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蘇月白大腦一片空白。
但她很快就回憶起了大哥的話。
「不要看他說什麼,要看他做什麼。」
「每個人做事情都是有目的性的,除了瘋子,甚至就連瘋子都有目的,哪怕只是找樂子。所以要透過現象看本質,然後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選項,剩下那個哪怕再離譜也大概率是真的。」
蘇月白不再掙扎,而是平靜地看著面目猙獰雙目赤紅的外公。
「外公,你裝的一點都不像。」
陳萬陽一驚,脫口而出,「真的一點都不像?」
他這話一出口,蘇月白算是徹底安心了。
「外公您過去對我的樣子不是假的,我能感覺的出來。」
「那很可能是裝出來的。」陳萬陽鬆開手,故作嚴肅開始指點外孫女,「而且人是會變的,尤其我走火入魔的情況下,這種情況可能更嚴重。以後這點你一定要注意,不要隨意相信別人。」
蘇月白搖搖頭,「大哥在我體內留下了真元種子,他說遇到危險那個會自動反擊,但方才我體內並無變化,所以我才確定外公您對我沒有惡意。」
陳萬陽一愣,苦笑道:「果然他不可能不留下點兒東西。」
爾後他臉一正,又繼續教育外孫女,「這種撒手鐧不要對任何人說,哪怕是外公也不要說。還有,要防備所有人,包括外公。」
蘇月白卻不在意這些,她抓著陳萬陽胳膊便追問道:「外公您認識大哥?」
「不認識,今日也不過第一次見。」
陳萬陽見外孫女這樣,他也沒轍,只好嘆了口氣,「我沒那個勇氣,四十年前外公曾敗在一個人手中,那人成了外公心魔,外公覺得這世上再也不會有比那個人更強的高手了。
「但在三十年前,外公聽說那個人敗了,敗給了你的那位大哥,而且只有一招。」
他沉默許久,苦嘆道:「也許他真的不是凡間之人,未曾想數十年過去他還是一副弱冠年紀的模樣,而且這世上真有如此之強的高手嗎?也許他真是天上下凡的謫仙人。」
蘇月白喜上眉梢,「原來就連外公也不是大哥對手~」
「......」陳萬陽哽住,「難道親外公還比不上一個野男人?真是女生外向,當初你娘也是這樣......」
他一把從蘇月白懷中搶過沉睡中的嬰兒緩緩拍著後背,「還是小外孫女兒更親。」
「外公~~~」蘇月白拉住他胳膊就開始撒嬌,「對了,我娘跟我爹是怎麼認識的?爹娘他們從來不說的。」
「沒說過嗎......」
陳萬陽神色有些複雜。
半晌,他輕聲道:「因為你爹娘他們從一開始就不該認識的,他們......是不是死了。」
蘇月白瞪大雙眼,「對!外公!到底是誰殺了爹娘?!我要替他們報仇!」
原本她以為是外公派人殺的爹娘,但現在看來明顯不是。
莫非這背後還有第三方勢力?
陳陽搖搖頭,「他們大概是自盡的。」
「自盡?!」蘇月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什麼?!」
「乖囡囡,你阿爹阿娘大概從未告訴過你他們的出身罷。」
蘇月白點點頭。
陳萬陽臉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現在知道了,你阿娘是聖門尊主的女兒,其實她當初是聖門聖女,也是他們那代人的潛龍榜第二。」
蘇月白靈機一動,脫口而出,「莫非我爹是潛龍榜第一?」
「這倒不是,那一代的潛龍榜第一是道門魁首太清觀的李玄英。」陳萬陽頗為唏噓,「那小子......你爹他是太平書院首席。」
蘇月白腦海中浮現了無數小說話本的劇情,「名門正派嫡傳弟子與魔門聖女的故事?」
「也算是吧,不過是聖門不是魔門。」一旦回憶起女兒女婿,老父親的情感總是很複雜,「當初他們倆要去調查同一件事,然後互相隱瞞身份在一起了,大概就是窮酸書生與富商庶女的故事。
「後來你娘失手打死了你爹的同窗惹到了書院高手,你爹拼死相救,最後被書院廢了一身功夫逐出了書院。你娘也覺得對不起你爹,所以叛離了聖門隨著你爹隱姓埋名四處躲藏。」
蘇月白睜大星眸,「所以小時候外公您是來抓娘回去的?」
「一開始是,但看到他們似乎還挺幸福,而且當時還有了你......外公就放棄啦。」
陳萬陽左手抱著嬰兒,右手揉揉蘇月白腦袋,「咱們聖門之所以被叫做魔門,並非咱們有多壞。如果可以,沒人天生就想被人人喊打。
「可惜......咱們聖門的功法天生就會讓人變得嗜血。而且咱們這條血脈天生魔性深重,雖然修煉聖門武學一年可抵過他人十年二十年,但每過十幾年便要用血親的心脈來壓制,否則便會六親不認大開殺戒。十七年前......你娘便是用你外婆的心脈突破的。這一次你娘是不想對你跟你妹妹出手,所以才決定自盡的吧。而以你爹那木訥性子......想來便要隨你娘而去了。」
蘇月白表情木然,半晌,大顆大顆淚珠順著臉頰滑落,「他們就沒想過我跟妹妹嗎?太不負責了......」
「是啊,他們太不負責了。」陳萬陽抬起粗糙大手抹掉蘇月白委屈小臉兒上的淚珠,「乖囡囡,苦了你啦。」
蘇月白驟然抬頭,「可為什麼那天會有人追殺我們?」
「因為有雜種泄密。」說到這裡,陳萬陽眼眸深處閃過一抹嗜血猩紅,「聖門之中有人把消息泄密給了丐幫,因此才有此事。不過他們都已經被外公殺啦。現如今聖門除了咱們祖孫三人以外,也就只剩幾條漏網之魚罷了。」
「這樣啊......」蘇月白低著頭,輕聲道,「那外公您呢?您為什麼沒有發狂?」
氣氛頓時陷入沉默。
半晌,蘇月白緩緩道:「其實小的時候......外公是打算來奪取阿娘或者我的心脈吧。」
「不錯。」陳萬陽大方承認,爾後解釋道,「不過那一次外公忍住了,畢竟外公可是天榜第二的絕世大宗師嘛。況且這二十年來外公潛心研究,已經找出了那血脈的破解之法。」
話畢,陳萬陽忽然毫無徵兆的一掌按在蘇月白天靈蓋上,爾後一身滔天魔功瘋狂往她體內涌動!
「哈哈!」陳萬陽表情猙獰,眼眸腥紅一片,臉上青筋暴起分外恐怖,「那便是奪舍!只要換一具血親的身體自然可解決這血脈中的魔性!可惜你娘死了!但天不絕我陳萬陽!終究還是把本尊的乖囡囡送來啦!」
蘇月白努力掙扎,但發現自身動彈不得!
下一刻,她體內忽然爆出一道劍鳴!
鋥——!
一道鋒銳無比的劍罡從她雙眼射出貫穿了陳萬陽的軀體!
「咳咳——!」
陳萬陽霎時間鬆開手讓蘇月白逃脫了控制,他一瞬間仿佛蒼老了五十歲,七竅中鮮血噴涌。
「未曾想......咳......天榜第一留下的劍氣如此......咳......」
他又是一大口鮮血噴涌而出。
蘇月白就這樣靜靜看著他,忽然兩行清淚順頰而下,「外公......你還要騙囡囡第二次嗎?」
陳萬陽的猙獰表情僵在臉上。
半晌,他才笑了,笑的很複雜,「明明我的乖囡囡是個笨姑娘,怎麼忽然變得如此聰慧了......」
「都是大哥教我的。」蘇月白吸吸泛紅的鼻頭,走到陳萬陽面前緊緊抓著他乾枯消瘦的手,「外公,你把心脈和一身功力都傳給我了對吧。其實你一直在對抗心裡的魔性......」
「乖囡囡真的長大啦,這樣把瀝神宗交給你外公也放心了。」
陳萬陽指著不遠處的一口大箱子,緩緩說道:「那裡面放著本門秘籍與鎮派神兵瀝神槍,還有不少金銀,乖囡囡你全都帶走。記住,再成為天榜大宗師之前要好好隱蔽消息,日後瀝神宗可以多做生意,莫要再當魔門了。」
他沾著血的手想撫摸懷中嬰兒的睡臉,但還是頓住了。
下一刻,他把嬰兒遞給蘇月白,「乖囡囡,外公也只能幫你壓制一次心魔,下一次......便用你妹妹的心脈罷。」
「不,下次妹妹會用我的心脈。」蘇月白小心接過妹妹,抬起頭對陳萬陽道,「娘說妹妹是留給外公的香火,她姓陳,也會繼承瀝神宗的一切。」
至於她自己......
她會等著大哥。
若是下次心魔之時大哥未歸......那她會追隨閉死關的大哥而去。
她才十五歲,這些重擔她扛不住的。
雖然這樣很自私,但只好多辛苦辛苦妹妹啦。
陳萬陽沉默半晌,緩緩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陳清焰。清水的清,烈焰的焰。」
「陳清焰......陳清焰......」
陳萬陽垂下頭,輕聲道:「乖囡囡,帶著你妹妹快走罷。外公要啟動機關了。」
他要帶著過去的一切埋葬在這裡。
未來不屬於他。
蘇月白抱著妹妹咬著下唇,良久,緩緩道:「外公,多保重。」
她回過頭,不想讓外公看到自己已經哭到崩潰的臉。
「乖囡囡!」
蘇月白回頭。
陳萬陽張了張嘴,輕聲道:「注意安全,要多吃飯,天冷了多穿點兒衣服。」
「嗯......」
蘇月白帶著妹妹還有一口箱子離開了。
良久,良久。
良久到陳萬陽嘴唇發白,眼眸已經開始模糊的時候,他抬手啟動了座椅旁邊的機關。
轟隆——!
伴隨著轟鳴,無數石塊開始墜落。
亂石之中,他取出藏在背後的那串糖葫蘆。
剛才沒有送出去的糖葫蘆。
這是乖囡囡小時候最愛吃的糖葫蘆。
無論是外孫女,還是女兒,都是他的乖囡囡。
其實他知道的,無論是女兒還是外孫女,她們其實都不喜歡吃。
因為太酸了。
他還記得她們還小的時候自己給她們買糖葫蘆的樣子。
明明她們都是一臉嫌棄,但還是裝作欣喜的模樣接過糖葫蘆,然後皺著小眉頭努力嚼著糖葫蘆。
就像......他青梅竹馬的妻子阿芙一樣。
緩緩咬了一顆進嘴裡,陳萬陽咀嚼片刻,溫柔笑道,「果然......好酸啊......」
三張稚氣的臉,在他模糊的視線中逐漸重疊,爾後歸於黑暗。
地動山搖。
原本的魔門徹底變成了一座廢墟。
這裡不僅埋葬了魔門一代精華還有那位魔威鎮壓江湖四十餘載的天榜第二「狂天魔尊」陳萬陽。
還有他的回憶。
............
回到山外樓的李疏鴻眉頭緊鎖,他正緊張等待著通關評價的通知到來。
要知道這次他可是花了小四千兩銀子!幾乎花掉了他憑本事賺來的三分之一銀子!
這要再不給完美評價,那他......就只能再來一次了。
下一刻,他神情一動,通關評價來了!
【通關條件:將少女及她妹妹安全護送至她外公處(已完成)】
【評價:完美無缺】
【是否確定結算?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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