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疏桐見此情形,亦是有所觸動。她輕輕拭了拭淚,命人重新為慈萱宮安排宮人,打掃宮殿,換新的陳設擺件來,再為太皇太后拿來新的被褥和衣裳。
「近來,天氣冷了,我衣裳薄,覺得冷,宮裡又沒有人,只能自己生火取暖了。可是宮裡並沒有可供燒火的東西,我只能把那些被老鼠啃咬得不能再蓋的被褥拿去燒,可怎麼也點不著火,弄得殿裡都是煙。」太皇太后竟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段泓解釋方才的一切。
段泓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太皇太后身上。
「殿下,我已經命人去拿新的衣裳和被褥了。」岳疏桐上前小聲道。
「好。」段泓點點頭。
「這個孩子,我記得。」太皇太后慈愛的看著岳疏桐,「這孩子一早就跟著你,沒想到,竟跟了你一路。」
「皇祖母,這是阿灼,極好的姑娘。孫兒這幾年,多虧有她,不然,斷不能回來。」段泓看著岳疏桐,含淚笑道。
「好孩子,你辛苦了。」太皇太后拉過岳疏桐的手,輕輕拍著。
岳疏桐剛想要行禮,便被太皇太后攔住了。
「好孩子,你有大功,從今往後,你見我,不必多禮。」
「謝太皇太后。」
「快跟祖母說說,你這幾年都是怎麼過來的?」太皇太后急切地問道。
段泓便將這幾年所經歷的一切,細細說與太皇太后。
聽完了段泓的敘述,太皇太后默然良久,最終,點了點頭。
「難怪你爹這麼看重你,他沒有看錯人。也只有你能挺過這一番磨鍊,挫而不倒。為君者,若無此品性,斷然不能坐穩江山。」
「祖母,您別只顧著夸孫兒,還有阿灼呢。這一路上,好些事,都是她籌謀的。」
「有勇有謀,非常人所能及。可惜,是個女兒家,不能拜將封侯了……」
岳疏桐幾乎脫口而出。
「太皇太后此言差矣,我朝英毅皇后,當年衝鋒陷陣,征戰沙場,聲名在外。太祖皇帝曾說,若無皇后,不得江山。由此可知,女兒家,亦可以掙一番功名的。」
太皇太后朗聲笑道:
「好,好,難得你有如此心性。泓兒,你可要好好獎賞這位奇女子。」
「祖母放心,孫兒已經想好給阿灼什麼了。」
太皇太后突然正了神色。
「泓兒,司徒妍和司徒熠這兩人,你是如何處置的?」
「回祖母的話,孫兒方才審問了司徒妍,她起先還嘴硬,最終,人證物證俱在,她只能承認了當初謀害父皇的事。孫兒已下令將她處死,明日行刑。至於司徒熠……他已經逃了,但孫兒已命人嚴守各個關卡,一旦有可疑之人,即可拿下。」
「好,做得好。那你大哥……」
段泓垂眸,沉聲道:
「孫兒還沒想好如何處置他。」
「那就再好好想想吧。」
說話間,內侍省重新派來的宮人已經到了,新的陳設擺件也搬了進來,很快,整個宮室已經煥然一新。
「泓兒回來了,祖母的心也就安定了。」太皇太后欣慰地握著段泓的手,「祖母知道你現在忙得很,去吧,中午的時候,你帶小昶來,咱們祖孫三人一起用午飯。」
「好。」段泓笑著點頭答應。
離開慈萱宮,段泓和岳疏桐緩步走著,隨侍的人遠遠跟著。
走到一處宮苑前,岳疏桐冷不防與人撞了一個滿懷。
「姑娘恕罪,姑娘恕罪。」那人連聲賠禮道歉。
是一位年紀不大的侍女。
「無妨。」
侍女手中拿著一摞衣裳,在她身後,還有好些人正在搬東西。
似乎是這宮苑之中,曾經有什麼人住過,而現在那人已經不在此處了。
岳疏桐低頭看向那一摞衣裳。
是女子的衣裳。衣料上乘,樣式也是最時興的,但顏色暗淡,毫無生氣。
看樣式,這不可能是司徒妍和太皇太后的衣裳,看顏色,也不會是宋懷珍的衣裳。
「這是何人的東西?」岳疏桐隨口問道。
「這是……」侍女似乎有難言之隱。
「你只管說。」
「這些是青姑娘的東西。」
「青姑娘?青奴?」岳疏桐這才想起來,從進入皇宮起,她便不曾見到青奴。
論理,她應當守在段暄身邊的。可是她又為何會住在這裡,為何一直沒有看到她。
「正是。」
「她人呢?」說罷,岳疏桐便想進去。
「姑娘留步。」侍女連忙攔住岳疏桐,「青姑娘三天前就不在了。」
「不在了?」岳疏桐大驚失色。
她與青奴雖然從前一度刀劍相向,但畢竟從小便相識。乍一聽聞青奴已經離世,她還是莫名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段泓問道。
侍女有些猶豫,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但說無妨。」岳疏桐道。
「是。聽人說,本來青姑娘惹得那位不快,是要被除掉的。派去追殺的人回來說,青姑娘已經跳下了山崖,絕不可能活著。可誰知,一月前,青姑娘竟然潛回了宮,還企圖刺殺那位。若不是她身上有傷,行動不便,只怕就真的要被她得手了。但那位到底是被她傷了,便將她幽禁於此,並未治她的罪。後來,青姑娘的傷開始復發,最後,藥石無醫,三日前,去世了……去世前,青姑娘都在痛罵那位無道無義。」
青奴就這麼死了。
岳疏桐呆愣在了當場。她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似乎是哀傷,但好像也沒有那麼心痛;似乎是遺憾,但也並沒有多麼惋惜青奴最終的結局。
青奴於她,只是從小相識,卻道不同,有過節的人罷了。
唯一在她預想之外的,是青奴竟然向段暄舉起了劍。
她還從未聽聞,有乾魂向自己的主上舉劍。
一直以來,岳疏桐都以為,青奴是一把極好的兵器,她對段暄忠心耿耿,唯命是從,她做到了乾牢所教的一切。不曾想有一日,她突然有了這樣的肝膽。
或許,是從前的那層迷障突然散去,那種最為本能的委屈和憤怒讓青奴驚覺,她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吧。
岳疏桐抬手輕輕撫了撫那些衣裳,仿佛還能觸到穿它的人身上的那種溫暖。
她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最終,她抬頭看了看眼前的庭院深深,只輕聲道:
「去吧。」
喜歡奴為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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