便出來跟李勉匯合。
李勉自然的伸手,程玉關頓了片刻,才伸過手。
李勉牽著程玉關的手,跟她一起往側門離開。
馬車前,李勉又自然的轉身,架著程玉關的手,扶她上車。
待程玉關坐穩,李勉掀開馬車帘子,探頭看向馬車內的程玉關,「別忘了明兒來看我。」
說罷,李勉這才轉身上馬,依言送程玉關進宮。
…
昨天程侯府門前的一場大戲,雖然唱了一整天,但是今日京城百姓們,卻依舊樂死不疲的議論著這場大戲。
程玉關和流雲坐在馬車裡,都能聽到路上,街頭巷尾的議論聲。
「那癩漢果然不見了嘿。」
「他既然敢去侯府門前鬧,這京城哪裡還能容得下他。也不知道他是自己揣著銀子浪蕩走了,還是被侯爺給安排了。」
「嘿,要說侯爺,那也是太窩囊了些。聽說昨兒還是程氏族長替侯爺料理了這件事。程侯府的人,都跟縮頭烏龜一般,不敢露頭。」
「這就是心虛吧?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程侯府做了什麼虧心事兒,連個癩漢也不敢料理?」
「還能有什麼虧心事兒,就內宅裡頭那些事兒唄!當年的侯夫人是何等的颯爽威風?現在這個,一個繼室罷了,哪能比得上當年?」
「哎,也不能這麼說。都說後娘難做,聽說昨兒那人,是先夫人的嫡小姐安排的,繼夫人不敢管。」
「是嗎?這嫡小姐,這麼厲害呢?」
「嘿。還真有她娘,先侯夫人的風采!」
…
聽著外面不絕於耳的議論聲,流雲小心的看了程玉關一眼。
外面的人都說繼夫人軟弱,自家小姐強勢狠毒,流雲仿佛明白,今天一早自家小姐的話了。
程玉關卻端坐在馬車中,不為所動。
她動手之前,就想過後果,眼下這些毛毛雨,還影響不了她。
到了宮門口,程玉關跟李勉告別,輕車熟路的往宮裡走。
宮中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清淨,仿佛外面的風雨,吹不進這宮牆。
凝暉殿的小黃門,看見程玉關,跟往常一樣的招呼。
程玉關也像以前一樣,給他帶了好吃的。
再往後宮走,到了鳳儀宮。
更有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皇后娘娘仿佛無事一般,交待程玉關接下來中秋宮宴的準備和料理。
「往年我一個人,忙前忙後,這宮裡沒一個省心的能幫我。今年好了,交給玉關,姨母也省省心。」
程玉關點頭,「您放心,交給我,我定然會給您安頓好,不會再讓您費心。」
皇后含笑拍了拍程玉關的手。
「外面的風雨,別去管,過幾天就散了。這是我給你準備的女官宮袍,下次你進宮,就帶著女官腰牌進來,誰也不敢輕視你。所有那不聽話的,你只管告訴姨母,姨母給你撐腰!」
皇后意有所指的話,讓程玉關心下暖暖的。
不論發生什麼,姨母總是這般站在她這邊。
…
流雲端著女官服制和腰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又趕緊拿開手。
「小姐,您這下子就成女官了?以後是不是該每月有俸祿?皇后娘娘和陛下,對您真的很好。」
流雲心下高興。
自家小姐,竟然成女官了。以後說出去,就不再是誰家小姐貴女,而是程女官!
程玉關聽了流雲的話,回頭看向宮內。
「這宮牆,有好有壞。隔絕了外面的廣闊天地,卻獨有一種安穩。想必進宮過生活,也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枯燥?」
程玉關心想。
「小姐?您看什麼呢?」
流雲看著自家小姐回頭看向宮內,好奇問道。
程玉關收回神思,搖搖頭,「沒什麼,咱們走吧。」
…
程府,兩個嫂子幾乎趴在程玉關拿回來的女官服制上,嘴裡嘖嘖有聲。
「我今兒剛聽外面人議論咱們玉關,沒想到馬上皇后娘娘就給咱們玉關撐腰。有了這女官服制,我看誰還不長眼的議論玉關?」
常氏看著含笑點頭,「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外面的議論咱們不怕,但是皇后娘娘的賞賜也的確來的及時。」
說著,常氏看向程玉關,「你既忙宮裡的事兒,就盡心去做。鋪子裡的瑣事,就乾脆交給琅兒來做。省的他一天到晚瞎跑,結交些不三不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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