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從善應下,就在那棵大棗樹下的藤椅上坐了下來,抱著酒對長安道:「小哥去睡吧,我就在這裡等著,不亂跑。」
長安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她坐了一會兒,抬頭看頭頂的棗樹,又大又密的葉子裡結了好多青青的棗子,她將酒放下,踮起腳勾了勾。
&在還不熟。」有人冷冷的說了一句。
嚇了她一跳。
&的。」那人站在不遠的地方看她,眼圈黑黑,銀髮有些鬆散,一臉疲倦。
從善有些尷尬的站在那裡,「封大人……你回來啦。」
封崖看著她「恩」了一聲,問道:「你還活著。」
呸,怎麼說話呢?雖然世道艱難,但她活的好的很。
&虧封大人出手相救在下才能保住小命。」她客氣的恭維,彎腰抱起腳邊的酒,「所以在下特地帶了好酒來感謝封大人。」
&必。」他道,冷冷淡淡,「我只是有話問你。」
&我也要感謝封大人。」她死皮賴臉的過去拉封崖道:「我們坐下,喝喝酒,慢慢問。」拉封崖坐在藤椅上,又小聲吆喝長安拿杯子來。
長安拿出來兩個碗,提醒道:「大人你該就寢了,不然你明天又該發脾氣了。」哎,他好累,工錢沒多少還要侍候一群臭脾氣的,一位是有起床氣,一位是睡不夠就發瘋,還有一位吃不飽就打人,一位不愛理人。
&早嘛。」從善接過碗倒上酒,「這樣好的夜色才剛剛開始,睡覺且不可惜。」
長安抬頭看了看無星無月的夜色。
封崖道:「我不喝酒。」
&喝啊?」從善坐在小凳子上,有點矮,「那……我喝。」她端起來也不客氣,對封崖道:「這一碗酒感謝封大人的救命之恩。」她咕咚咕咚灌下,又端過封崖那碗,「我替封大人喝。」一仰脖又灌了下去。
然後又道了兩碗酒,她道:「這一碗呢,感謝封大人今日賞臉讓我感謝您。」一口悶下,又道:「我再替封大人幹了。」又灌了下去。
封崖蹙眉。
長安有些懵,這人自己跟自己喝酒玩的挺開心啊。
從善就這樣咣咣灌了六大碗酒之後覺得差不多了,就開始拉著封崖的手訴衷腸。
封崖不讓她拉,她就改拉袖子,借著酒意感謝他,「封大人你是個好人……除了您再沒有人對我這樣好了,我太愛您了……」
封崖噁心的皺眉,要抽出袖子,她忽然拉著他的袖子哭了起來,哭的他頭皮發麻,「你喝醉了。」
&知道。」她哭著說,「可我難受,我心裡難受,我想做個好人……」
&封崖抽了抽袖子,「放開我。」
她卻不撒手,拿他的袖子捂著臉哭道:「可是他們老是欺負我,我又打不過他們,封大人我能報官嗎?您能替我做主嗎?」她抬頭,紅紅的眼睛,紅紅的鼻頭,怪可憐的。
長安在旁邊幽幽嘆氣,衣服又髒了。
封崖不喜歡看她哭,皺著眉撇開頭道:「若是那些人犯了律令,你可報官,但不歸我管。」
她就又哭起來,「可霍少游他爹是大將軍,他們都有靠山,我沒有……」
封崖皺眉,「他們打罵你了?」
&倒沒有。」她哭道:「可是他們傷害了我的心,比打罵我還難受……」
封崖頭疼,這人……醉的不清了!
&們羞辱我,灌我酒,還貪圖我的美色……」她哭道:「我太痛苦了……」
長安聽不下去,「恕小人直言,你可能是多想了。」
她哭的一臉眼淚鼻涕的看長安,又要哭起來。
封崖煩氣的道:「閉嘴!」看一眼她,她的臉白極了,眼又紅,像個兔子,「不要哭了,你報案,我明日受理。」
什麼什麼?
從善驚呆了,長安也驚呆了,「大人不要亂說話。」
&嘴。」他瞪長安一眼,又對從善道:「現在放手。」
從善乖乖的放手。
他剛收回袖子就聽有人喊了一聲,「封大哥完了!」
那矮子少年從院子一角的甬道里跑出來,急跑到他身邊吼道:「死了死了!景春死了!」
封崖猛地起身,「不是讓你留活口嗎?」
&是我!」矮子少年急吼吼道:「他是中毒死的,不關我的事!」
十二
那個暗部里飽受酷刑的人死了。
封崖猛地起身,「不是讓你留活口嗎?」
&是我!」矮子少年急吼吼道:「他是中毒死的,不關我的事!」
封崖眉頭蹙緊,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從善,對長安道:「送他回去。」帶著矮子少年風風火火的離開。
從善趴在桌子上看他們離開,搖搖晃晃站起來。
長安嘆氣:「你家在哪裡?遠不遠?太遠了我叫不起車。」
從善眨了眨眼道:「我沒有家啊。」她轉身搖搖晃晃離開,對長安擺手,「我自己回去就行。」
長安將她送出巷子,看她走上大路,上了一輛馬車,這才轉身回了大院兒。
夜裡的街道又靜又空。
從善在走遠了才下了馬車,她喝了太多酒,如今酒意上頭令她飄飄然的有些興奮。
她拍了拍臉,她喝了酒就愛興奮,身體裡的陰暗面就蠢|蠢|欲|動的要跳出來,可她不上臉,越喝臉越白,眼睛越亮。
她又叫了一輛馬車,一路駛到一品樓門前。
一品樓快要打烊了,她讓車夫下去找一個叫小菜的小二。
車夫下去,不多會兒就帶著小菜出了來,她讓小菜上了馬車,讓車夫往城外去。
馬車中黑漆漆的,小菜不明所以又忐忑的看她,「您是……方才那位替我送飯的少爺?」
從善點頭,「看來你還認得我。」
&得認得。」小菜道:「霍少爺他們在巷子裡等您很久呢,您怎麼出來了?他們還以為您……」
&在暗部了?」從善笑道:「我怎麼會死,我才不會死,我要好好的活著。」
小菜覺得她那雙眼亮的嚇人,便不敢看她,「暗部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好多大官兒老爺都出來了,我們還以為您出事了,就趕緊散了……」
從善忽然問道:「小菜,你還有家人嗎?離開京城可以投靠的?」
小菜嘿嘿笑道:「沒啦,小的是孤兒,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從善便不講話了。
馬車駛出城,小菜詫異道:「少爺這是要帶小的去哪兒?」
從善道:「霍少游在城外等你,說有話對你說。」
&少爺?」小菜詫異,「還有什麼要吩咐小的嗎?」
&了你就知道了。」
馬車駛出城,停在荒郊密林外,從善付了車前,讓那車夫離開,帶著小菜進了密林。
夜半的密林又黑又嚇人,小菜膽小,卻也不敢說什麼,一路小心翼翼的跟著,到了林中間從善忽然站住,對小菜道:「霍少游就在裡面,你去吧,我在這裡把風。」
小菜只當那紈絝少爺又要玩什麼遊戲,需要用到他了,便小心翼翼的躍過從善往裡面走。
從善抽出袖中的匕首慢慢靠了過去……
她知道,這把匕首隻要劃個口子就行了,小菜會死,沒人作證是她頂替小菜去了暗部,殺人滅口,一乾二淨。
只要輕輕的一刀……
她貼過去,那匕首碰到小菜後背的衣服,林中寂靜,只有夜鳥時不時的鳴啼聲,她掌心生出潮潮的冷汗,她在最後一步收了手。
她不能這麼做,這麼做了就真的做不了好人了……
林中夜鳥忽然驚飛而起,振翅鳴叫,撲稜稜的嚇了小菜一跳,他尖叫的回過頭,看到身後的從善又嚇了一跳,她的臉太白了,嘴唇太紅,像個鬼魅,「少……少爺,這太黑了,您陪我進去吧。」
從善將匕首收起,嘆氣道:「不必了,我們……」
話未說完,她只聽耳邊風聲一緊,一道寒光直逼小菜——
她只聽到小菜的一聲慘叫,熱熱的血噴在了她的臉頰上,小菜被一支羽箭釘在身後的大樹上,一顫顫的,死了。
那雙眼猶自瞪著她,不瞑目。
她腦子裡一片空白,耳側嗡嗡鳴顫。
有人在她身側冷笑一聲道:「既然做了壞事,就要將事做絕,永絕後患。」
她嚇了一跳,轉身還沒看清來人就先下意識的往後退,手腕被那人一把扣住,她看到一雙綠幽幽的眼睛,相爺……
溫江雪抓著她的手不讓她後退,拿下她手心裡的匕首道:「你知不知道心慈手軟會要了你的命?」
她喉頭裡反酸,呼吸發澀,心口突突的亂跳,她張口就有些想吐,「我……我不想殺人……」
&你為何害霍少游他們?」溫江雪伸手輕輕捏著她煞白的小臉問道:「你可能不知道,封崖帶人將霍少游抓到了暗部,就在方才。」
酒意翻湧,她頭疼想吐的厲害,「那是他們自找的,他們逼我的……可小菜……」
&無辜的?」溫江雪扭過她的臉讓她看小菜,「他是無辜,但等到封崖順藤摸瓜找到他身上,他供出是你替他進去送飯的,你就不覺得他無辜了,你會後悔沒有除了他。」
&怎麼知道?」從善脊背發寒,這件事她剛剛才做,他為什麼知道。
溫江雪抬了抬唇角一笑,「你忘了,刑房中全是我的人?」
她啞口無言,是啊,他第一次將她帶到刑房的時候她就該知道,那裡全是他的人……
小菜一雙眼睛死不瞑目的盯著她,放佛還活著,她胃中翻湧,推開溫江雪,扶著身側的大樹就吐了出來。
溫江雪厭棄的掩了掩鼻,皺眉道:「為父今日就教你做壞人的第一堂課,作惡一旦開了頭,就要心狠手辣。」他抬手讓身後的守衛將小菜的屍體處理了。
從善吐的天昏地暗,吐的心肝兒都要出來了,好容易止住,暈頭轉向的跟溫江雪上了馬車,回府連洗漱都沒有,栽在榻上就昏睡了過去。
夜裡發了夢,夢到剛被送到靜心庵時的景象,她被剪了頭髮,她哭著求父親不要留她在這裡,她很害怕。
她的父親只跟她說,你若是改過了,我便回接你回府。
馬車轆轆而去,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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