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景其深只覺腦子嗡的一下,他想起來一切,怕景屹報復,景其深只能往角落裡躲,自欺欺人地以為這樣景屹就看不到他。
厚重的門關上。
身後的陰暗被遮擋住,取而代之的是耀目的光亮。
迎著陽光,景屹半眯著眼,難得有興致,「我許久沒有好好看外頭的陽光了。」
可不是嘛,兩輩子呢。
柳遲推著輪椅,望著景屹蒼白的幾乎透明的臉,建議,「你是得多吸收點陽氣。」
景屹僵直坐著。
「你畢竟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身上的陰氣會引起不適,照太陽越久,體內陰陽兩氣爭鬥越盛,直到陽氣徹底將陰氣壓制住。」
良久,景屹才悶聲,「我知道。」
兩人準備離開,身後傳來沉悶敲擊聲,隨即就是景其深模糊的哭喊,「放我出去,我不想呆在這裡,哥,求求你了,放我出去,我再不惹你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柳遲感嘆。
「你說過,他面相變了,現在呢?」
柳遲扯了扯嘴角,「被你折磨半個月,突然暴斃。」
暴斃?
柳遲看景屹,眼神問他,你動的手?
「我說過,他怎樣對我,我必然要數倍奉還。」他不會讓景其深在短短半月內就死去。
柳遲將景屹推出車庫,「那就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柳遲要煉製丹藥,景屹特意給她辟出來一件房間。
當夜柳遲一直守在丹爐前。
別墅三樓,景屹亦睜眼到天明。
翌日,天晴。
柳遲推開門。
腳邊傳來咚的一聲響。
朱鎮爬起來,滿臉睡意,他抹了一把臉,笑問:「柳遲小姐,成功了嗎?」
「不過是簡單的續筋丹,我九歲就會煉製了。」柳遲拋了一下自己手裡的小瓷瓶,「不過我靈力沒恢復,這續筋丹效果不如以前的。」
朱鎮吞了吞口水,覺得自己前面三十年真的是白活了。
原來他生活的世上真的有修仙的人。
「景屹呢?」柳遲問。
「老闆在客廳等您。」朱鎮眼睛一直盯著柳遲手裡的小瓷瓶看。
早飯擺了一桌,有粥有包子,有清爽小菜,跟豆漿油條,角落裡還擺了三明治跟牛奶。
景屹坐輪椅,程福江跟一大早趕過來的孫俊睿坐在沙發上,聽到腳步聲,程福江跟孫俊睿起身。
柳遲看了眼時間,已經九點。
她知道平常時候景屹都是七點半吃的早飯。
「我忙的時候你們先吃飯。」柳遲跟他們說。
她有時煉丹跟冥想時會忘記時間,師父說她最長一次足足七天沒吃飯,就靠辟穀丹續命。
幾人上桌,景屹面前只放了一碗瘦肉粥跟一個剝好的雞蛋,他旁邊留了個空位。
柳遲選了小米粥跟生煎包。
孫俊睿則習慣吃三明治跟牛奶。
至於朱鎮跟程福江,二人食量大,也不挑食。
柳遲要餵景屹,景屹微微側臉,「你先吃。」
他們雖相處時間不久,不過二人說話都不客氣。
「你真好。」柳遲早餓了,她沒推辭,前後沒用十分鐘,一碗粥,一份生煎包下了肚。
她這才端著景屹面前的粥,一勺一勺餵給景屹。
二人對面,朱鎮一邊往嘴裡塞油條,一邊暗戳戳朝景屹跟柳遲看,桌下,他的腳還踢了踢程福江。
程福江像是沒察覺到一樣,埋頭吃飯,直到朱鎮又一次踢向他小腿。
程福江一把奪過朱鎮手裡的油條,「吃飽了就去公司。」
「我還沒吃吃飽。」朱鎮先朝景屹跟柳遲嘿嘿笑,這才將程福江手裡的油條搶回來,囫圇塞進嘴裡。
朱鎮踢程福江倒沒有旁的意思,他就是覺得自家老闆終於下凡了。
他在景屹手下好幾年了,從沒見過他跟那個女人離的這樣近,公司里女員工是不少,其中也有試圖撬起景屹這冰塊的,只是那些女人無一不在第一時間被調離總部。
朱鎮曾私下跟程福江叨叨,他們老闆這輩子可能要孤獨終老了。
柳遲是第一個能靠近景屹的女性,朱鎮不免鬆口氣,他一直擔心老闆會因為那個女人的關係,討厭女性。
吃過了飯,柳遲倒出一粒續筋丹,「丹藥起作用時,會疼。」
「為不影響藥效,今天的止疼藥湯就不給你喝了。」
「疼是好事。」景屹吞下丹藥。
筋脈被切斷時,景屹咬破了舌頭,渾身冷汗,卻硬是沒吭一聲。
服下這續筋丹,那是一種描述不出來的疼痛,像是螞蟻在啃咬血肉,又像是在螞蟻啃咬時用針線生生將筋脈縫合在一起。
他忍不住悶哼一聲,身體抑制不住顫。
不過只一聲後,景屹便咬牙忍住。
柳遲蹲在一邊,她抓著景屹的右手,「煉丹時我的那點靈力已經全部用光了,沒辦法助你一臂之力,你能撐過去,這隻手就成了。」
「能撐過去。」一滴汗滑入眼底,眼睛刺痛,景屹眨了眨眼,「我感覺很好。」
柳遲雖沒經歷過斷筋重續的痛,卻知道多數人都撐不下來。
柳遲抬手,用袖子擦掉景屹額頭的汗,「這不光修復你的身體,也淬鍊你的魂魄。」
「對你有好處。」
景屹朝柳遲笑了一下。
不管何種經歷,最後總能匯聚成各有特色的人生。
柳遲見景屹精神已經有些恍惚,她玩笑道:「幸虧朱鎮他們不在,要不然該多心疼。」
景屹也想跟著笑,只是實在沒力氣再扯起嘴角。
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竟然能出這麼多的汗。
短短几分鐘,身上衣裳已經濕透。
柳遲蹲坐在他面前,緊緊盯著景屹,手裡端著湯藥,若他實在抵抗不了重續筋脈的疼痛,她只能餵他喝藥了。
輪椅下方匯聚了一灘水,都是從景屹濕透的衣裳上滴落下來的。
柳遲原先還老神在在,只是大半個小時過去了,景屹的疼痛非但沒有緩解,反倒是越發頻繁,他身體抽搐,嘴角溢出血,眼睛仍舊半睜著,不願這樣暈過去。
「不該啊。」柳遲放下碗,執起景屹涼的透骨的手腕,試探著輸送靈力。
隨即神色一變,「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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