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媛媛聽言,眼底划過暗喜。
卻哀求道:「大人,朝朝是姐姐的命根子,沒了朝朝,姐姐她......」
「此事就這樣定了,你好好休息。」郭玉拍了拍她的手,打斷她的話起身。
他吩咐府醫:「好好給二夫人調養身子。」
臨出房門前,他轉頭看向床榻上柔弱無助的女子,神色有些許茫然。
他當初為何娶裴媛媛?
裴媛媛看到郭玉神色間的茫然,心猛地懸起。
她柔柔開口:「大人,媛媛身子無礙,不必浪費府中銀兩了。」
「大人養著府中那麼多人,已經很辛苦了,媛媛休息兩日便好,不需要調養。」
她微微側臉,神色哀戚地看著郭玉。
秋水般的明眸中,透著不舍、傷心以及隱忍的不舍。
柳眉微微蹙起,柔弱卻又故作堅強的模樣,極為惹人心疼。
郭玉心口一緊,腦海中那抹尚未完全浮現出來的身影消散。
他皺眉輕喝:「說什麼胡話!」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必須用上好的藥材調理身子。」
「府醫,不必顧忌銀錢,一定要確保夫人的身子無礙。」
「是,大人。」府醫垂眼應下。
院中,管家看郭玉出來,上前道:「大人,大夫人這些年不管府中事務,都是二夫人在操心。」
「把小姐送到鄉下,大夫人怕是會記仇,萬一她把這筆賬算在二夫人頭......」
郭玉淡淡看他一眼:「管家最近,似乎和二夫人走得很近。」
一句話,管家頓時全身冒出冷汗。
他頭皮發麻,斟酌著用詞開口,「大人,二夫人與奴才對賬呢......」
馮燕的嫁妝在三年前就全部交給裴媛媛打理。
這個藉口,倒也說得過去。
郭玉深深看著管家。
管家後背發寒,強撐著與郭玉對視。
片刻後,郭玉收回視線,「今日就把郭朝朝送走。」
「是,大人。」管家連忙垂眼應下。
這才驚覺,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待郭玉進入書房處理事務後,他疾步向柴房走去。
大夫人的嫁妝這幾年揮霍得差不多了,二夫人只是孤女,並無嫁妝傍身。
必須儘快拿到大夫人手中那幾間商鋪的地契,把商鋪握在自己手中。
來到柴房,他人直接傻了。
沉斐抬手攔住她:「三皇子妃找郭府大夫人商量事情,你就在這等著吧。」
管家臉色有些難看:「沉副統領,你們這樣擅闖臣子府邸,不太妥吧?」
沉斐靠在長廊上,漫不經心道:「郭府大夫人邀約三皇子妃進府一敘,何來擅闖?」
不等管家說話,他繼續道:「郭府對待夫人的方式,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我可得好好跟我家殿下說說。」
他語調幽涼,身上帶著幾分戰場上的嗜殺之氣。
管家頓時心底發寒:「這......怕是有誤會......我可以解釋......」
「既然是誤會,那也不必解釋了,浪費我的時間。」沉斐抽出軟劍剔著指甲,「三皇子妃正與馮夫人敘舊,在這等著吧。」
鋒利的軟劍,在陽光下泛著寒芒。
管家小心肝顫了顫,後退一步不敢再說話。
生怕打擾了沉斐,他剔到自己指甲的肉。
然後一個不順心,把他剔了。
蘇若棠透過破舊的窗戶看到這一切。
她拔了郭朝朝身上的銀針,看向馮燕,「你還要繼續留在郭府?」
馮燕苦笑一聲:「臣婦也是實在沒法了,才請了三皇子妃過來。」
「朝朝是個苦命的孩子,跟著我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
「這次若不是您給她餵的藥退了熱,她恐怕會......」
馮燕說到這,聲音哽咽了下去,那個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蘇若棠給郭朝朝餵了一顆藥丸:「當年若非馮夫人,我已經喪命。」
「我會救你的女兒,就當還了馮夫人當年這個恩情。」
她輕掀眼帘,再度問道:「你願意帶著你的女兒離開郭府嗎?」
馮燕看著躺在鋪了奢華被褥草垛上的女兒,眼中苦澀更濃,「三皇子妃,如果離開郭府,我真的不知道應該去哪。」
「而且......」
「而且你還忘不了郭玉。」蘇若棠淡淡接過她的話。
馮燕垂眼。
好一會兒,她輕飄的聲音響起,「他以前不這樣的,是遇到裴媛媛之後才性情大變。」
「我......我想知道他為何突然變成這樣......」
蘇若棠輕掀眼帘。
斑駁的光線透過她纖長卷翹的睫毛,蹁躚落在眼底。
「馮夫人,你多久沒回娘家了?」
馮燕聞言,愣住。
她嫁給郭玉十年。
剛出嫁的那一年,爹娘來京城看她。
郭玉說——
燕燕,我好像不會和你爹娘相處,會惹他們生氣。
於是,她跟爹娘說,你們不要來了。
女兒想你們的時候,會回去看你們。
此後十年,她連書信都沒給爹娘寫過。
更惶亂回家看他們。
「女子離開夫家,會被娘家嫌棄。」
「可你覺得,你爹娘會嫌棄你嗎?」
馮燕淚如雨下。
她的爹娘,怎麼可能嫌棄她啊!
是她不孝,對不起爹娘!
蘇若棠將絹帕遞給她:「郭玉中了蠱。」
蠱?
馮燕抬起淚水迷濛的眸子,震驚地看著蘇若棠。
蘇若棠明澈透亮的眸子輕輕眨了眨:「不止郭玉,就連管家體內也有蠱蟲。」
嘶——
馮燕倒吸一口冷氣。
好一會兒,她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所以夫君突然性情大變,是因為蠱?」
「管家體內的是媚蠱,會鍾情於下蠱之人。」
「夫君體內也是?」
蘇若棠並未回答,只是淡淡開口,「若是心中有了摯愛之人,且對她一心一意,媚蠱無用。」
馮燕瞳孔猛然瞪大。
隨即,眼中自嘲翻湧而上。
她這十年,活成了一個笑話。
「是......裴媛媛下的蠱?」
蘇若棠輕輕嗯了聲。
「呵......」馮燕忽地輕笑出聲。
她緩緩抬手抹去面上的淚,語氣堅定,「三皇子妃,臣婦想和離。」
和離,而不是被休。
蘇若棠小臉浮現讚許:「好。」
她話音剛落,一道清脆的女聲傳來,「你中了媚蠱。」
「我幫你解了。」
蘇若棠和馮燕看向窗外。
一名身穿鵝黃色襖裙的嬌俏少女,瑩白如玉的指尖沾著一點鮮紅,速度極快地點在管家眉心處。
管家猝不及防,沒有避開。
下一刻,他眼神變得呆滯。
一隻黑色黃豆大小,長滿絨毛蜘蛛樣的蟲子,撕開管家眉心肌膚,爬了出來。
馮燕雙眼瞪大,只覺胸口不斷翻湧。
少女手一揮,蠱蟲被她收走。
馮燕艱難地咽了口口水,臉色有些蒼白,「這是媚蠱?」
蘇若棠輕輕嗯了聲,與少女四目相對。
少女面上帶著嬌俏的笑,歪頭看著蘇若棠,杏眼彎彎,「你們身上沒有蠱。」
她視線在蘇若棠身上頓了頓,眼底暗色一閃即逝。
她十年的籌謀布局,幾乎被蘇若棠全毀。
蘇若棠精緻的眉尖微微擰起。
她看向馮燕:「有人一直在等著你。」
話落,她抬腳走到柴房外,靜靜看著少女,「媚蠱在他們體內時間太久,驟然強行引出,會有損壽命。」
少女臉上笑意猛地凝住。
她垂下眼,不知所措地攪著指頭,「我......我不知道......」
低垂的眼睫,遮住了她眼底的陰冷。
沉斐護在蘇若棠身側,警惕地盯著少女,「你是誰?」
少女眼眶微紅,吸了吸鼻子,「我叫唐泠雪。」
姓唐?
東啟排得上號的權貴商人中,沒有姓唐的。
但她身上的衣裙,是絞紗絲,百兩銀子一匹。
而這名少女,好像在哪見面。
沉斐:「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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