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金跑掉了,公金爹、公金娘都被抓到了鄉里。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公金的跑掉得益於他在外多年跟警察打過多回交道,一聽摩托車進村,「唰」就跳過牆頭竄圈了。公金爹、公金娘的被抓多半毀在他倆倚老賣老在村里霸道慣了,亮仗著破鞋不紮腳誰也拿他怎麼不著,以為至多撒潑打滾兒胡攪蠻纏一陣兒就沒誰敢跟他們一般見識了,所以也沒藏也沒躲。被眾人圍住之後開始還挺嘴硬,賭咒罵誓咬住說打架鬧亂子是公會計家先戳弄起來的,是公會計他老婆先有影兒沒影兒燒烙著罵人!政府斷案也不能光聽一面之理向著當幹部的欺壓窮老百姓。還說他家上邊兒也有人,官司打到南天門也有理說也怕不了誰!服不了誰!那些人就嘲笑說「好好好,你有本事你使喚,今兒個就讓你見見南天門」一邊嘲弄著一邊就上手捉拿。公金爹一跳多高連喊「反了,反了」!跳了兩跳掙掙歪歪很快就蹦噠不起來了。公金娘披頭散髮佘頭打滾,可著嗓門兒哭嚎著「沒法兒活了!沒法兒活了!真是讓俺沒法兒活了」!竟至滾翻得讓人難以摁住拿住,又不好騎坐上去,因為甭管老嫩畢竟是個女的。有人索性說:「由她滾去,看她到底有多大能耐!」這麼一說,公金娘也好像不好意思一個勁兒地再玩兒是個女人都會玩兒的老俗套了,轉而想玩兒一回新把戲——「老牛大憋氣」。這是求雨的老太太教給她的,說是關鍵時侯你只要一翻白眼兒閉住氣,挺的時間越長就越能嚇唬住那些狗東西。不料她剛一哼哼歪歪裝作眼看要昏死過去,還沒等翻出白眼兒來,就被電警棍「啪啪啪」的電火花聲嚇得「咕嚕」爬了起來,畢竟這洋玩藝兒是從前的農村人沒經過的新東西。
兩人被帶到鄉派出所後,當真就被關到了一個小黑屋子裡,據說這樣可以讓人儘快悔過自新回心轉意。公金媳婦兒隨後趕來帶了吃的喝的鋪的蓋的,可交給誰誰都不收,只說「這兒沒你的事」!到了晚上開始審訊,一言不合就用鋼板尺打腳心,錄了口供摁了手印。第二天早飯後從鄉農機站開來了輛帶拖斗的拖拉機,將他倆從黑屋子裡提溜出來,還以為是要將他們解到縣城去,嚇得不行戰戰兢兢。後來得知是要制著他們去遊街,立刻又「哇啦」大哭起來,說找個沒人的地方將他倆崩了都行,千萬甭給先人後人丟臉了!老少幾輩子的親戚朋友都在本鄉本土派出所的人一邊給他倆準備行頭,一邊又呲打他倆說:「怎麼著?這會兒知道丟人幾個錢斤了?!其實也沒什麼,權當政府出車出人陪您走走親戚串串門兒,外鄉咱不說了,只要是屬於咱這鄉的不管哪個村,保證都能讓您游到走到顯擺到。到時侯只要您言語一聲說哪家是您親戚,再怎麼著咱也得讓這車在他家門上多停個三、五分鐘」這麼著呲著擰著拖拉著,幾個人很快五花大綁地將他倆押上了車。每人一頂高帽子、一塊大牌子,上面墨筆大字「破壞公糧徵收依法嚴懲示眾」!字很大很黑就是不如公會計寫的好看。每到一處人多的地方,就停下車來讓他倆齊聲昭告天下:「不要跟俺們學!」然後男的喊:「我是當莊虎!我是四個牙!」女的喊:「我是地頭蛇!我是害人精!」然後再合起來喊:「俺們歐打村幹部,破壞收公糧!罪大惡極!丟人活該!」喊得不齊不響都要挨腳踢,挨斥罵。公金娘時過多年後跟人一起學跳廣場舞、演三句半,都顯得格外老到無師自通,很大程度上就是得益於這會兒逼出來的基本功,只不過師出派出所不是好名聲。
三天遊街示眾下來,全鄉三十七個行政村儘管還沒有村村都走到,可踴躍交售豐收糧的陣勢卻真的掀起了一個小。糧管所門前開始排起了長隊,汗流浹背的百姓用自家的地板車拉著自家曬乾揚淨的麥子,氣喘吁吁地趕來之後還忙不迭地四處打問「啥時侯能收到俺的?」縣電視台的記者看他像個好典型,便讓他對著話筒回答為什麼交糧這麼積極?他煩燥地一抹滿臉汗水說:「兩個遊街的正在俺那裡轉悠呢!」不等他再說什麼,旁邊有人馬上把他扯開小聲嚇唬他道:「再胡說八道讓你也遊街去!」滿書記和徒鄉長也就站在離這不遠的地方,看著誰都是「嘿嘿」直樂,誰也不知道他倆樂的是什麼。招呼電視台的人上午吃飯是他倆安排的,預備到這裡轉悠一圈兒回去就吃。兩人也都換上了汗流浹背般的勞苦衣裳,一人手裡還都捏著個破草帽,可以當扇子扇,也可以頂頭上。電梘台的人要他倆站到個用糧食袋子、糧食車子堆起來的高處,身前身後以及廣闊大平原上的鄉間小路上,都有綿延不絕的交糧車子滾滾而來,場面蔚為壯觀,一點也不亞於淮海戰役民工推著小車踴躍支前。兩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運籌帷幄的戰果,抬頭望天低頭看路,扭頭抹耳地居然還真就有了些忸忸捏捏的成就感。電視台的人裝模作樣地採訪他們「如何一舉開創了夏糧徵收工作的新局面」?他們背了幾條報紙、電視上看來的時髦回答;問他們下一步的工作打算?他們在力度、措施這加大那加大之後,口號般地作結說:「煞煞腰,緊緊繩,不獲全勝決不收兵!」
上午採訪,中午吃飯,當天晚上滿書記和徒鄉長就在全縣新聞里志得意滿地亮相了,派出所長在家裡看著想笑又笑不出來,因為只有他明白「煞煞腰,緊緊繩」的意思是什麼。笫二天一上班他就去找他倆,說差不多就行了,甭再煞腰甭再緊繩了,上了年紀的人禁不住折騰,能沒這事沒那事的游出這麼個效果就算不錯了。他倆都批評派出所長像小腳女人手軟膽小,說多游上幾天一鼓作氣收完不就完事了嗎!派出所長說恁長時間絕對不行!一來這屬違法羈押,二來萬一折騰出病來死來麻煩就大得很了。所以態度十分堅決,進而說要不今天就甭再接著遊了。徒鄉長說:「怎麼說拆台就拆台呢!先給打個招呼好不好?公糧收上來也不是光鄉長、書記吃了喝了,也是八下里伸手多少隻眼睛巴望著吶!有點大局意識行不行?還有你們組建治安隊要的摩托車,你說公糧收不上來我用什麼給你們買?」派出所長苦著臉說摩托車買不買的不當緊,當務之急還是儘快把人放了。還說責任不在誰身上誰體會不到,自己一聽那老男人咳嗽得喘不過氣來,就時刻擔心他不定哪會兒一頭栽倒爬不起來了
一個想放,一個不想讓放,滿書記息事寧人示意大家不要吵也不要嚷,不妨先點根煙抽,動動腦筋想想辦法。果然,煙一點著氣氛就和緩了不少,徒鄉長說他也是成天為全鄉的財政收支著急;派出所長也懊悔那天行動慢了半拍兒,可惜讓年輕的跑掉了,不然抓他來唱這齣戲,多折騰幾天少折騰幾天就都無所謂了,畢竟他年輕扛造。滿書記聽著聽著眼晴一亮,招呼他倆聚過頭去,神秘兮兮地點撥道:「你們說,那小子是真跑了還是藏著躲著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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