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有此道
第十五章活埋(十三)
入夜翻牆,月濃心藏疑惑不吐不快,「顧大人,我有話要說。」
&說——」他壓低聲線,未做賊先鬼祟。
&們就不能從正門走麼?」
&能。」顧雲山雙手扒在牆頭,兩條腿臨空亂蹬,廢柴似的蹬不上牆頭。
月濃退後一步,雙手環胸,偏看他蹬到幾時。沒多久就聽噗通一聲,秤砣落地。她沒能忍住,捂著嘴悶聲笑。
顧雲山摔碎了屁股,落在地上愁眉苦臉忍痛。一手向後撐住上身,皺眉低呵道:「你還有臉笑?老爺摔了你不心疼啊?」
月濃笑彎了腰,眉眼嬌艷如花開。捂著嘴忙點頭,「心疼,心疼一朵嬌花落泥塵。」
顧雲山大喇喇伸手,「快扶我起來。」
她卻也不計較,搭了他的手,眼波如泠光微閃,「都說術業有專攻,老爺吃得秤砣那麼重,何苦來爬牆?」
他借力站直,拍了拍灰,氣惱說:「老爺是秤砣,你難道就能飛?」
&能啊。」她答得理所應當,一道清透眼神,全然當他是三歲幼童,明知故問,「我帶老爺飛過去。」
亦不等他猶豫踟躕,略略彎腰右手穿過他膝彎,再挺身即刻將他橫抱在懷,百餘斤的大男人橫在雙臂之間,卻未能在她臉上找到為難之色。
她輕輕鬆鬆抱他就當拎小雞,抬腳在牆上借一處力,頃刻間已躍過高牆落在院中。
這一回遲鈍的是顧雲山,懵懵懂懂如墜夢幻,一雙風流桃花眼不見戲謔只余恍然。
月濃抱著他,歪著腦袋打量他,「咦?顧大人,你臉紅什麼?」
顧雲山總算醒過神來,張口即是反駁,頑抗到底,「胡說八道!什麼……什麼臉紅,老爺我為什麼要臉紅?成日裡就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紅了……」
他耳根子發熱,心也撲通撲通亂跳,由內到外統統不受控制。他落下重症,從此無法繼續瀟灑度日。全賴她身上淡淡梔子香,織出一個初春落英的夢,是你夢中的桃花源。
他急急忙忙落地,晃蕩兩下才站穩。像是醉後失態,步子都邁不開。
兩人藏在後院角落裡,月濃問:「往哪走?」
他固執地背過身去,不看她,「你學兩聲雞叫。」
&是咕咕咕還是咯咯咯啊?」
他不耐煩,「雞怎麼叫你不知道?」
&是大家閨秀唉,我怎麼會知道?我連公雞母雞有什麼分別都不知道。」
&會兒知道你是大家閨秀了?」
&本來就是,唯獨你把我當丫鬟,成日裡磋磨。」
&下打算秋後算賬?」
&天還沒過完呢顧大人,哪來的秋後?」
&吵啦。」樹影中突然閃出一道人影,是顧辰抱著劍倒掛在樹幹上,蝙蝠一樣穩穩噹噹,「公雞咯咯咯,母雞咕咕咕,小羊咩咩咩,小狗汪汪汪……」
月濃上前一步,感嘆說:「這口訣好長啊。」
&有呢。」顧辰得意道,「還有月濃呆呆呆,七爺嘛……」
&爺怎麼的?」
&不敢說。」
顧雲山懶得再聽他倆發傻,「正事要緊,周恕人呢?」
顧辰腰上使力,半空中晃蕩兩下,手指西北,「在芙蓉苑裡呢,我都盯了一整天了,那老頭什麼事也不干,就跟漂亮姐姐脫光衣服打架。」
月濃憤憤道:「打女人?真不是東西!」
顧雲山如鯁在喉,無言可對。伸手將顧辰從樹上拉下來,便往西北芙蓉苑中去。囑咐月濃,「一會兒你在外頭守著。」
&什麼啊?」
&麼那麼多為什麼?」他擰緊了眉毛凶神惡煞,「老爺吩咐還敢問為什麼,讓你幹嘛就幹嘛。」
&嘛,守就守嘛,凶什麼凶啊。」
她自己或未察覺,這嬌嬌軟軟聲調落在他耳朵里,竟能逼得他萌生後悔之意,懊悔方才裝得太像。
他偷偷試了試耳垂,萬幸,方才滾燙如熱鐵,這下已然溫溫涼涼回歸正軌。
臭丫頭——
&還想問……」
他只恨剛才裝得不夠狠,就此嚇破她那張老虎膽子多省事?
月濃緊貼在顧雲山身後說:「白日裡不是已經問出結果來了麼?」
&什麼結果?我怎麼不知?」
&豐舟詐屍報仇呀。」
她說得信心滿滿,顧雲山卻胸悶欲裂。他搖頭嘆,眼含絕望,「小月濃,有時候老爺我真想分點腦給你啊。」」
&罵我?」
&得跟你多說,凡是謹慎為上,不可輕易作結。行了,就那兒——」顧雲山指著牆角,把月濃推過去,食指在空中劃一道弧,「你就站在這兒,不許出來。」
&可這也太小了……」
&許回嘴。」
她這下老實了,徹徹底底安靜下來。也令屋子裡的男女調笑在寂寂無聲的夜裡,顯得益發突兀。
周恕正值不惑之年,酒色過度,眼袋下垂,大腹頂天。南方送來瘦馬兩匹,價高者得,沒進京城大戶人家,反倒讓連台縣周大員外收入囊中,不為其他,只因薊州礦脈無數,空手發家,日進萬金。比之京內空有虛名的王侯公子,更顯殷實。
風清夜美,他與兩位嬌嬌美人搖骰子賭零錢,正逢興起,窗台上一聲響,燭火全滅。他喊美人美人,卻沒半點回應。再回神頸上冰涼,已然被人抵住咽喉,彈指間取他性命。
周恕強自鎮定,「英雄,英雄,要錢有的是,把老夫這條命留下,要多少都給。還望英雄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黑暗中傳來一聲冷嘲蔑笑。忽然間燈又亮,只剩炕床上一盞燭火,微微光亮映出橫道在床邊的少女,已經炕桌旁垂首輕笑的翩翩公子。
周恕的眼,自顧辰轉向顧雲山,咽一咽口水,壯著膽子開口道:「不知二位英雄深夜來訪,有何貴幹?」
顧雲山揚起下頜,饒有興致望向他,「無他,來見識見識連台縣第一人周大員外罷了。」
越是無求,越是危險。
一滴汗,自周恕的髮際落向顧辰的刀,吧嗒——
周恕道:「公子抬舉,周某愧不敢當。」
顧雲山輕笑似皎月,起身來慢慢走向周恕,「周大員外不必緊張,我來不過尋常問候,並無其他。」抬一抬手指,顧辰的刀自然撤開,他從容如常,坦然道:「在下大理寺顧雲山,初到連台未曾拜訪,周員外不要見怪。」
周恕的魂落了地,心卻不能安。顧雲山是何等人物,他遠在薊州亦能如雷貫耳。提起顧雲山,不論黑的白的,總歸是要抖三抖,「大人駕臨寒舍,周某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恕罪。」
&里的話,周員外何須多禮?我不過問幾句話罷了,問完就走。」他要直入正題,周恕怎敢顧左右而言他,抹一把臉,提起精神,「大人但說無妨。」
顧雲山側讓一步,仿佛根本沒瞧見周恕身上松垮垮中衣。「周員外與孫大人這些年往來不少,情分頗深,如今出了這等事,想來周員外心裡也不好過。」
&這是自然——」他正要長篇大論訴哀情,被顧雲山一抬手打斷,「愚弄旁人那一套,我勸周員外通通收回去。深夜到訪,我不是來聽廢話。今日之言,我與你保證,不予第四人知,但你若不能照實說,我便少不得要多管閒事,送周大人上薊州府過堂了。」
&人……但說無妨。」
&與孫淮之間那些個蠅營狗苟我沒興趣打聽,但你此刻仔細回想,孫淮上任十年間,你與他是否曾牽涉命案,逼得人家破人亡,憤而求死?」
是還是否?幾乎是生死抉擇,命懸一線。多得有天神相救,突然間評定驚雷,駿馬夜下嘶鳴,夜歸人帶血狂奔。
&命,來人,救救我——」
&爺!」
&去追。」
顧辰提劍在手,飛身而出,經過月濃時急急喊道:「你留下保護七爺,我去追賊。」
到這一刻月濃才從虛空的圓弧里跳出來,迎面撞上一溜小跑追出來的顧雲山,被一把攥在身前,「快,保護我。」
她真想翻個白眼將他提溜起來扔到屋檐後面,「要不然我抱你出去?」
本以為他必然拒絕,誰曉得這人一臉嚴肅地點頭,「也好!」
月濃沒耐性,抓起他後領探身一躍,三兩步已至周府大門。朱紅的大門,兩頭麒麟瑞獸之間趴著個血淋淋的男人,撐著最後一口氣,喊說:「鬼,厲鬼索命……」
顧雲山被衣襟上的蝴蝶玉扣鎖得兩眼翻白,好不容易她鬆開手往血人身邊去,他才能撫著脖子喘口氣。
任她去探那人脈搏,再查他傷口,過後說:「死了,刀入腹,肝腎都破了。」
顧雲山彎腰咳嗽,緩過勁來問:「這人是誰?」
門邊一位周府僕役啼哭道:「是咱們大少爺的書童,少爺呢?馬車在這,少爺怎麼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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