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有此道
第二十八章孤島>
或是月濃天生神力,稍稍使勁,紅玉的人中處就給掐得淤血,紅彤彤掛在銀盤似的面孔正中央,襯著她日日練習的嬌柔媚態,莫名滑稽。
但好在人醒了,並非做無用功。
紅玉一睜眼,便對上顧雲山那張冷冰冰的臉,換了神色,眼神中透著一股狠厲,與她往常所見所遇自不相同。「本官審案,慣常先打一百杖,殺威。現如今沒人行刑,便先切了你一段手指頭,看你暈是不暈。」
&敢了不敢了,奴家再不敢了……」原說要暈要倒也不是她的錯,但大老爺大權在握,一個不高興便拿捏你生死,你又能如何?竟從沒想過為何要任他魚肉,這見人就跪的毛病與生俱來,沒得改了。
顧雲山看著那顆在高放懷裡陰森森冷笑的人頭,皺眉問,「那人你認得不認得?」
高放上前一步,紅玉身子往後縮,眼睛卻不敢挪,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顆頭顱,最後不知是委屈還是眼酸,點頭時順帶落出眼淚,我見猶憐。
&家認得,這個……正是島主。」
少不得要倒抽一口涼氣,啞巴沒法子發聲,阿禾先驚叫,三德扛著無頭屍,嚇得冷汗涔涔。顧雲山問:「你暈倒之前,島上可有外人闖入?」
紅玉道:「島主有貴客來,卻也並不讓旁人見。奴家只當是個平常日子,無人登島,消磨時間罷了。」
&日是什麼日子?」
紅玉一愣,想了想才說:「難道不是五月二十七麼?」
顧雲山道:「今日休沐,五月二十八。昨日大朝,自然無人登島。」
紅玉喃喃不置信,「怎地……我竟睡了一連兩日…………那……那他們呢…………」
月濃沒忍住,嘀咕說:「這位姐姐你真厲害,餓了兩天竟還沒能餓醒,換我,兩個時辰都不行的。」
&個是你姐姐?跟誰學的規矩,見著什麼貓啊狗啊的就攀親戚不成?」又是顧雲山,滿臉兇相像個刁鑽鬼毒的惡婆娘。
她生氣,也學著威脅說:「顧大人,你小心一點,這回可沒有阿辰跟著,我要是一賭氣撂挑子,你還指望高大人不成?」
高放捧著島主的腦袋立刻推脫,「不成的,我一個胖子,跑也跑不動,實在是力不從心,力不從心啊……」
顧雲山瞄他倆一眼,順帶把傅啟年將要出口的話又瞪回去,吩咐說:「你,你,你,隨便來一個把她架起來。」
阿禾最愛偷懶,喜福又小,只有啞仆悶不吭聲低頭做事。顧雲山上前一步同彭濤楊昭幾個說:「還是得進去看看。」
彭濤道:「正是如此,既然來了,就沒有半路撤退的道理。」
&彭大人幾時英勇如此,竟是我孤陋寡聞了。」不必想,依舊是楊昭。
顧雲山淡淡道:「既然敢在我面前裝神弄鬼,我哪有過門而不入的道理,你們要走我不攔著,我自是要進去一探的。」
傅啟年頭一個應和,「我只管跟著余姑娘。」
月濃居然伸手摸了摸傅啟年的腦袋,誇他說:「嗯,好乖呀,可比某人聽話多了。」
狗男女!懶得廢話,顧雲山氣呼呼沖向大門,順帶展開雙臂,一左一右推開他倆,大路不走,非從他倆中間闖過去,把人撞歪了才解氣。
傅啟年揉著肩膀偷偷同月濃說:「看見沒,小云云吃醋了。」
&麼又吃醋?」一眨眼功夫,她想明白了,「看來他真的好在乎你。」
&他指著鼻子,茫然一片。
&你呀。」她點頭,諱莫如深。
門開了,向上看,是通天的頂,黑漆漆一片,四層樓梯四四方方橫來豎往,遠看是*殿,進門卻是築經的佛塔,夜風奔來往去,帶著森森寒意,刺著你背脊上最後一根骨——徹骨的冷。
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紗照進階梯,隱約有風吹樹的沙沙聲,仿佛還帶著女人滴滴的哭泣,一回頭似乎是紅玉,穿著薄而透的紗倚在啞仆身上,低頭飲泣。
&人沒有?都是幹什麼吃的!貴客登門,竟不知來迎客嗎?」
&不知來迎客——」
&知來迎客嗎——」
&迎迎客嗎——」
楊昭的聲音繞著橫樑再跑回原地,丁鈴噹啷不知是何聲響,聽著像是小兒竊笑,嘻嘻嘻嘻……
豬腦子——
顧雲山擰緊了眉頭,將這一句埋在腹中。
留仙苑主樓依舊空空無人應,唯有枝頭一群烏鴉驚起,撲騰翅膀繞過前院往後山方向飛去。
顧雲山只與彭濤商量,「你我一人一隊,將主樓搜一遍,如有不尋常,大喝一聲即可。」
彭濤亦無異議,讓三德把屍體陳放在樓梯下方,再熟門熟路地從高台上取下一隻小臂粗的蠟燭點燃,領著三德從東側樓梯向上走去。餘下幾人便都留下來或是看管一層,或是看管紅玉與屍首。
顧雲山只管拉上月濃,「你跟我走——」
&姑娘……」傅啟年伸出手卻不敢動作,隔空召喚她,如長亭惜別。
顧雲山回頭說:「樓上有鬼,不怕死的就跟來。」
&騙我!」
他挑眉,「你試試。」
月濃煩得很,「再耽擱下去,鬼都跑個沒影。」
傅啟年這才想起自己兩個僕從,竄到阿禾身邊衝著月濃揮了揮手,「余姑娘,你早去早回啊。」
她提步,慢慢走上階梯,沒什麼興趣搭理人,「我也想找個地方早點睡呀,我困死了都……」揉揉眼,打個呵欠,消極怠工。
隨即推開第一扇門,屋子裡存了多日的脂粉香撲面而來,暖香之中帶著腥,顧雲山跟在月濃後頭走到屋中間,提著燈籠四處都看過一遍——凌亂的床、纏著黑髮的篦子、一壺涼透的茶、一件癱軟在屏風之上的罩衫。他捏著鼻子嫌棄說:「這裡頭,還指不定剛折騰過什麼,臭得很。」
&來的臭味,我怎麼沒聞著?」她好奇,還真去嗅,被顧雲山修長的手指捂住了口鼻,「別犯傻,再去隔壁看看。」
&她一雙琉璃眼,亮晶晶映著火光,卻又傻傻跟著他一言不發。他指尖有淡淡木樨香,纏著讓人學乖聽話說的蠱,說不出的好聞。
兩人將西側二層都找過一遍,一棵老松樹拔地而起,遮住了西側幾乎所有的窗,窗台向下,是一汪水池,正對著第二、第三間屋,深不見底。屋子裡除了一堆讓人面紅心跳的衣裳物什,再無收穫。
恰好對面彭濤也沒聲響,月濃便順勢走上三層,腳下的樓梯似乎有些經不起了,踩上去吱呀吱呀的直叫喚。顧雲山還得像個老媽子似的招呼她,「你就不能慢點兒走,摔死了誰負責?」
月濃卻像個男人似的渾不在意,「放心吧,若是腳下不穩,我還能順帶飛起來,你忘啦,我可是大名鼎鼎的江北血手京師魔頭江湖第一毒師……哎喲媽呀,這什麼啊,崴著腳了……」
她一個不小心撲倒在樓梯上,顧雲山再一著急手上不穩,燈籠從三樓階梯上往下落,應聲聽見一句,「哎呦,這什麼玩意兒還他媽帶閃呢!」
他跨步上前,抬她右臂慢慢將她扶起來,「讓你慢點你不聽,這下好了,傷著哪兒沒有?」
月濃搖搖頭,忍著痛從背後掏出個玉石擺件來,在他跟前晃了晃,「就是這個,圓圓粗粗的,差點兒絆死我。」
說完又覺著奇怪,自己先擺弄起來,「這到底是什麼呀,長這麼個怪模樣。」
&不是什麼好玩意,你不許碰,這東西……有毒!」沒料到他一把搶過來,順手就扔到樓下。
咕咚一聲響,再傳來一句「哎喲我操——」
有什麼轟然倒地,阿禾抱著傅啟年哭,「少爺,少爺你可千萬不能死啊少爺!」
月濃扒著欄杆往下看,猶疑道:「傅大人這樣是不是中毒了?」
&對,中毒了。」
毒死他才好呢。
月濃坐在階梯上,自小兜里掏出火摺子來遞給他,「先點燈——」
&才在樹林裡怎麼不拿出來?」
&忘了呀——」她答得理直氣壯。
顧雲山摸進一間屋,片刻便端著點亮的千鶴登雲燭台到她身邊來,微弱一簇光照亮她腳下小小一方天地,也照出欄杆底部一處細微刮痕,細細看,像是指甲摳出來的印,留在欄杆內側。
他將燭台擱在階梯上,正要去碰她腳踝,卻堪堪被避開。一抬頭撞上一雙小鹿似的眼睛,水汪汪泛著桃源世外的淨與靜。
一個字,一段音也聽不見。
他的心漏一拍,蝴蝶飛過花蕊,春雨潤過嫩芽,是昨夜少年青衣打馬走過鮮花滿山的春夏。
月濃說:「你不要以為我崴了腳你就能趁機欺負回來。」
&麼意思?」
&跟你說哦,樓梯太窄,我怕一個不小心就把你扔到樓下。」
&以呢?」
&以……所以你少碰我!」溫雨轉疾風,少女嬌俏的臉染上嗔怒,卻依舊美得讓人不忍垂目。
方才的閒情旖旎雲散煙消,顧雲山撐住膝蓋站起來,抖一抖袍子繼續向前走,「沒事就趕緊站起來繼續搜,成日裡就會給老爺我添麻煩,真不知道拉你來島上做什麼,昏了頭了不是?」
她腦子裡那點小小青澀都被他一句話氣跑,她再一次活過來,生生讓他氣出了精神,也不管腳下疼或不疼,再難受也忍著,要吵完了分出勝負再談其他,「呵,方才也不知是誰,在樹林子裡嚇成個可憐樣,要不是我,恐怕是要哭爹喊娘好一陣的。」
&啟年就是那副破德行,今兒可算讓你見著了。」他接得穩穩噹噹,面不紅心不跳。
&要臉——」
&誰呢?沒大沒小!」順勢推開第二扇門,猛地一襲黑影朝著他迎面撲來。當下腦子裡跑馬似的飛奔,身體卻一動不動,原地等死。
他後悔,早知道就不該不亂嚇唬傅啟年,誰曉得原來真是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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