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青州城終於安靜了下來,高聳的木樓上,兩個帶著面巾的黑衣人,一高一矮站在一起。
沈清揚抬手,指著前面的一大片宅院說:
「公主回京後,正院便空了下來,只有幾個值夜的婆子。我大約兩刻鐘便能讓她們全部睡著,你就等在角門處,不要走動,等我回去接你。」
梅雪點頭,跟在沈清揚身後快步下了木樓。
雜花生樹,偏僻的花園角門處,梅雪蹲在花叢里等了沒多久,沈清揚就折返回來了,一路領著她摸進了正院。
院子裡漆黑一片,沈清揚關好正房的門窗後才點亮了一盞小角燈。
從臥房開始,再到正廳和書房,梅雪仔細地查看了所有的物品,卻沒發現任何異常。
甚至連一點兒異常的氣味都沒有。
沈清揚又打開正院裡晨陽公主私庫房的門鎖,帶著梅雪進去檢查了一遍。
可還是一無所獲。
沈清揚皺著眉頭,熄滅手裡的角燈後帶著梅雪離開了公主府。
天快亮了,他們不能再繼續待下去。
梅雪並不覺得沮喪,回到客棧後淨了手在桌邊坐下,想了想後對沈清揚說:
「你找找機會,看能不能讓我去蔡毓的屋子裡看看。」
沈清揚看著梅雪,想了想說:
「這很容易,我去找袁浩,讓他請蔡毓去喝酒便是了。」
梅雪「嗯」了一聲,也不再理會沈清揚,只默默地坐在窗邊閉上了眼睛,心裡又把剛才在公主府里的細節都過了一遍,仍然一無所獲。
沈清揚站在房門口,看了梅雪一會兒,就悄悄地出去了。
第二天傍晚,沈清揚帶著梅雪出門,天剛黑下來沒多久,他們便進了蔡毓在外院的書房。
都是名貴的字畫和器物,擺放的井井有條。
沈清揚端著小角燈,跟著梅雪慢慢移動,細細地查看了所有的地方,包括臥房和淨房的角角落落都沒有放過。
可還是一無所獲,連一點兒可疑的跡象都沒有。
沈清揚把燈放在桌上,低聲對梅雪說:
「要不今天先回去,過後再找機會去看看那幾個妾室的屋子,還有那些能近身伺候公主的。」
梅雪搖了搖頭,眼睛轉向後牆上的一副寒江垂釣圖。
沈清揚便不說話了,端著燈走到梅雪身邊。
梅雪伸手摸了摸那幅畫,低聲說:
「這書房裡的東西無一不是精品,唯有這幅畫,過於普通了些,卻又掛在這麼醒目的位置。」
梅雪的手指緩緩滑到畫幅的留白處,聲音依然壓得很低:
「這幅畫的留白,也太寬了些。」
沈清揚眉尖一動,立刻把燈盞遞給梅雪,然後長臂一伸,就將畫幅從牆上取了下來。
牆上赫然現出了一扇窄窄的木門。
沈清揚咬了咬牙,對梅雪說:
「你留在這裡等我,我進去看看。若有情況,你能跑就跑,不能跑就躲起來,不必管我。」
說著話,沈清揚將一面金制的令牌塞給梅雪,又接過她手裡的燈盞,轉身便進了暗道。
看著沈清揚走進暗室,梅雪無聲地抿唇笑了笑,隨即把木門關好,又踩上椅子將畫掛在牆上。
擦乾淨椅面上的印跡,梅雪就走到牆角的暗影里安靜地等著沈清揚。
月色清冷,青州的天氣跟洛陽相比,已經有了冬的寒意。
梅雪隔窗看著外面的花影,垂在袖子裡的手指輕輕揉搓著指拇。
也許今晚,最多再有兩三日,真相就會水落石出了。
掩藏在這繁華世間的罪惡,到底還有多少?
牽扯到晨陽公主,和已經動了怒氣的明德帝,一場腥風血雨是避免不了的。
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木門後才傳來輕輕的兩下敲擊聲。
梅雪站上椅子取下畫幅,沈清揚便推開木門走了出來。
就著昏黃的燈光,梅雪看得出沈清揚的面色極其不快。
他也沒說什麼,兩個人相跟著將書房收拾得毫無破綻後,迅速離開了公主府。
一回到客棧,沈清揚就煩躁地扯下臉上的面巾,恨恨地摔在了地上。
梅雪看了他一眼,走過去把面巾撿起來放到桌子上,也不理會他,自去淨了手然後坐在桌邊倒了杯茶慢慢地喝著。
沈清揚自生了一會兒悶氣才沉聲說:
「暗道很長,另一頭通著另外一條街上的一所大宅子,那裡面住著一個女人,還有好幾個孩子和伺候的下人。」
梅雪乍一聽,第一個猜測就是蔡駙馬在外面養了外室。
可晨陽公主既然都願意為蔡駙馬納幾房妾室,還生了好幾個兒女,蔡駙馬又為什麼不把這個女人名正言順地納進府中呢?
可看沈清揚的臉色,梅雪又覺得事情肯定不會是她想的這麼簡單。
果然,沈清揚又接著說:
「那女人看起來至少也有五十多歲了,相貌也甚是普通,尋常村婦一般。」
梅雪就真的驚訝了,呆看著沈清揚,半天說不出話來。
若說蔡駙馬偷養了個美貌的外室,想讓晨陽公主騰出正室之位而狠心下了毒手,那勉強還算有些道理,可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僅僅又過了兩天,沈清揚便把一切都查清楚了。
原來,蔡駙馬喪妻根本就是一個騙局,他的原配妻子不僅一直好好地活著,而且就住在與公主府相隔一條街的地方。
住了快二十年,還養育了幾個孩子,長女也已經出嫁了。
現在和原配生活在一起的人,是兩個兒子和幾個孫輩。
而原配那個名義上的丈夫,竟然是蔡駙馬求學時的一個落魄同窗。
梅雪震驚得無以復加,想不到這堪比戲文的事情,竟然就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
沈清揚冷笑,一把握碎了手裡的杯盞咬牙說:
「不管是不是蔡毓給公主下的毒,他都必死無疑。」
晨陽公主日夜被病痛折磨的時候,蔡駙馬一家其樂融融,享用著公主府為他們提供的優渥生活。
而梅雪想的是,晨陽公主所中之毒,十有八九就是蔡駙馬所為。
他的原配妻子,很有可能也牽扯其中。
兒女長成,家財萬貫,他們現在不需要晨陽公主了。
不,是這對夫妻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晨陽公主的命了。
第二天,沈清揚便以緝盜為名,讓袁浩的一個屬下帶了兩隊兵丁,他和梅雪扮作普通士兵加入其中,順利地搜查了蔡駙馬原配所住的院子。
梅雪從原配的臥房裡找到一個箱子,裡面是半箱多研碎了的紫衫葉粉末,都用小瓷瓶分裝好了。
梅雪打開一個小瓷瓶聞了聞,淡淡地看著對面的婦人說:
「如此貴重的藥物,不知夫人是從何處得來這麼多的?花了蔡駙馬不少銀子吧?」
那婦人白了臉,但仍強辯道:
「我根本不認識蔡駙馬,這藥這藥是我治病用的。」
梅雪笑了笑,不再理會她,讓一個兵士替她拿著箱子就離開了。
人總要為自己的貪慾付出代價,二十多年的騙局,又牽涉到謀害公主,會有多少人頭要落地?
梅雪在客棧里收拾東西準備回洛陽,沈清揚走進來,在桌子旁坐了一會兒說:
「公主府被查封,所有牽涉其中的人都已經下了獄,你想不想去見見蔡毓?」
梅雪沒有回答他,而是問:
「公主府里的那些孩子呢?」
原配和她的子孫都必死無疑,但這些妾室們生育的孩子,叫了晨陽公主多年「母親」,只要晨陽公主肯求情,就算他們是蔡毓的孩子,大約也是能留一條命的。
沈清揚默了默說:
「都在牢裡,要一起押到京城聽從陛下發落。」
梅雪無話可說,想了想就跟著沈清揚去了青州府衙的大牢。
她是真的好奇這樣一個世間奇人。
果如李瑾之所說,蔡毓甚是醜陋,尖嘴猴腮不說,一張麵皮也是焦黃色,眼珠往外凸起,稀疏的幾根鬍子襯得他更像是只老鼠一般。
可只看明德帝、蜀王兄弟倆和李瑾之、李瑾瑜等人的長相,便可推斷出年輕時的晨陽公主會是何等的美貌。
可一個女人的大半生都毀在眼前這個齷齪的男人手裡。
梅雪看著他,只覺得甚是無語。
蔡毓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聲嘶力竭地哀求沈清揚讓他見晨陽公主一面,沈清揚怒極,透過牢門柱子的間隙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說:
「畜生,你永遠都別想再見到公主,你給我記住,即使公主願意給你留個全屍,我也會先讓你生不如死。」
蔡毓被沈清揚掐得喘不過氣,雙腳懸在半空中不停地踢騰。
梅雪厭惡地看了蔡毓最後一眼,轉身便往外走去。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dubiqu.com。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7s 3.685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