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彥依然不肯放過,捋起袖子冷笑,他對這裡很熟悉,招手叫了一個衙役說:
「你,去後衙把那條老黃狗給小爺牽過來。」
那衙役應了一聲便飛奔而去,蕭彥就又扭頭對著剛爬起來的喬鈞誠冷笑:
「老東西,你等會兒就給小爺證明一下,看看你到底是人還是畜生。」
圍觀的人哄堂大笑,喬鈞誠漲得滿臉通紅,他掙扎著想跑,卻被沈清揚示意屬下給押住了。
沈清揚笑的冷厲:
「喬大人,今日本官是奉旨辦差,你膽敢造假欺瞞聖上,這件事情咱們好歹也要說個清楚你才能走。」
說著話,沈清揚擺了擺手,幾個衙役便拖著喬鈞誠往外走。
羽林衛的牢房裡少有人能活著出去,就是不死也得脫層皮,喬鈞誠自然也清楚,更何況他這還是欺君。
「卓文,快,快去找你外祖父,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不是我一個人的責任。」
喬鈞誠衝著喬卓文大喊,眼睛卻憤恨地盯著梅雪。
梅雪一直臉色淡淡地坐在椅中,局外人一般地看著熱鬧。
見喬鈞誠盯著她,她甚至還很溫和地笑了笑。
從喬鈞誠在洛水河畔說讓嚴氏用「道歉」來為梅家數百口人贖罪的時候起,從她看到梅嬤嬤慘狀的時候起,她心裡就再也沒有想過要原諒喬鈞誠。
一絲一毫都沒有過。
她不是喬安憶,但她選擇替喬安憶、替慘死的梅家所有人恨眼前這個自私卑鄙的男人。
眼看著攔不住喬鈞誠被拖走,喬卓文就想帶著嚴氏開溜,卻又被蕭彥等人給攔住了。
蕭彥笑得囂張無比:
「大才子,小爺上次在國子監課室里跟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吧?」
喬卓文雙腿顫抖,嘴巴卻依然強硬:
「蕭彥,你別欺人太甚,這裡是羽林衛的公堂,難不成你還敢當著沈大人的面動私刑嗎?」
沈清揚對喬卓文的恭維視而不見,任由蕭彥和梁勁松等人圍著喬卓文毆打。
屏風後,明德帝放下手裡的杯盞,淡淡地對李瑾之說:
「三郎的年歲也不小了,性子卻還是這麼混!」
蕭彥這個混小子,平日裡看著笑嘻嘻的,可一旦下手就是個混不吝的。
明德帝到現在都還記得他小時候進宮裡玩時,就敢打他的皇子和公主。
李瑾之就笑了回答說:
「一路從蜀地來到京城,表弟對梅姑娘甚是敬服。」
明德帝就笑了,他站起身,背著手,一邊往側門走,一邊對李瑾瑜說:
「讓人去傳嚴蘊才即刻進宮見朕。」
沈清揚終於擺了擺手,這才有衙役上前將蕭彥和梁勁松等人給拉開了。
喬卓文已經走不了路,被衙役們半托半拽地拉了出去。
嚴氏哭天喊地的跟在後面。
大堂里靜了下來,外面看熱鬧的人絲毫不減,但沒有人再喧鬧。
人們都靜靜地看著那個身著官服的女子,並自覺地給她讓出一條路,看著她走到蜀王府的馬車邊,看著她從馬車裡抱出一個骨瘦如柴的老婦往公堂里走。
纖瘦的女子抱著個白髮稀疏的老人,緩緩地走在人群讓出來的小路上,陽光照在她明淨的臉上,無悲無喜,淡漠明澈。
這天傍晚的京城洛陽,到處都在傳揚羽林衛公堂上滴血認親的事情。
燈火通明處,各個茶樓酒肆之中,說書人們的故事內容也大致相同。
數年前,從二品都指揮使嚴蘊才因貪腐被革職。
嚴家成年男丁皆發配涼州戍邊,其餘人等全部沒為官奴。
喬鈞誠的母親姚氏憐惜好友嫡出的幼女,便不顧風險,讓新婚不久的兒子趕在嚴家被抄之前納了嚴素素為妾。
同一年的冬天,喬鈞誠之妻梅氏生下嫡長女喬安憶。
隔年冬至日,嚴素素生下龍鳳雙胎。
明德十五年,嚴蘊才父子在涼州立下大功,同時,朝廷查明嚴蘊才當年陷入貪腐案乃是被人誣陷。
很快,嚴蘊才就官復原職了。
抵京當日,嚴蘊才即泣血上書,悲嫡女為妾令家族蒙羞,懇請朝廷允許自己勒殺親女。
明德皇帝遂下旨,命五品同知喬鈞城納妾室嚴素素為平妻。
僅兩個月後,倭寇大範圍洗劫江浙沿海,錢塘望族梅家一夜之間被洗劫一空,老幼皆被虐殺。
消息傳進京城,本就鬱鬱寡歡多年的梅氏當即病倒。
幾天後的冬至日,喬家大擺筵席給龍鳳胎慶生,梅氏在當天生下一個死胎後撒手人寰。
說書人手中的醒木「啪」地一聲落下:
「據說,喬家大姑娘就是在梅夫人出殯前一天丟的,梅夫人的奶娘,也就是梅太醫的姑母,據喬嚴氏說是被她送回錢塘養老去了,可梅嬤嬤到底什麼樣子,相信眾位今天也都看到了。」
人群中傳來一陣噓聲,就有人恨恨地砸了茶碗說:
「都說最毒婦人心,可這嚴氏之毒,仍非我等常人所能想像。」
說書人笑得意味深長,繼續說:
「喬家老夫人姚老太太,臨死叮囑娘家人將她葬回家鄉,堅決不進喬家宗祠,這其中的深意,可真是耐人尋味啊!」
天剛擦黑,梅雪陪著梅嬤嬤一起用了晚飯,正抱著平安在院子裡散步消食,九兒就替宋志傑給她送消息來了:
進羽林衛的牢房不過一個多時辰,喬鈞誠就招供了,承認他確實服用了血石散,但他說藥是嚴家四老爺嚴稟文逼他吃的。
沈清揚當即就帶人去嚴府綁走了嚴稟文,據說嚴老夫人氣得當場口吐鮮血。
九兒甚覺解氣,邊給籠子裡的鳥兒投食,邊笑著說:
「嚴蘊才那老賊已經自請回家養病,陛下也准了。
就是不知道嚴氏這會兒是在喬家哭她的兒子和丈夫呢,還是在嚴家哭她的母親和弟弟呢?」
梅雪被九兒逗笑,一隻手抱著平安,一隻手捏了捏九兒的臉說:
「這種話,只可在我面前說,到外面你還是裝得溫婉一點兒的好。」
九兒就更大聲地笑起來:
「放心吧,姑娘,你的話我一直記著呢!」
喬家確如九兒所猜想的一樣,正亂得雞飛狗跳。
老爺被下了羽林衛的大獄,少爺被打得躺在床上不能動,夫人去了嚴府還沒回來,下人們都如無頭蒼蠅一般地在府里奔來奔去。
唯獨喬安然一派安閒,坐在小窗前細細地畫著眉。
玉撰驚慌不已,卻不敢開口找喬安然說話,只心急地一遍遍往院門口看,盼著嚴氏能早點兒回來。
嚴氏回到喬府時天已經黑了,喬安然裸著後背趴在床上,玉撰正細細地給她往身上塗香膏。
喬安然扭臉,就看到嚴氏滿臉的憔悴不堪。
「你外祖父那裡,怕是沒有指望了,陛下,陛下可能」
嚴氏說不下去了,聲音有些哽咽。
喬安然莞爾一笑,抬起左手輕輕摸了摸嚴氏的臉說:
「母親不必擔心,再過不久就是中秋宮宴,你只需讓外祖母想辦法把我帶進宮就成。」
嚴氏的眼裡含了淚,哽咽著說:
「他比你父親的年紀還大,而且,而且皇后娘娘的手段你也知道,娘是怕怕你
不如不如就還是太子吧?畢竟皇后不待見太子妃,這些年也沒少往東宮裡送人。」
喬安然輕輕地笑了,換個姿勢讓玉撰給她繼續塗抹,她則以手撐頭,看著懸掛在窗口的彎月說:
「娘,我們沒有別的路了。同樣都是做妾,為什麼不找個更有用的呢?
我們的一切都毀在那個賤人手裡,可這世上,現在能製得住她的人,又有幾個呢?
餘生,我就只為了梅雪那個賤人活著,我要讓她生不如死,我要讓她日日跪在我面前磕頭哀求。」
說到這裡,喬安然忽地「咯咯」嬌笑起來,挑起眉梢看著嚴氏說:
「皇后是厲害,可她老了,我只要能攏住那老頭子的心,還會怕她一個老女人嗎?」
嚴氏咬著牙使勁兒閉了閉眼,揮手讓玉撰先出去,然後她哆嗦著手從袖子裡拿出一張紙遞到喬安然面前說:
「這方子,你外祖母珍藏了多年。你背下來,然後立刻毀掉,決不能讓人看到。」
喬安然笑著點頭,伸出芊芊玉手捏起了那張已經泛黃的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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