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房:一間單人公寓,本月110000円。
餐飲:泡麵、速食便當等,本月20330円。
交通:乘坐地鐵等公共運輸工具,本月1500円。
生活必需品:日常用品和其他必要開銷,本月3031円。
其他費用:煙、水電氣等,本月30321円。
本月開銷總計:165182円。
滋...
紙張破了,中性筆的筆鋒戛然而止。
已經...混不下去了啊。
在堆滿了重疊泡麵碗的桌子前,藤井樹面對著眼前這張令人感到窒息的紙條,放下了沉重的筆。
他下意識地伸手從褲袋裡摸出400円的香菸,拇指頂開煙蓋,卻只看到裡面的空空一片。
......
......
總是如此。
今天已經是第三次如此。
將煙盒甩向無人清理的房間角落垃圾堆,藤井樹抱住頭,無力地攤在地板上,怔怔地盯著頭頂的天花板。
在東京主動辭了一份體面的教師工作,一個人縮在出租房內已經醉生夢死地虛度了三個月的光陰。
但對自己來說,這反而是三年內過得最為舒服的時間。
噠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噠。
藤井樹做夢都能夢到粉筆在黑板上寫出字符的聲音。
每日拼了命地花費大量時間準備課程,設計教學計劃和教學材料,一則通知必須給四十多位家長輪番打去電話,然後還要耗費精力應付同事和行政的關係。
本來就前前後後忙裡往外,那個剛上位就耀武揚威地張示自己教務主任身份的傢伙,還要求所有教師必須手寫備課方案。
上任第二周,高島教務腦袋一拍,又想出來了「聯絡帳」這麼個噁心的玩意兒,說只有這樣才能體現他們學校內老師的工匠精神和校方的獨到用心。
藤井樹只想說,去你媽的工匠精神。
那個破教務主任要求「聯絡帳」工作的第二天,藤井樹便主動辭職,並在離職之後立刻就在學校告示欄上貼了個公告,列舉了這傢伙上任一周就搞出的破爛事,附帶證據文檔,同時發到所有校群里,讓全校師生觀摩。
藤井樹還記得自己轉發這個公告的當天,全校譁然。
高島教務中午在外吃完午餐剛到學校就被無數學生堵在了門口,要求他立刻出來給個說法,等他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又看到藤井樹在群組裡發的公告後,六十多的高齡瞬間犯了心梗,氣到住院,差點斷氣。
之後他事情敗露,身敗名裂,拿自己一點辦法沒有,校方高層還要求他公開向自己道歉,邀請自己回去重新擔任教師。
藤井樹懶得理會。
他現在天天躺在這齣租屋內,無所事事,不是睡覺就是抽菸,餓了就吃點711買的日清杯麵,不知道比以前瀟灑多少倍。
唉...
說起來,辭職其實也不全是高島教務的原因。
來東京三年,錢被房東賺了,名聲被學校拿了,生活完全沒入了名為社會的機械裡面...連散心想買個遊戲機,都還要考慮時間夠不夠自己休息。
藤井樹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像是個齒輪,循規蹈矩地重複每一天,默默地承受來自前後夾擊的壓力再使勁旋轉己身。
到頭來,十餘年的努力,獲得的社會地位卻始終不如某些人剛學會說話時喊的一聲爸爸。
他這三個月內,一直都在思考一個問題。
自己一個人在東京這座大城市裡無親無友,無依無靠,卻還要努力活下去,究竟是為了什麼?
自己當了三年的老師,為了這個身份做出了很多超額的工作...可始終難以換來額外的認可。
學校的老師用心,關他藤井樹屁事。
這難道不是作為老師應該做的工作?
難道學校里其他老師不是這麼做的?
上級、家長全都這麼想的。
因此手寫備課方案導致的老師壓力倍增,他們也壓根關注不到...有了聯絡帳這種離譜的玩意兒甚至也有家長認同認可,全然不顧他們當老師的工作感受。
藤井樹工作了三年,終於看明白了。
老師的夢,是假的,已經碎了。
老師這份職業所要做好的不只是老師,還有各種人情世故,各種討好與諂媚。
對於學生的家長,他們也不只是孩子的老師,還是各種雜事亂事的受氣包。
他徹底想明白了,不必自我內耗,只要不追求太多,不堅持在東京這座城市繼續生活下去,不再繼續堅持自己所謂的夢想,錢或許沒這麼多,但生活卻遠遠會比現在幸福。
就像是三個月前的果斷辭職那樣,即便因此不可能再當老師了,卻也遠比過去活得自由瀟灑,不再忍氣吞聲。
藤井樹現在只想離開東京,回到北海道種種土豆、蔬菜積累資金,最後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咖啡小店,安靜地度過餘生。
......
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
夕陽煌煌,沉雲被燒得火紅。
起身,花費兩小時整理垃圾,再花半小時收拾衣服。
藤井樹將出租屋的鑰匙放在門口的花盆底下,抬頭看了眼遠方熱鬧繁華的東京,提著一個行李箱,踏著夕陽,獨自離開了。
......
他的家鄉...應該說他被撿到的地方位於北海道的小樽市,需要在札幌轉幾趟電車。
如今,已是入冬的月份。
鵝雪紛飛。
離開東京,從渡輪下到港口,再從港口來到電車站台...輾轉一日,時間來到深夜。
藤井樹圍巾圍嚴實了的腦袋上,已經頂滿了雪花。
札幌雖是北海道最大的城市,比起東京卻遠遠不如。
光是這鏽跡斑斑的站台鋼棚、玻璃發灰到泛白的老式自動售貨機,就足以看出差距。
大概是今日風雪太大的緣故,站台內他看不到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人。
除了...那個地方。
站台的雪太大,擾亂了視線,藤井樹夾起香菸,眯起眼睛才恍然發現右側邊緣還站著另外一個人。
好像是個...年輕的女孩。
很年輕,大概只有高中生的年齡。
穿著一件紅色的披肩外套,很醒目。
等到風雪刮過,藤井樹真正看清少女側臉時,霎時被驚愣在了原地。
一頂白色的貝雷帽下,少女黑色的,比墨還要濃黑靚麗的長髮披肩而散。
睫毛整齊細密,鼻子挺直飽滿,嘴唇桃紅晶瑩。她的肌膚雪白,鵝蛋形小臉保持著沒有任何一絲粗糙的光滑感,她在雪天中一呼一吸之間所吐露出的白氣,仿佛都在同以上要素訴說著她清純且獨到的美。
雪花,也仿佛是在點綴她妖冶動人的容顏。
少女一雙紫眸凝視天空,加之那向前捧雪的雙手,周身飄雪的姿態...真是美極了,活像是小說里才有的少女畫像。
這抹妖冶的紅色在這孤寂荒涼的雪天之中實在是獨特,藤井樹下意識地朝她多看了一眼。
五官整體偏向亞洲人,但更加立體;眼睛很大,漂亮的紫色,看起來有點外國人的血統,如同精緻的洋娃娃;身高...不是一般的高...估摸著一米七以上,併攏的雙腿在灰色短裙的修飾下顯得十分修長。
像是天鵝。
他在東京這座國際大都市待了三年,從來沒見過如此氣質的女孩,也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紫色眼睛。
藤井樹憑經驗,便能斷定她在學校里絕對是最受追捧的存在。
但僅憑她身上所展露出來的氣質,藤井樹便明白自己和她不是一個階級、也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她大概率出生在富裕家庭,有著良好的教育與家境,完全不需要像自己一樣從底層掙扎著往上攀爬。
容貌、教育、身份、財富...她天生就有。
還真是叫人羨慕。
出於禮貌,藤井樹隨即收回視線,繼續等待最後一班列車。
......
一抹白光穿透如霧般的雪花,從遠方行駛而來。
帶來的,還有站台隆隆的微微共鳴。
是電車來了。
藤井樹下意識地拉住行李箱,側頭,順著光的方向,朝遠方看去。
正好,他發現剛才那個漂亮的少女,往站台的邊緣多挪了幾步...
電車越來越近,她也越來越接近站台的邊緣。
這是...要自殺?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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