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我來幫你。」
眼見四皇子動作熟練麻利,程玉關,流雲做的熱火朝天,程琅最終還是脫下外袍,放到一旁的窗杦上,加入進來。
程玉關回頭看了看三哥給自己和流雲遞瓦,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體力活兒有種魔力,就是淨化人紛亂的思緒,讓人短暫的沉浸在消耗體力的快感之中。
程琅幹了一會兒,只覺得身上微微出汗,頭腦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眼見四皇子那裡瓦塊兒堆積,他甚至自告奮勇的上屋頂,跟四皇子李勉一起鋪瓦。
此時,他們是工友,自然沒有了往常,那緊張畏縮的情緒,合作無間。
幹活兒的時候,日頭走的很快。
漸漸的,日頭升到正中偏東,程玉關面前的這一排屋檐,破損之處,都已經鋪上了新瓦。
李勉拍拍手跳下屋檐。
「走吧,你今兒做的活兒足夠贖我半天光陰了。下午我便跟著你走,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
李勉走到程玉關跟前,彎腰促夾道。
程琅也跟著四皇子跳下來,聞言咋呼道,「我也出了力了!」
李勉無語的看了程琅一眼,程玉關回頭,看向三哥,「三哥辛苦了,走吧,妹妹請你吃飯。」
很快,一行人淨了手,出了貢院,騎馬去了明月樓。
明月樓在北城,靠近城門,這裡有無邊的草原,並且少有百姓過來。
一進明月樓,大堂上坐的,都是一身戎裝的軍武之人。
城北有幾處京畿大營,這明月樓是大兵們出沒最頻繁的酒樓。
一行人來到三樓包房,還未吃飯,程琅就指著遠處城外的草原。
「小妹,你可不厚道。有這等好去處也不告訴我。我若是知道,還在城裡跟那些人糾纏什麼,自己出來跑馬就足夠開心。」
程琅性子舒朗歡脫,喜愛寬闊的情景。
程玉關聽三哥這麼說,隨口道。
「三哥在京城許久,也不知這裡。說明三哥現在身邊那幾個朋友,實在不了解三哥。」
程琅聞言,頓了頓。
程琅身邊的朋友,大都是京城土生土長的公子哥兒。讓他們擺排場,拉關係,侃大山,一個個都是行家。
而且這種人有種特點,就是相處起來輕鬆愉快,很容易得到別人的好感。
就像程琅,短短几日就跟幾個公子哥兒熱絡起來,跟著他們在京中大小酒樓,聽曲兒看戲,耍朋友。
但是這幫人另一個特點,就是浮。
只願意動嘴,只想跟貴人攀交情,大事做不來,小事不願意做。
因此剛開始的新鮮勁兒過去之後,便讓人覺得索然無味。
就好像當初栽在桐城的劉則明。
三哥從桐城回來,跟一些公子哥兒玩兒,家裡人,包括程玉關都沒有直接干預。
少年人脾氣倔強。你越說教,他越要反著來。
也就是今天,時機恰當,程玉關才點了三哥一句。
她前世今生都不是什麼特別出眾,天賦異稟的人。但是程玉關有個特點,那就是腳踏實地。
鋪子裡每天的賬本看得眼睛疼,石材盤點,做久了也十分枯燥。
但是人生不就是如此嗎?有一份自己的事業已經足夠幸運。想要踏實平靜的日子,就要守得住寂寞。
…
好在這裡菜上的很快,打破了屋裡一時的尷尬。
程琅看見酒肉,頓時又是歡喜驚叫,「這好,合我胃口。」
李勉見程琅大呼小叫個沒完,忍不住看向程玉關,跟她使眼色,程玉關則回以微笑。
一會兒功夫,酒足飯飽,都是年輕人,也沒有睡午覺歇口氣的需求,便下樓往剛才在樓上看到的草原徑直而去。
到了草原上,綠草廣袤無邊,程琅很快不記得今兒為什麼緊跟小妹身後了,開始縱馬奔騰,很快,身影就消失在眾人眼前。
流雲和林荊斷後,李勉騎在馬上,手卻拉著程玉關的手,兩人騎馬,小步走的散步。
「怎麼想著帶我來這兒?」
李勉看向程玉關。
他也並不是想問什麼出來,就是想在這秋高氣爽的天氣中,在天上悠閒的白雲下,在周遭愜意舒暢的微風裡,跟程玉關說說話。
程玉關也是如此。
她懶洋洋的控馬走著,聽到李勉的話,也語氣懶洋洋的回答,「沒什麼,就是覺得自咱們一起回京,你似乎就沒有閒下來的時候。做事要緊,但是也要鬆緊得當嘛。便想帶你一起出來走走。」
這倒是程玉關真實的想法。
李勉聞言,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這等天氣,這等美景中,他此刻只想多感受周遭,不想說太多話來打擾彼此的狀態。
秋高氣爽,微風不燥,正是享受自在的好時候。
偏偏,程琅此時迴轉而來,一邊騎馬奔跑,一邊大聲呼喊。
「小妹,這裡有許多兔子。咱們去逮兔子吧!小時候咱們不是經常逮嗎?這次咱們再比比好不好?」
李勉眼中寒光看過去,程琅卻絲毫沒有察覺打擾別人,仍舊掂著手中一隻肥嘟嘟的灰兔向程玉關示意。
程玉關看得眼饞。
她小時候那幾年,開葷全靠兔子,自然知道兔肉的美味。
想起那烤野兔,燉兔肉的美妙滋味,程玉關險些流下口水。
「比賽吧!兩人一組,流雲做裁判,順便撿些柴火!」
最後分組,自然是程玉關和李勉一組,程琅和林荊一組,兩組分開方向,奔過去逮兔子。
程玉關最有經驗,手裡拿著從地上扒拉出來的石塊兒,策馬而行,先打草驚兔子,然後再一打一個準。
程玉關一擊即中的時候,李勉驚訝的看著程玉關,下馬去撿兔子。
「你竟然是老手來著,看不出來!」
李勉舉著兔子驚訝道。
程玉關端坐馬上,傲嬌的抬著下巴,「你看不出來的多著呢,現在,我負責打兔子,你負責撿。當然,若是兔子離你更近些,你也可以出手。咱們看誰更厲害!」
程玉關的勝負心起來,竟然是連李勉也要比試一番。
李勉見程玉關暢快的模樣,也跟著開懷,「好,咱們比一比!」
「那兒一隻!」
「噓!別聲張,跑了就不好了。」
「打中了!」
「我去撿!」
…
京城人許是不喜歡吃兔子,所以城北草原的兔子十分蠢萌,愣是停在原地,好奇的看著策馬而來的人,不肯動地方。
這自然讓程玉關打了個過癮。
待最後兩方人馬匯聚,一數,竟然有十幾隻。
程玉關和李勉,兩個人打下八隻,程琅和林荊兩個人,一共七隻。
程玉關得意又不失含蓄的喜上眉梢,一隻兔子不算什麼,她就是喜歡贏的感覺,主動拍胸脯表示。
「兔子我來烤!」
流雲抱來柴火,程玉關熟練的架上兔子,看了看五個人,想了想,又架上一隻,五個人兩隻兔子,應該夠吃。
見程琅熟練的殺兔子,扒兔子皮,程玉關熟練的綁兔子,架兔子開始烤,配合默契。
李勉忍不住開口。
「你們兄妹倆,熟練的很。難道以前經常打兔子吃?」
一個將軍府小公子,一個侯府貴女,實在想像不出來,他們這千錘百鍊的手藝是怎麼練出來的。
程玉關認真烤兔子,程琅則得意的回答,「自然,我們兩個,可是程家村方圓十里的兔子殺手。沒有一隻兔子,能逃過我們兩個的眼睛。後來要不是程家村的兔子被我們險些吃滅種,外出打獵家裡又不放心,我和玉關可是要成為掃蕩北地的大獵手!」
說著,程琅興致上來,開始講古。
「我小時候,家裡接濟的人多,練武消耗又大,想吃口肉都得搶。小時候嘴饞,一頭牛都能吃下去,偏偏肉不能管夠。還是玉關帶我一起打兔子,才能時不時改善伙食。我娘親,其他飯食做的一般,但是燉兔肉,那時一絕。當然,玉關烤兔子的手藝也很好。我們兩個想要加餐,只能在外面烤了吃了再回家。」
流雲聽著,這才明白,為何小姐對三公子總是特別寬容,原來是從小一起烤兔子的情誼。
流雲仿佛明白了些兩人的默契。
李勉聽著也沉默了不少。
在他沒遇見程玉關之前,她原來過的是這種日子。
這種清貧卻暢快,無拘無束的日子。
李勉甚至可以想像出,兩個半高的小人兒,一個盯梢,一個放哨,合作無間打兔子吃肉,那種滿足暢快的時光。
此時,李勉再看程琅,多了一絲寬容,再看程玉關,卻多了一絲遺憾。
你以前的日子,我沒有參與,怎麼不叫人遺憾呢?
程琅是個多年不變,沒心沒肺的性子,此時他打開話匣子,便滔滔不絕的說下去。
「你們不知道,玉關小時候有多機靈。去書院學字,玉關看一遍就會,練武,也是半天就能打的有模有樣。若不是她實在機靈,就憑她小時候那犟種模樣,肯定要挨不少打。」
「你們不知道,小時候去集市,人多雜亂,可能還有馬匪,父親不叫我們去,玉關竟然跟著馬車車轍的印子偷偷跟去,那次把人嚇得,還以為她被馬賊截走了。奶嬤嬤那次,險些動手打她!」
「現在你們看她穩重,那可不是她犟脾氣沒了。不信你們觀察觀察她,若是有什麼事兒,你們一定不叫她做,她偏要去做。那時候,你們就知道,小妹有多犟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驢!」
程玉關一邊聚精會神的烤兔子,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聽三哥講古。
見他說到自己身上,說個沒完,忍不住回頭看了程琅一眼。
只一眼,程琅仿佛條件反射般的閉嘴。
讓周圍的李勉,流雲幾個,憋笑不已。
程琅回過神,見自己漏了怯,忍不住嘴硬。
「你們別笑。你們若是跟小妹年紀相仿,一起長大,敢不聽她的,小妹自然會叫你知道後果。」
流雲聽到這裡憋不住。
「三公子,小姐對你多好啊,你說什麼她都由著你。」
程琅聞言,撇了撇嘴。
「你看的是表面現象。大事兒,得聽小妹的,小事兒,小妹懶得管,才聽我的。不信,你們以後就知道了。」
說著,程琅嘆了口氣。
「我是被小妹吃的死死的。」
說到這裡,程琅不由得看向李勉,李勉若有所覺,回看程琅。
半天的相處,程琅此時放鬆心神,也不怕李勉了,而是沖他一笑。
「某些人啊,可別被小妹軟萌的外表騙了,以後若是敢跟小妹唱反調,小妹就叫他知道知道,什麼叫後果!」
程琅幸災樂禍的意味太濃,連流雲和林荊都忍不住看向李勉,似乎透過程琅的描述,看到一個倔強兇猛的小女孩兒,在李勉頭頂邪惡一笑。
林荊頓時打了個寒顫,不敢想像自家四皇子被管的不敢反抗的模樣。
李勉也不由得回頭,看向專注烤兔子的程玉關。
她是那麼的熟練專業,似乎側面作證了程琅的話。
「你現在後悔…」
程琅話音未落,一個琉璃瓶子砸中了程琅的鼻子,程琅頓時捂著鼻子,眼淚險些酸下來。
「三哥,你去找些野蔥野蒜,兔子快好了,加些味道。」
程玉關眨著眼睛,跟程琅說到。
程琅瞬間起身,「我去找!」
流雲和林荊,不知為何,也覺得有些不自在,也跟著程琅起身,「我們也去找找。」
瞬間,原地只剩程玉關,和李勉兩個。
李勉扭頭看著程玉關,直到看得程玉關手上僵硬,才開口,「你真的會管的那麼嚴嗎?」
程玉關聞言回頭,看向李勉,「不懂事的人才會讓人管。四哥比我聰明多了,怎麼會輪到我來管四哥呢?」
看程玉關睜大眼睛,如此說話,李勉聽了忍不住一笑。
「你小時候那麼調皮,怎麼大了反倒不愛說話玩鬧了?」
程玉關搖頭,「大了還是穩重些,才讓人信服。再說,我並不是不愛玩鬧,只是少有新鮮事讓我開懷而已。畢竟歲數大了,經過見過的也多了,就不像小時候那麼咋咋呼呼了。」
程玉關老氣橫秋又意趣十足的話,讓李勉更是忍不住大笑。
「好了,以後你儘管鬧,我來給你找有趣兒的。」
李勉伸手,忍不住習慣性揉程玉關的頭,程玉關卻躲了一下,皺眉看向李勉的手。
「抓兔子的手,淨手了嗎?趕緊去洗洗吧,兔子好了,可以吃了。」
見程玉關皺眉嫌棄的模樣,李勉突然襲擊,在程玉關頭頂揉了一下,便立刻起身,去一旁的水泊里淨手。
程玉關在李勉身後,拿著烤兔子的小刀空劈了幾下,才又轉過頭,專心收尾。
「來,一人一隻後腿,可香了。」
程玉關將後腿分下來,用乾淨的葉子墊著,給幾人分過去。
流雲拿著香噴噴的後腿肉,猶豫,「小姐,還是你吃吧,我吃肚子肉就好。」
程玉關擺擺手。
在野外,程玉關的動作也比在城裡舒朗大氣許多。
「你吃,我不愛吃後腿,吃個前腿就好。」
流雲還要推辭,程琅看不下去,出聲。
「別推辭了,小妹最喜歡前腿肉,又香,又沒那麼柴。」
「啊?」
流雲恍然,這才拿起後腿肉,往嘴裡放。
李勉和林荊看著眼前的焦黃噴香的後腿肉,苦笑一下,也跟著大快朵頤。
兔子肉有種別的肉沒有的香味,又沒有腥膻味道,吃起來十分喜人。
程琅動作最快,吃了後腿,又去拿前腿。
程玉關的食量,只能吃兩個前腿,還剩兩個,程琅拿了一個,李勉也跟著拿了一個。
嘗了一口前腿,李勉再次笑出來,「果然前腿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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