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直播間 136.一百三十六

    鐵鏈鎖在脖頸之上, 那人滿頭的黑髮遮住眉眼,一張臉白的嚇人,沒有傷口,沒有血色,像是死了一般灰敗的顏色,唯獨那雙眼睛有光亮,平平靜靜的對上我的眼。

    晏殊握著我的手,讓我扯著那鐵鏈, 笑吟吟的問我,「你看他如今像什麼?」

    像只狗……

    我從來不敢想有一日,那個曾經在我心中敬畏如神邸的阮碧城會匍匐在我腳邊, 像只狗一般。

    心裡卻出奇的靜,靜的我害怕,像阮碧城如今的眼睛, 什麼都沒有。

    &哥……蘇謝, 你放了他們吧!求求你放了他們……」顧碧雲掙出手扯住我的袍角,哭的語無倫次。

    晏殊看著我,像個玩興大起的孩子一般, 笑的格外愉悅, 問我,「你猜猜我對阮碧城做了什麼?」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慌慌想鬆開鐵鏈,抽回手道:「晏殊我……我想回去睡一覺。」

    &怎麼可以?」晏殊卻不鬆手,眯眼看著我,「我們才剛剛開始玩。」揮手招牢頭過來道:「提桶好酒來。」

    牢頭應聲,不多會兒便提了一桶烈酒來,熏熏的酒氣撲鼻壓過來。

    晏殊微微抬了抬手指,牢頭心領神會的提著滿桶烈酒朝阮碧城的脊背猛潑而下。

    酒氣熏天,我看到阮碧城猛地緊閉眉眼,一點點的抽動蹙緊,攥在地上的手指不自控的痙攣。

    他沒有出聲,卻是顧碧雲先驚叫出了聲。

    我聞到濃重的血腥味蓋在酒氣里,攪動的胃裡一陣翻騰,抬眼看到阮碧城濕透了的脊背,素白的衣衫之下一片片的透出鮮血,像是暈開在白紙上的紅花,一零星一零星,接連成片,一層紅過一層,漸漸順著烈酒流到地上。

    我手指猛地一陣抽筋,就聽晏殊在我耳邊笑的萬分開心,問道:「好玩嗎?」

    胸口有什麼東西壓著,我盡力呼吸不敢聲張。

    顧碧雲被嚇的蜷在地上瑟瑟發抖,哭的喘息不過,「你們……你們對表哥做了什麼!」

    晏殊彎腰看著顧碧雲,勾著嘴角笑道:「你想知道?」尖尖盈盈的手指甲一點點划過顧碧雲的額頭,下顎,「其實還真有些複雜……先要用小刀剝了脊背的皮,為了不流血還要一面用鐵皮將肉芽燙出一層薄薄的痂皮,還不能太厚……然後用烈酒一澆,皮肉疼的自動痙攣抽搐,薄薄的痂皮裂開,血從痂皮下冒出來……是不是很好玩?」

    顧碧雲臉色死一般慘白,被嚇的抖的牙齒都咯咯響。

    晏殊眯眼笑著問她,「你要不要試試?」

    顧碧雲渾身一顫,瞬間吐了出來。

    晏殊即使閉了開,心滿意足的擦手,就聽顧少庭出氣都不順的力竭道:「你們要是敢動碧雲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

    晏殊呵的一笑,「憑你?你以為你做了鬼就可以動的了我?」

    顧少庭咬牙切齒,突然瞪向我,「蘇謝!若你還有點良知就該記得在驪城宮是誰拼死救了你!」

    大火,羽箭,阮碧城被映微紅的臉……我腦海里急劇翻騰。

    顧碧雲胃都掏空了一般,伏在地上通紅著眼睛,「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輕信葉白芷,表哥也不會被抓……」

    &不是為了救蘇謝他會身受重傷被葉白芷偷襲嗎!」顧少庭狠狠的瞪著我,「蘇謝若不是為了救你,他會落到如此地步?!」

    我看阮碧城,他垂目閉眼,伏在血色漫溢的地上極細微極細微的發抖。

    晏殊在我身側笑了,我忽然也笑了,「救我是他心甘情願,落到如此地步是他有眼無珠信錯人,與我何干?」

    阮碧城忽然顫的厲害,在濕漉漉的黑髮抬起眼來看我。

    我避開他的眼睛,對晏殊道:「該看的看了,該玩的也玩了,我可以回去了嗎?祭司大人。」

    晏殊瞧著我,良久良久,湊過來勾勾我的手指笑道:「你不心疼?」

    &為何要心疼?」我抽回手指笑看他,「確實,他長的挺美,可是那不苟言笑的摸樣真不招人喜歡。」

    晏殊勾勾的唇角越發歡快,獎勵一般的摸了摸我的頭,道:「算你過關了,我們一起回去。」

    &關?」我不解,不明白。

    晏殊不以為意的道:「你以為他們二人入教中我不知道嗎?還有你偷聽我講話,你當我的園子是那般容易進的嗎?我只是想試試你會不會背叛我?」

    我心裡有什麼東西一點點發寒發涼,蹙眉問道:「你一直都在試探我?」

    從一開始故意讓我偷聽,然後故意放顧家兄妹入教,那白玉令牌想必也是神機妙算的祭司大人給的吧?

    真是可笑,我真心的笑出了聲,晏殊卻牽我的手道:「算不上試探,你想聽便讓你聽,你想玩便陪你玩,只是想看看你聽不聽話。」

    &我笑道:「結果祭司大人滿意嗎?」

    &在生氣?」他低眉細細瞧我。

    我抽回手,扯了扯嘴角道:「哪裡敢?祭司大人滿意就好,不奉陪了。」我轉身便走,將將邁出兩步,一直沉默的阮碧城忽然開了口。

    他叫我,「蘇謝。」

    我脊背就是一僵,不敢回頭,腳步卻邁不開。

    他聲音極是安靜,像是夜裡細風吹過窗欞,在我背後道:「能不能幫我個忙。」

    我忽然就跨不出那一步,我明明知道晏殊在看著我,明明知道不能回頭,但他安安靜靜的叫我的名字,「蘇謝。」

    明明知道……

    我還是回了頭,他的長髮濕漉漉的逶了一地,在烈酒紅血中黑的格外刺眼,襯出白紙一樣的臉和靜靜的眼,我聽到自己不能控制的聲音,「什麼事?」

    尾音都抖。

    他伏在地上,抬起眼睛看著我,唇角似乎有笑意,張嘴說了什麼我沒聽清。

    又問:「什麼?」

    他似乎想起身,可手臂微微顫抖,脊背一片片冒血,掙扎了兩下,我鬼使神差的蹲下身子,要伸出扶他的手控制了住,干聲問:「你想說什麼?」

    他抬眼看著晏殊,在我耳邊極低極低的道:「給我個痛快吧……我希望可以死在你手上……」

    我渾身莫名的發抖起來,晏殊抓著我的肩膀一把扯我起來,踉蹌跌靠在他懷裡,攥住我的下顎,讓我瞧著他,問道:「他對你說了什麼?」


    &有……」我喉嚨生澀,竭力看著晏殊。

    &嗎?」他眉頭一點點蹙緊,唇角卻帶笑,半天鬆開手道:「我在問你最後一遍,他對你講了什麼?」

    我張口要答,他猛地提聲喝道:「想清楚再回答我!我不希望你騙我。」

    我便閉了口不答話,他忽然冷了臉,一把抽出守衛的佩劍直指向我,「為何不說?」

    我瞧著劍刃,又瞧他,淡淡道:「祭司大人想聽我說什麼?」

    他冷著一張臉看我,眉眼一點點微眯,猛地收劍遞給我道:「殺了他。」

    我一愣,他扯過我的手腕,強行將劍壓在我手心,指向阮碧城,道:「我要你親手殺了他。」

    劍尖寒光一閃,直點向阮碧城眉心,我腦子猛地抽空,什麼都想不起來,只知道拼了命往回收劍,脫口道:「放手!」

    聲音都顫,指甲死命的摳在晏殊抓著我的手背上,抓出兩道血痕,血珠子順著他指縫就留在了我手心裡,潮潮熱熱的一片。

    晏殊盯著他的手背,手指的每個骨節都在響,語氣冷到結冰,「你心軟了?你對阮碧城下不去手?」

    &殊……」我渾身每寸皮膚都發麻,控制不住的發抖,「晏殊你放手……你放開我!」

    他緊貼著我的脊背,一手擒住我,一手死死的攥著我握劍的手指,迫我一點點往前,在我耳側一字字咬道:「蘇謝,你是我的,身體和這顆心都是我的,容不得半分背叛!」

    我死命的往後縮,後背生出一層層冷汗,腦袋裡攪動著這來來去去,重重複復有個人一直叫我的名字,「陸寧……」

    陸寧……

    &殊你不要逼我……」我胸口急促的喘息著,阮碧城安安靜靜的看我,卻如同鐵馬冰河一般在我心頭腦海轟隆踏過。

    &謝你是我的……」

    &寧,陸寧……」

    我腦海里的聲音攪動的我快要瘋掉了,閉上眼睛聽到自己卑微到極點的聲音,「晏殊,我會愛上你……你放開我,不要逼我……」

    不要逼的我退無可退。

    顫抖的劍尖卻忽然被人攥了住,我渾身怕極了一顫,睜開眼看到阮碧城握著寒光吞吐的劍尖,對我安安靜靜笑,「不要怕,給我個痛快蘇謝。」他直起身,點著胸口道:「我欠你的一條命,今天終於可以還給你了……」

    陸寧……

    腦海里那個叫我名字人在紛雜中猛地轉過頭來……

    晏殊在背後淬不及防的推了我一把,我聽到劍尖刺入骨肉的聲音,腦海里的鐵馬冰河在那一瞬間戛然而止。

    我聽到阮碧城叫我的名字,「陸寧……」

    四十六

    &就是陸寧?」他在細風吹過的梨花樹下低眉問我,衣袂乘風,襟上袖口都是梨花淺淡的香,我抬眼看到他背後的滿樹白花,枝椏伸展,有星星的白色碎花兜轉而下,落在他鬢髮間。

    我從不知道黑和白會生出這樣好看的光景,陽光晃的我睜不開眼,只聽他似乎帶笑的道:「陸寧……真是個好名字。」

    好名字?我厭惡極了我的名字,大娘的女兒叫明玉,兒子叫明秀,獨獨隨意給了我個寧字,我討厭極了這個名字,呲牙對他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有什麼好的?」

    他忽然便笑了,一肩一發的白花飄零,笑的那樣好看,好看的我發愣。

    髮鬢一緊,他伸手別了枝梨花在我發端,輕輕柔柔的道:「寧靜以致遠,是個極好的名字,像你。」

    我嗅到梨花的香味,極淡極淡,繞在髮絲上竟像是他手指尖生出的香,我想去觸,他卻抓住我的手指,小聲道:「哎……別動,很好看陸寧……」

    陸寧,陸寧……

    我從未如此喜歡過這個名字,只因為他叫起來格外好聽。

    如今他跪在我腳邊,素白的手指攥著劍刃,輕輕柔柔的對我笑,叫我的名字,他說:「陸寧……你還在恨我嗎?」

    他眼睛裡安安靜靜的都是我的影子,他說:「陸寧,對不起……」

    他說:「陸寧,我能還你的只有這麼多了……」

    陸寧,陸寧……

    我腦子裡有一樹梨花紛紛而落,有人在樹下叫我的名字。

    晏殊死攥著我的手指將劍一寸寸推進阮碧城的胸口,鮮血一點點噴湧上我的手指,我忽然覺得快要死掉的不僅僅是他,還有我的少年郎,我的梨花樹,甚至還有我自己……

    腦海里的梨花樹瞬間被大灘大灘的殷紅鮮血吞沒吞沒,晏殊在我耳邊笑,「蘇謝,殺了他殺了他……」

    我發抖的不能自持,一瞬之間天塌地陷一般,「放手!」不知道哪裡生出氣力,在那剎那我掙開晏殊的手,轉身將劍遞了出去。

    我聽到劍刃破開衣襟鑽入皮肉的聲音,像破土而出的春筍,從劍尖直抵我手指,傳入四肢百骸,雷電過體一般。

    滿眼的霧氣蒸騰,我看不清,眼睛被水汽燒的熏熏。

    晏殊盯著我半天,低頭看刺在他胸口的劍,聲音極遙遠極不可思議的傳來,「你要殺我?」

    我握著劍的手上滿是鮮血,我抖的要命,每寸指節都痙攣,腦子裡亂糟糟的什麼都有,什麼又都沒有,我甚至不知道這一劍是怎麼遞出去的,只是看著晏殊胸口的血順著劍刃一點點滑落,濺在地面之上,難受的要命。

    &要逼我晏殊……」我眼睛裡大片大片的水霧湧出來,燙的我快要掉眼淚了。

    晏殊抬頭看著我,眉目擰的緊,沒有憤怒,沒有惱火,只是不可思議,像失望之極的孩子一般看著我,又問:「你要殺了我?」

    我胸腔呼吸不出,漲的要裂開,「晏殊,我不想殺人……你不要逼我…>

    他猛地提高聲音喝我:「你為了阮碧城要殺了我?」

    &我渾身每個骨絡都在發抖,看著他的眼睛,不自控的嘶啞了聲音,道:「放了他!你放他走!現在馬上!不然我一定殺了你!」

    他清清澈澈的眼睛一瞬間凝結成冰,痛心疾首的看我,道:「你以為你殺的了我?蘇謝,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殺了他,我既往不咎。」

    我在那一刻忽然難過的快要死掉,就像我爹小時候不問因由的給我一耳光,然後告訴我,像大娘道歉,我既往不咎。

    這個人多久之前才說過喜歡我?

    &殊。」我眼睛裡的水霧一滴滴往下掉,我看著他忽然笑了,「不要逼我後悔救了你……」

    他盯著我,一瞬不瞬,「我數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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