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便當已經賣完了。
要是換做東京,這個時間段超市一定還有大把剩餘。
[樹哥哥一定要用心做飯!對自己好一點哦!]
一回想起千歲對自己的叮囑,藤井樹就感到一陣無奈,他轉身,離開超市的泡麵區。
他這個人不喜歡做菜,其一是很討厭手被各種雜物沾染的感覺,其二是他大多數時間都是一個人。
他一個人得過且過,花費一個多小時準備好幾盤菜,自己一個人吃兩口就沒了,還要刷鍋洗碗什麼的,這不是純粹在為難自己嗎?
可要是被丫頭知道自己不好好做菜吃,她肯定還會來九花家找自己...
藤井樹不想麻煩她,她本身就因為家中的溫泉店忙得不可開交,這個年齡她還要兼顧學業。
便當沒有了,泡麵不能買。
嗯——
藤井樹想到了個東西。
料理包。
有了料理包,他就只需要煮煮簡單的白米飯便能應付千歲。
就這麼辦。
藤井樹跑到冷凍區去看了兩眼,這料理包的種類還挺豐富的。
咖喱牛肉、番茄炒蛋、照燒雞扒...
他隨意挑了十份料理包回家,吃不完還可以放著。
哦,對了,大米還要買點。
還有調料,那天丫頭做早餐的時候還說過「沒有調料真是苦惱呢」這樣的話。
要是自己天天「做菜」,哪天她過來發現九花家沒有任何調料,甚至是鹽,這可就難辦了。
買了各式調料和料理包,藤井樹又買了點薯片當零食。
他在路過文具區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忽然瞥到了一個鯊魚卡通鑰匙串。
藤井樹停下腳步,朝那排掛在貨架上的鯊魚鑰匙串看了過去。
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停下來...
或許...是覺得這卡通鑰匙串很可愛,又或許,是受了那天退燒貼的影響,記住了鯊魚這個元素。
...要不要買來送給她?
藤井樹想了想,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錢倒是小事,一個鑰匙串也不貴,但他沒有送九花月禮物的理由。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兩人已經兩清了,以後不會再有其他關係。
自己要是突兀地送她一個她喜歡的鑰匙串,只會被她認為是變態大叔,對她圖謀不軌,想攻略她。
那傢伙真就有這麼敏感。
於是,藤井樹放棄了買鯊魚鑰匙串的打算,雙手拎了滿滿倆超市塑膠袋,走出超市。
一個人苦哈哈地在雪夜裡走了近二十分鐘的路,終於走到了九花家的門口。
從來沒覺得這大洋房這麼順眼過。
他暫時放下手中兩大包塑膠袋,走到寫有「九花」二字的表扎前,準備掏出鑰匙開門。
卻沒想到,晚雪中,院內忽然傳來了吉他的聲音。
藤井樹還以為是出現了幻覺,靠近鐵門的縫隙,這才確認吉他聲的確是從裡面傳達而來。
他沒有開門,而是帶著好奇心,將眼睛對上大鐵門之間的縫隙,定睛凝視著裡屋的身影。
是九花月...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
她坐在一張簡易的摺疊凳上,撐起一邊膝蓋,把顏色與身後屋內暖色燈光融為一體的吉他放在大腿上。
她面對著門口那永遠有著笑臉的雪人,垂下眼睛,用像是安撫嬰兒般的動作,撫弄著吉他的弦,哼唱出美妙的聲音來:
?內心滿是憔悴,眼神顫抖不已...?
?我在這世界孤獨一人...?
?在不斷凋零的春季中...?
?每年都只能感受到冰冷...?
歌聲和旋律光是聽起來就感覺得到抒情和優美,仿佛少女每一次撥弄琴弦,樂符都在黑暗中閃閃光。
這曲子很小眾,真不巧,藤井樹還正好就聽過這歌,知道出處,因為過去的一個學生。
旋律漸漸溫柔。
九花月在哼唱,她閉上眼,室內的暖燈柔和地將她的長髮籠罩、身影包圍,勾勒出她白皙美麗的側臉,她頭頂的白雪在黑暗中散發著光,雪花仿佛被吉他的和弦所帶動,與她優美溫柔的嗓音一起在空中飛舞。
在這樣一場晚雪中,美麗的少女哼唱著歌謠,仿佛...眼前只有她的時間在流逝,夢幻至極。
想不到這丫頭還會彈吉他。
他沒有選擇打擾,而是準備等九花月唱完回家後才推門進去。
卻不想,他轉身的時候,踢到了放在地上的塑膠袋子,塑膠袋連帶著薯片,發出了不大不小的窸窣聲。
「...誰?!」
突然的質問聲,還帶有百分警惕,吉他和優美的哼唱自然也是戛然而止。
「我。」
藤井樹知道她發現了自己,無奈,掏出鑰匙打開鐵門。
他推開鐵門,見到裡面九花月已經站起身,她一副抱住吉他想要逃回屋裡的樣子,藤井樹示意她安心,用不著害怕。
「大叔...?」
九花月一見是他,緊抱吉他的雙手放下來,紫眸半闔,極其不友善的表情:
「大叔你...剛才是在偷聽對吧?」
「沒有。」
九花月的表情變回了一開始見到她時的厭惡,「差勁。」
藤井樹試圖緩和氣氛,「我說啊,你能不能把大叔這稱呼換一換,天天聽你大叔大叔的喊,我真要成大叔了。」
「以前就不可能換...現在更不可能!你...為什麼要偷聽?」
空氣莫名冷了不少,藤井樹提起兩邊的超市塑膠袋,「我剛從超市買完東西回來。」
「你的意思是你剛回來,不存在什麼偷聽,所以是個誤會。」
「就是這樣。」
「上次伱也是這麼說,可這個世界上哪有這麼多的巧合,為什麼我剛準備回去,你就回來了。」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我在你身上總能遇到那麼多的巧合。」
藤井樹試圖轉移話題,「我買了點料理包,用微波爐打熱就能吃,味道還不錯,你晚上沒吃東西的話,要不要吃點再睡覺?」
少女聽到他這句話,下意識地抱緊了吉他,低下頭,咬著唇,「我才不會吃那玩意兒...」
藤井樹再次提起超市塑膠袋,補充解釋:「裡面有我買的各種調味、大米...我總不能為了能合理偷聽你彈琴,還特意去買這些道具用來作為藉口吧。對了,料理包你真可以試試,比泡麵好吃。」
「都說了我不吃那玩意——」
九花月把右手拳頭攥地死死的,左手抱著吉他,抬頭怒視著他,沒有多說哪怕一句話。
「......」
這眼神...
情況,不太妙啊...
藤井樹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惹怒了她...偷聽她彈吉他?
僅僅只是聽到她彈吉他,她不至於有這樣的表情吧。
這副決絕的神態,就差把生氣兩個字寫在她的眼神上了。
還是說她厭惡料理包這個東西。
他試圖緩解尷尬的氛圍,特意站直腰杆,正色說道:
「另外,你剛才彈唱的春日影,蠻好的,彈的很好,嗓音也好聽。」
說出這句話後,九花月瞳孔明顯縮小,左手把懷裡的吉他抱緊了一些,右手也擁了上去。
藤井樹注意到了她的變化。
這丫頭...稱讚她彈唱很不錯,用不著表現成這樣吧?
這是,快哭了?
她絕不應該因為這點小事的就哭吧。
心裡這樣吐槽,見她半天沒有反應,便陪她,與她面對面地在雪天中站了五分鐘。
......
......
「第一次...」
少女低著頭,雙手抱住了吉他,左手手指緊扣吉他弦品,指尖變得煞白,聲音又小又顫。
「什麼?」
「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誇你唱得這麼好聽?也不至於如此,只要是稍微會讀點空氣的同學,無論彈得好與壞,都會這麼稱讚你一聲。」
少女猛然抬頭,表情決絕,眼角晶瑩,「我的意思是我從來沒有給別人彈唱過!你是第一個聽眾!!」
情況好像更糟了。
「偷聽不算吧...」
「偷聽也是聽到了!明明...明明就不是彈給你聽的!我...我練習這麼久也根本不是為了這個...!」
九花月壓抑著聲音,低沉地說著,這句話大概是觸動了她內心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藤井樹在稱讚她一聲後,她的眼眶便止不住地沁出淚花。
糟了。
真哭了。
藤井樹最見不得女孩子哭。
因為應付起來的確麻煩。
自己貌似誤打誤撞破壞了這孩子內心中某個期待已久的願景。
她把第一個聽眾看得那麼重要,大概是為了某個很重要的人。
「九花——」
藤井樹還想對她道個歉,安慰下她什麼的,卻不想她抹了抹眼淚後,轉身,什麼也不說,哭著跑回了屋內,吉他也丟在矮凳和雪人旁邊的雪地里。
......
這叫什麼事。
藤井樹搖搖頭,走向前,撿起她沾滿雪的吉他。
他看了看懷裡的吉他,又看了看面前這張小小的矮凳,以及這張矮凳正對著的雪人。
雪人依舊揮著殘破的樹枝,用笑臉,永遠迎接著看向它的人......
矮凳、雪人、吉他。
不知為何,玄關內橘黃色的燈光打過來...他在這三樣小小的物品上,看出了名為孤獨的情緒。
這丫頭,到底經歷了什麼?
*
滴滴...
藤井樹取下眼鏡,拿起床邊的手機,放在書上,查看起剛收到的訊息。
[嘿嘿嘿,樹哥哥,我忙完了!!]
「辛苦了。」藤井樹敲完字,點擊發送,時間戳剛好顯示22:00。
[樹哥哥~你知道我要說什麼的,對吧~~]
他哪裡還不知道,順手就把吃晚飯時拍的兩張照片給她發了過去。
等待兩分鐘。
來自「陽葵千歲」的新消息彈出。
[欸...樹哥哥你還會做照燒牛肉啊。]
藤井樹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丫頭還想用小伎倆騙自己,她才哪兒到哪兒。
「你仔細看看,我做的這是雞肉,照燒雞扒。」
新消息很快彈出。
[喔...原來是我看錯了...我就說看起來怎麼有點不像是牛肉呢。樹哥哥好厲害啊,今天晚上足足做了三個菜!]
「可累死我了。」藤井樹抓起一旁的薯片倒進嘴裡,一邊吃,一邊單手打字回復。
[辛苦辛苦!就是我也好想吃吃樹哥哥做的菜,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吃過了。]
「有空了就過來,我可以做給你吃。」
[那真是太棒了!好想快點去樹哥哥那邊啊...不過...看起來今晚上又是樹哥哥一個人吃的飯?]
藤井樹往上翻了翻自己發的照片,裡面的確只有一個飯碗。
「是這樣。」
[樹哥哥做的菜一定很好吃,九花同學真是可惜了,反正樹哥哥邀請我的話,我是一定會吃的!我還記得樹哥哥說要做吃的給我哦,好期待啊~~]
說起九花,藤井樹想起今晚在小庭院發生的事情。
「千歲,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樹哥哥請說吧。]
「在問之前我得想問你另外一個問題,你看過...額,我記得是叫Mygo的一部動畫吧。」
[噢!我知道我知道!前不久大家都在看的動畫,樹哥哥居然也知道麼?]
「在東京的時候我一個學生喜歡看罷了,路過社團大樓的時候偶然聽到過她彈唱的一首歌,我覺得很好聽,問她是不是自編的歌曲,她搖頭,然後告訴了我出處。」
[原來如此...我就說嘛,樹哥哥怎麼會去看動畫呢,平時遊戲都不玩的人。嗯...所以樹哥哥的問題是什麼?]
「問題很簡單,春日影這首主題曲,表達的是什麼。」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樹哥哥是對這個好奇啊...以我之前陪同學看過一遍的目光來看,表達的是一段過去的美好經歷吧。]
「過去的美好經歷?」
[是啊,我是指從劇情上來看,歌詞說的不是這些...歌詞說的大概就是一個弱小又孤獨的人,遇到了一個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然後攜手共進,還有了永遠在一塊的約定...我也很喜歡這首歌。之所以說是過去的美好,是因為按照動畫劇情的話,這首歌是前樂隊的歌,現在那個樂隊已經解散了。]
讀完千歲這段話,藤井樹試著將這首歌的含義放到九花月的身上。
能看得出來她很喜歡這首歌,彈唱的時候很投入。
如果說這首歌歌詞所描繪的人能指代她——孤獨的人,那麼她所說的那個人,大概率就是她特別重要的朋友,最有可能是她離開東京時被迫分開的小男友。
這代表了她對過去的美好與懷念。
她練習吉他、練習這首歌就是為了下次與那個人見面時好送給對方。
而他,就是誤入了她小世界的那個大叔。
自己對她而言本來就不美好了,卻強占了她內心中最美好的一個位置。
想要交給小男友的第一次卻給了自己這個大叔。
這麼一想,還真是罪孽深重。
難怪她會淚崩。
「了解了,謝謝千歲。」
藤井樹明白怎麼做了。
[嘻嘻,幫得到樹哥哥就好,話說樹哥哥為什麼要突然問這個。]
......
[樹哥哥?]
......
[樹哥哥?!]
縮在被窩裡的陽葵千歲一見自己三條信息都石沉大海,還都顯示未讀,不滿地嘟起肉臉來,小聲嘟囔:
「又是這樣...老是突然玩失蹤......」
少女在被窩裡輾轉反側,見還是沒有消息回復過來,便把手機屏幕熄滅,她將腦袋從被窩裡探出去,聽著屋外的風雪聲,盯著頭頂的老式房梁。
「春日影啊...樹哥哥為什麼要突然問這個歌呢?」
少女將眼睛閉上,在腦海里左思右想。
她似乎是聯想到了什麼,整張臉都陰沉了下來。
「不會是因為九花那個傢伙吧。」
她內心的危機感忽然加重。
不行,那絕對是一隻很狡猾很狡猾的狐狸,總是在自己忙溫泉店的時候,莫名其妙地接觸自己的樹哥哥...自己明天必須再去確認一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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