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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在江南安逸繁華之地的大宋行都臨安,關於陳德興是明王降世的消息和北地招討司的露布報捷,幾乎前後腳傳來!
陳德興是降世明王的消息,是臨安的天道教徒(明教徒)和從江華島返回的客商帶來的。當然也包括了通天球神跡的情況,有不少客商還聲稱親眼所見通天神跡!
而露布報捷所報的是海津鎮大捷和莊水大捷!北伐大軍已經打到了燕雲和遼東!還在海河岸邊大敗蒙古大軍,現在正駐兵塘沽,隨時準備西進燕京,將蒙古人的勢力逐出中原!
這兩個消息合在一起,頓時讓稍稍平靜一些的臨安城舉城譁然。明王是什麼來路,臨安城內的大人物誰不知道?陳德興自稱明王降世,這便是想要代宋而立了!至於神仙什麼的,大部分讀過聖賢書的人物,卻是不信的。
而陳德興大軍已到燕雲和遼東的消息,在很多人看來,也是個危險的信號。陳德興一旦奪取燕雲,便是做到了大宋300年來都沒有做到的事情!有了這份功勞,足夠讓他擁有取代大宋的威望了!
西湖葛嶺,賈似道賜第後宅的後樂園內,一席家宴,正到賓主盡歡之時。眼下正是新年將至,園中一片雪景,倒真是個飲宴賞雪的好時候兒。
賈府的飲宴,自然是豪奢無比的,擺在一處雕樑畫棟的花廳裡面。分席而食,諾大的花廳裡面擺了些錦榻矮几,几上是各色美酒美食。花廳的地磚下面還修了取暖的火道地龍,熱氣通過火道傳到屋內,花廳裡面暖哄哄的好似春日。
赴宴的人不多,就是賈似道的幾個心腹還有剛剛從廣東和福建返回的吳潛、江萬里。不過伺候的人卻不少,都是賈家養的美姬,個個姿容艷麗。堪稱絕色,便是在宮中也難得見。
席上還有一歌姬喝著琴聲在吟唱詩詞,都是賈似道、江萬里、廖瑩中、李庭芝、青陽夢炎、陸秀夫,還有新近成為賈似道心腹的陳宜中等人即興所作。也不是什麼佳句。無非就是應景的詞賦,張口就來,少有能傳唱開來的。
琴聲嘎然而止,那歌姬也停止了吟唱,含笑朝方才作詩的陳宜中點了點頭。只是一笑,便顯出無限妖嬈。讓年輕風流,在臨安瓦肆中早就艷遇無數的陳大才子也臉色微紅,但還是還以一笑。
「慧娘,這裡沒有你什麼事兒了。」賈似道仿佛沒有瞧見,只是揮手讓名叫李慧娘的姬妾退下,接著又補充一句:「伺候的人都退下,都退下吧。」
姬妾們知道平章公要說正事兒了,紛紛福了一福,便飄飄然而退了。花廳之中。頓時空曠起來,氣氛也一下凝重低沉了下來。
「平章公,您看看,您看看,這事兒鬧的。連飛天神仙都出來了,聞所未聞,真是聞所未聞!這世上哪有什麼活神仙?分明是在裝神弄鬼,這陳德興怕是想當皇上已經想瘋了,等他平了燕雲,大概就要泛海來取臨安了!吾等都是宋臣。該早做準備!」
說話的是江萬里,他緩緩而言,氣度優雅,偏偏話兒說得有些無奈。捧著盞點茶只是嘆氣。這位參知政事,同簽樞密院事,福建安撫使,沿海制置使,兼知福州的重臣大員,說起來也是知兵的。天下人都公認是一方閫臣的良選。但是知兵的文臣,卻終究難比陳德興這種已經能夠上軍神級別的職業軍人。
景定元年的時候,陳德興到底根基不深,人望不足,雖然一度控制了臨安,但沒有篡位的可能,頂天是個挾天子令諸侯這事兒雖然是要篡位的前奏,但是陳德興的實力、人望沒有到位,篡位就很難成功。而他只要窩在臨安這個爛泥坑裡,憑賈似道、江萬里、馬光祖、吳潛這些混了一輩子官場的老臣,實在有太多辦法給陳德興下絆子設圈套了。所以斗下去大宋這邊不一定會輸!
可是這陳德興偏偏退了半步,拉著軍隊裹挾了民眾去了高麗。本來以為他沒個十年八年翻不起什麼浪花,沒想到只是區區年余,就闖出了好大世面。
不僅掌控了半個高麗國,而且還揮師入了燕雲,更誇張的是還把自己搞成了什麼明王降世,由大活人搖身一變成活神仙了,還弄得更真的似也!
李庭芝剛才喝酒吟詩的時候就一直皺著眉頭,現在更是把眉心擰成一團:「什麼神仙,什麼明王,都是假的……只有刀把子才是真的,朝廷手中的兵力還是弱……三衙新軍得加快編練,現在兵已經招齊了,就是缺少軍官,原來三衙軍的軍官沒有甚用,兩淮將門又和陳德興眉來眼去。現在看來,只有靠以武取士了……」
過去一年,因為原來的三衙軍被解散,省下不少軍餉,朝廷對各個藩鎮的財政補貼也少於原來「以文御武」的時代,再加上抄了蒲壽庚他們家。南宋朝廷的財政,居然迴光返照,出現三十年來未有的收支盈餘。
在財政相對寬裕的情況下,撥給三衙新軍的軍費自然也充足,壯丁、衣甲、器械全部到位。可是在軍官選拔上面,卻十足讓人傷透腦筋。
在三衙新軍組建前,朝廷的武力就是在李庭芝從揚州帶來的一萬多武銳軍,王堅從四川帶來的一千多骨幹,還有殿前諸班直的一千多人。
其中李庭芝的揚州兵和陳德興算是同鄉,陳德興自己也是武銳軍出身。這武銳軍出來的軍官,實在不敢大用,現在只能勉強用他們練兵,可不敢真的把軍隊交給他們帶。
而王堅、王炎父子和陳德興關係也不錯,在去年臨安之變的時候,王家父子就按兵不動,坐觀成敗。所以賈似道和李庭芝也不敢信任王家軍。借著對付泉州蒲家的機會,就把王堅、王炎父子調去了福建。現在更是委任王堅當了廣南西路安撫使兼知桂州,一腳踢到廣西去了。
剩下的唯一可靠的,就是殿前諸班的一千多人。但是這些人大多只是武藝精通,雖然人人都有官身,但是大多沒有帶兵的經驗。而且也不可能把這一千多人都派去帶兵,這樣殿前諸班就沒有人了,皇宮誰來守護?皇帝又讓誰來保護?
所以李庭芝就想到了用「以武取士」的方法,用景定二年的科舉大比選拔出一批文武兼備之士,用他們來掌握三衙新軍。
才回到朝廷不久的左相吳潛搖搖頭:「以武取士?取得還不都是藩鎮的子弟門人?好好的讀書人,怎麼比得過那些人?」
李庭芝橫了吳潛一眼,吳老頭這話說得有些不中聽了李庭芝自己就是孟珙的門客出身,而孟珙擱現在怕也是藩鎮。不過確實也是實情,陳德興提出的以武取士,想來就是要拉攏藩鎮子弟的!這些出身藩鎮的「武進士」當官後,百分之百就是陳家黨羽,怎麼能讓他們去掌新軍?
從慶元府過來,現在掌握浙西軍政大權的馬光祖卻是一笑,插話道:「江南書生也有習武的,過去的武進士多半還是江南五路的才子。而且咸淳二年的大比還是朝廷在掌握,這主考官落不到陳君直手中。不過他現在掌握了個武學,招了不到兩千淮上子弟當學生……這可得小心對待,上回他兒子用三千人就把臨安城鬧個天翻地覆!」
自從討論開始賈似道就沒有說話,嘴角一直彎著,說不出的剛愎沉默神色。聽著馬光祖提到陳淮清一手操辦的武學,他只是嗤的一笑。
「這哪兒能比呢?陳德興的三千人是戰場上打出來的銳士,陳君直的兩千人不過是些習武的書生。」
賈似道眉頭突然擰了起來:「現在真正扎手的,不是陳君直的兩千人,也不是陳德興攻入燕雲、遼東,而是陳德興的神仙身份!」
「這是騙人的!」吳潛、馬光祖、江萬里、李庭芝幾乎異口同聲。
賈似道只是搖頭:「去過江華島的人,卻都說陳德興是真神仙!這事兒……可蹊蹺!」
在場的幾人互相看看,眼神裡面滿滿的都是不屑。裝神弄鬼,自古不成大事兒。
賈似道皺眉:「那誰辛苦一下,去江華島看個究竟?」他看到幾個人都投來懷疑的目光,苦笑一下,「陳德興此賊善於蠱惑人心,裝神弄鬼……必也是為了蠱惑,一定得及早揭穿,免得他利用天道教把無知百姓都蠱惑起來。」
「平章公,要不晚生走一趟江華島吧?」廖瑩中官小,在一幫宰執跟前沒有說話的資格,不過跑腿的事情卻必須搶先。
「晚生也願往。」
「晚生願一同前去。」
陳宜中和青陽夢炎兩人,都是賈似道的門人,看到廖瑩中請命,自然不能落後,也都站出來請命。
「好好,都去,都去。」賈似道笑著點頭,目光卻瞧著李庭芝和江萬里。
李庭芝明白對方的意思,連忙笑道:「平章公,要不下官也走一趟。只是……用什麼名義去往高麗呢?」
賈似道撫掌道:「要什麼名義?微服私訪最好,這樣才能看得真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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